第34章 第34章
“李大夫正在門外候著。”
廳內難捱的沉默被通傳聲打破,靜和郡主努力控制住自己,平復著情緒,端起一旁的茶盞。
李和甫一進來,便瞧見這幅場面,秉承著凡事少看少打聽的原則,低頭行了個禮。
阮頤修站在左前方,手中來回翻看把玩著漢玉璧磐,實則親近的人都知曉他此刻并不似平日那般溫和無波。
“大夫說罷,阿稚情況如何?”
李和本便不是過于懼怕權勢的人,更何況醫者仁心,聽了靜和郡主的問話,雖知曉并非是眼前幾位的過失,可還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四姑娘還在調理,這就是個循序漸進的事,又怎能受寒?且膝蓋處的淤青瞧著沒個幾日是消不下去的。”
“這藥啊,得下重些了。”
謝過后,阮頤修招來長余,將李和帶下去開方子,重新坐回位置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扶手。
“章家的欺人太甚!”
靜和郡主用力一拍桌子,茶濺出了好幾滴都顧不上,她愈發來氣,方才只是在盡力掩飾自己的神情,以免失了體統。
阮曄在一旁也是面色陰沉,沒由頭他好好的姑娘送進宮赴宴回來卻帶著傷,還得多吃幾貼苦藥。
“莫要告訴你祖母,以免她氣壞身子。”
阮頤修自是省得,他與父親母親通了氣兒,做起事來總是少了很多顧忌,并且有些關節上父親會更好使手段還回去。
……
繁枝休息了幾日,這淤青倒是散了些,可也不知是不是搓了藥油,現下只覺得酸麻得緊,愈發不愿動彈,干脆披了條毯子。
“春思,二姐姐近日可是在相看?”
“是,我今兒見著二夫人身邊的丫鬟抱了好幾幅畫像過去。”
繁枝左手撐著下巴,時不時點一下,西華寺的雪并未似京城這邊的猛烈,也更暖和些,在那兒四處走走也無需撐傘。
“姑娘還有段時候,怎的突然想起問則個了?”
繁枝剛想認真回答,抬眸便見著春思揶揄的眼神,莫名覺著有些臉熱,明明也沒旁的意思,怎的顯著自個兒好似著急了一般。
“我只是問問!”
自家姑娘對親近的人性子軟,可也不好太過隨意,免得等下子給氣急了不理人。
春思給繁枝提了提方才掉下來的毯子,拿過一旁的匣子,里頭俱是布料針線與花樣子。
“姑娘是真的打算給世子繡個香囊?”
繁枝一面接過匣子,纖細的手指在里面挑揀,一面點了點頭作回答。
她想了許久,自己買不到什么稀有的珍寶物什,也知曉兄長平素并不大喜歡那些,倒不如做點能用上的。
雖說繁枝并不善于女紅,但她可以再學學,總不得比之前做的還差些。
“那姑娘準備繡個什么樣式的?”
春思知曉自家姑娘的技藝本就沒多少,說實在的,若是挑個簡單點的還好,難的估計是做不出什么能拿出手的。
“我先想想。”
繁枝挑著花樣子,可莫名地又轉眸去瞧那梅枝,春思問了花匠一些簡單的打理法子,故而現下只是有些萎敗,還是好著的。
她輕輕搖了搖頭,仿佛想把什么甩掉似的,心里只覺得不對勁,自己這幾日為何會一直想起他?
繁枝抿著唇,倒有些生自己氣的意味,索性直接喚了春思。
“你說,梅花如何?”
“梅花?”
春思有些為難,還在斟酌應當怎樣才能打消姑娘的這個念頭,畢竟花是難繡出神的,到時候若姑娘繡不好了還得跟自己過不去。
還不等她想好,繁枝這廂又改了口,放下匣子拿出另一塊來。
“罷了,就這個好了。”
春思瞧著是個青竹樣式,倒也還好,至少線條大體上是直的,不會出什么太大的差錯。
“行的,姑娘繡這個倒是與世子更配些。”
繁枝又定下了一塊湖水色鮫綢,在里頭放些醒神的香料或許有用處。
左右冬鈺端了藥來,繁枝只得先將東西放到春思懷中,也是藥苦,讓她無空去想旁的。
她自己感受得到,從宮中回來后,身子又不得勁了點兒,到底心中還是明事理的,不愿讓人為難,故而喝藥也無需來勸,至多給遞幾塊蜜餞就是。
繁枝正好坐在窗邊的矮榻旁,從支起的窗戶看出去能見著院子,凜冬吹敗了好些,倒是有幾盆花草依舊開得不錯。
春思順著視線也看到了,原是姑娘前些時候從街上帶回來的,本便不是名貴的品種,活到現下倒不容易。
……
阮曄著一身官袍,剛下了朝正打算上馬車,就見著章太傅在不遠處,微頓之后深壓了一口氣,不欲在這里跟他對上。
可事情總是這樣,自己忍著不去找麻煩,他卻非要主動撞上來。
“成陽侯請留步。”
阮曄被叫住只得轉身,肅著一張臉,鳳眸冷厲,仿佛要把眼前人射穿。
章太傅原前幾日要帶章瀅上門,只是她吵著鬧著死活不去,遞的帖子也被成陽侯府拒了,這事也做不下去。
眼下對上一張冷臉,雖覺著大庭廣眾下自己的顏面掛不住,但到底是理虧在前,也不好說什么。
他一貫是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好,隨時都掛著三分笑,有幾分真的就不知了,此時便是。
以往與阮曄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卻不行了,這阮四姑娘說是成陽侯夫婦的眼珠子也不為過,趕緊將這事翻篇最好。
“章太傅尋阮某有何事?”
“侯爺這副模樣瞧著倒是與本官過不去啊。”
阮曄臉上沒什么表情,就是連表面功夫也不愿做,雖說他小時候被章顯教過,可不喜也是從那時候便有的,明明大了不到一輪,拿腔作勢不提,學問也是個一松一放的,若不是當時老夫人非逼著來,他早便找緣由告假了。
再談及他身為太傅,教養出的姑娘都是個什么德性?
說什么尊師重道,他不給當眾罵幾句都不錯了。
章太傅當日斥責章瀅的時候,便想到了自己這個曾經的學生遇到在意的人也是個軟硬不吃的,故而才覺得棘手,眼下看來果真如此。
“小女年紀小不懂事,老夫在這替她道個歉。”
阮曄比章顯高些,瞧著他這模樣也知曉他的心思在哪處,不由地發出一聲冷哼。
“不懂事倒是不必了,等章二姑娘什么時候自個兒愿意了,由她來說才合適。”
至于宮里頭那個,到底是后宮的,阮曄暫且先擱置下。
他說完后便不再多言,淺淺頷首后快步上了馬車,留下章太傅站在原地。
身居高位久了,忽而被甩臉色讓章顯不適應得緊,但面上還是掩飾住了,讓旁的人瞧不出不同來。
……
“章兄。”
鄴平伯才出來便見著章顯站那兒,說來也有好幾載未見了,便開口喚了聲,早前告了假處理府內事,左右兩家是姻親,回京后還是得聯系起來不是?
章夫人是續弦,鄴平伯府出身,是鐘平良的嫡妹。
章顯的發妻因病逝世,也未留下一兒半女,故而他與旁人相比算是較晚有了孩子,不若也不會這般疼愛。
他掛著笑,應付著鐘平良的寒暄,倒是想起自己不久前聽了幾嘴,好像是那鐘紹給當街打了,具體倒是不清楚,不過他也是看不上妻家那孩子,只會玩樂并無大用,眼下也是客套地關懷了幾句。
“可有查出是誰這般大膽?”
“是……”
鄴平伯剛想開口,就聽得耳邊什么東西嗖的一下過去了。
“是我。”
一顆石子擦過鐘平良的耳朵,滾了幾番落在章太傅的腳下,章顯垂首瞇著眼盯了幾瞬,這才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元祈斜著身子靠在宮墻邊,嘴角勾著笑,任誰都看得出那笑中還含著戲謔,手也有一搭沒一搭地碰著旁邊的東西。
“鄴平伯回京后我還是頭一回見著。”
“章太傅也是,我就去打了場仗,瞧著您還瘦了。”
他才從趙恒那兒出來,便撞見了成陽侯與章太傅,旁人聽不見,可他聽得見啊。
不過也樂得不出聲,索性站偏一些,就那樣看著老酸腐吃癟,起勁得很,他都想給鼓個掌。
仗著資歷凈說些賣老的話,瞧著也不臉熱。
什么玩意兒,小姑娘這廂還未及笄呢,他也敢觍著臉說他府上那個年紀小。
“我便是打了,章太傅年紀大且知事不少,您覺著似我這般大膽的人應當如何處置啊?”
章顯見著元祈本就頭疼,聽了他這句話還努力維持的面色立刻變得晦暗不明,被小輩挑釁,個中滋味實在難言。
“你打了我兒,竟還如此理直氣壯!”
“元世子可知當街毆打伯爺子嗣應當處以十個大板”
元祈聽了鄴平伯的話還沒什么反應,聽得章太傅的倒是笑出聲,這人端架勢端他面前來了。
“且不說皇上已經罰過我了。”
“便是我認,你真的敢打嗎?”
鄴平伯本就是愛子至極,又對崇明帝的偏頗處罰心懷不滿,當下見著禍首自是憋不住火。
“你!仗著身份目無尊長,如此無儀!”
章顯未阻止鄴平伯可也未開口,他倒是想得更周全些,元祈慣是個霸王性子,身后又有北郡,他們最好是不起沖突。
“若是二位覺得被我冒犯了,那可得好生說服自己,無需將我當成一個小輩,我還是皇上親封的將軍。”
元祈自問是周全的,這兩個不就是認為自己是小輩覺著被唐突了禮數?
那就將他當成朝堂上的同事者即可,這便無需看什么年歲了,左右都是憑著政績功勛來論的。
“若鄴平伯有意見,再去趟御書房便是,我都做了自是不怕罰。”
“章太傅也不必如此出言不平,眼前還不是您的事呢。”
正巧燼肆架著馬車來了,元祈也不欲多說下去,總歸有的磨。
“走了,您二位嘮著罷。”
鄴平伯眼下也無了攀談的心思,忍著氣告辭,而章顯冷靜后已與平素無二。
早前他也動過將阿瀅說給元祈的心思,現下看來還好沒生出念頭,這人實在是不好掌控。
章太傅并不是個不理智的,心中也將元祈的針對挑釁歸為是為成陽侯府出氣,畢竟他與阮頤修交情好。
有些事還得早做打算,元祈與六皇子走得近些,可也沒站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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