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臣請戰(zhàn)
新朝六年。
大齊王宮承乾殿內,百官肅穆。
金冠束發(fā),龍袍加身的聶王君高坐金龍寶座之上,睥睨群臣。
“南朝蠻邦,可恨至極,屢擾我大齊邊境,本君早有征伐之心――今,南境告急,危在旦夕。若南境破,南蠻兵便可長驅直入,我大齊危矣!哪位愛卿可往南境,征伐南朝蠻夷,佑我大齊疆土,護我大齊百姓?”
語畢,聶王君犀利的目光掃過殿內文武百官。南蠻來犯,眾臣皆知,然殿上之臣大多為手無束雞之力的文臣,治國□□倒可,率兵打仗卻是萬萬不能。
南境之急,卻不能不解。可如今聶王君能用帶兵之人只有師弟蘇行云與大司馬孟淮之子孟豹。師弟平亂剛回,師妹又有了身孕,怎忍再讓他遠赴南境。何況王城中并不安定,師弟若走了,他便少了一條臂膀。
轉念又想:倘若是孟豹去南境,為了孟氏的榮光,自然也會奮力守住南境。然而,其父孟淮位及一品大司馬,其妹已封貴妃,他不能再讓孟豹年紀輕輕便戰(zhàn)功加身。
聶王君心急如焚,但又無計可施。
“眾卿亦可推選有能之士——若推選之人真有主帥之能,本君皆可破格錄用!若南境得保,推舉之人,一同封賞!”
“我主圣明,定可慧眼識英才!亦或王君親征,也未不可……”一名紫衣羊須大臣自人群中緩步而出,不咸不淡,不痛不癢地說道。
聶王君冷眸瞧過,廬陽王的岳丈——二品言官季東陽。哼!此人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
季東陽之后,又有朝臣躬身唱道:“我主神武,若是親征,南蠻賊子必然聞風喪膽!”
“王君英明神武!王君英明神武!”
殿下,頓時山呼如潮,接二連三的稱頌之聲此起被伏。大抵不過是王君英明神武,德才兼?zhèn)洌瑦勖袢缱又惖拇蹬躐R屁之言。
聶王君的目光滑過呼聲最高的幾位大臣,恨恨地暗罵:這群混賬東西,將燙手山芋又拋給本君了?!隱于明黃龍袍之下的大手緊握成拳,剛毅的臉上不見波瀾。
他盯著玉階之下,爭相稱頌,無比油滑的臣子們。心中不禁苦澀一笑:這些人中,有多少是能用之人?多少是觀風之人?又有多少是那些不甘心的兄弟黨羽?
目光掠過立在列首身著蟒袍的王弟們,他十分清楚,這些表面上臣服的兄弟們在賭,賭他會不會御駕親征。若他御駕親征,蘇行云隨行,王城必然空虛,那么,他們就有了可趁之機……
也罷,還是由師弟蘇行云赴南境收服南蠻——此去南境雖是兇險,但以行云之能,平定南境不過朝夕的事。若行云能一舉得勝,在軍中威信定然倍增。那么他只需在此期間,清除朝中暗懷鬼胎之人。
我?guī)熜值芏撕狭γC清內外,必可一吐數年的郁結之氣!
聶王君冷冷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蘇行云的身上……
玉階之下,文臣武將分立兩側。齊國一向以文治國。左側稀稀疏疏立著的數位武將之中,有一位身著銀甲錦袍的青年格外顯目——他就是聶王君的師弟,如今的大將軍蘇行云。
只見他俊朗的臉上,長眉入鬢,雙目如炬,鼻梁高挺。著了盔甲修長健碩的身體,筆直挺拔,神色肅穆得如同天神降臨。
蘇行云立在眾人之中,感受到來自上位者凜冽的目光,抬眸迎上。他對上大師兄聶王君焦灼的目光,了然頷首,健步出列,朗聲道:“臣蘇行云請戰(zhàn)南境——不驅除南蠻,行云誓死不歸!”
聶王君聞言備感欣慰。他朝師弟蘇行云投去贊許的目光,隨即渾厚的聲音在大殿回蕩。
“本君亦如季卿所言,有親征之心。然太子尚幼,不足以監(jiān)國。此番就由大將軍蘇行云代本君親征……”
透著嘲諷的目光瞥過季東陽,落向列首面色看似漠然的廬陽王,繼續(xù)道:“蘇行云封鎮(zhèn)南王,即日起清點二十萬大軍,立刻開赴南境……”
果然如他所料,廬陽王的身子幾不可見的一顫,隨即恢復了平靜,恍若那一動只是他眼花。
蘇行云殿前請纓,由大將軍一躍成了鎮(zhèn)南王,滿殿嘩然。眾臣有唏噓的,有了然的,也有不為所動的……不管如何,反正出征的是蘇行云,受封的也是蘇行云,與他們也無多大關系。
“退朝――”
尹大監(jiān)尖細的聲音響起,聞聲已有眼尖的小內監(jiān)撩起厚重的幕簾。聶王君起身,大步流星走向殿后。
王君退殿,文武百官在殿內已無意義,眾人三三兩兩結著伴兒出了承乾殿。
蘇行云獨來獨往慣了,出了承乾殿顧不上回家看一眼妻兒,便直奔軍營。
他本可將出征準備之事交由副將,出發(fā)前入營便可。但對于軍務,他一向親力親為。隨大師兄下山以來,大大小小的戰(zhàn)功,無一不是他與軍將一起浴血換來的。
抽調軍將,親點兵士,安排糧草……待他安頓好出征各項準備,天已將明。
天一但大亮,他就得率軍出城。這一去,又不知何時能回。
望著青灰色的天幕,蘇行云咬牙吩咐副將:“守好主帳,千萬不可讓他人進來——我去去就回!”而后脫了盔甲,一人一騎悄悄地奔向鎮(zhèn)南王府……
他確實放不下。
眼下,他的妻子懷著兩個多月的身孕,時常精神萎靡,不思飲食。他回來才不過三四日,突然又要走,又如能放心的下?
出了營帳,黑衣黑騎的蘇行云立即融入這茫茫夜色,若不是那一雙閃著精光的眸子與低沉的吆喝聲,真分不清哪兒是夜,哪兒是他。
夜色茫茫,馬蹄兒疾,他的思緒也如同狂奔的馬兒無法停歇。
江湖兒女,雖不似閨閣女子那般嬌弱,但小師妹畢竟是在孕中。成親數年,除了在上清山的那段時光,他們幾乎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每每想到此處,蘇行云便覺得愧對妻兒。
他與小師妹林韻竹兩情相悅,兩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快意江湖。若不是大師兄驟然被立為太子,他們或許正帶著兒子在江湖中游歷……
不知不覺間到了王府。王府前的長街靜謐,不聞人聲。喝馬駐足,放目望去,門首之上“將軍府”的匾額已經摘下,換上了御筆親書的“鎮(zhèn)南王府”——黑底金字的匾額,在黑夜里依然清晰可辨。
王府門扇厚重高大,叩門而入,必會產生不小的動靜。倘若有心人瞧見,怕又要生事端。略一思索,蘇行云決定繞至背街的后門……
將馬栓在不遠處的暗影里,他翻身入墻,避過府中的暗哨,摸索著來到臥房。
剛挑起門栓,便聽師妹嬌喝“誰?”與此同時,一枚銀針閃著寒光劃破黑夜又急又快直沖他的面門。
“小師妹,是我……”蘇行云閃身避過,銀針悄無聲息地沒入他身后的門框之中。
他沒有理會那枚銀針,閃身上了床榻,將妻子摟入懷中,熱切地親吻著她光潔的額頭。
“師妹,天明,我又得走了……”沙啞的聲音中透著不舍與心疼。
“嗯……午時,我便接到了圣旨……”
林韻竹心中隱隱作疼,一時悲傷得說不出話。她枕靠在丈夫寬厚的胸膛,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不覺濕了眼眶,執(zhí)起丈夫的大手,輕輕地放在腹上摩挲,“師兄,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嗯!”喉中一哽,蘇行云亦是說不出話來。
他想就這樣靜靜地摟著妻子,哪怕什么都不說,就這樣讓他多摟一會兒也是好的。粗糙的大手握著妻子的柔荑,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怕一張嘴說起軍中之事。師妹與他并肩作戰(zhàn)多年,從未退縮過。此次與旁時不同――自己走了,留下她挺著肚子帶著兒子,還要周全王君的密令,實在太難為她了!
壓下心頭的不舍與心疼,理了理情緒,他柔聲說道:“師妹……你如今懷著身孕,多有不便。不如……不如明日進宮將羽兒接回……再將暗衛(wèi)交還于師兄。而后,好生在府中養(yǎng)胎,等我回來……”
“是發(fā)生了什么嗎?”韻竹從丈夫懷中警覺地抬首,一雙眸子宛如星星璀璨明亮。
她并非留戀權勢。對于她來說,只要與二師兄朝夕相處,比什么權利,什么天下都重要得多。更何況,執(zhí)掌暗衛(wèi)本就是無奈之舉。
大師兄初回朝堂,并無親信可用。師姐是王后之尊,出入王宮沒有她這個外婦方便,而師兄們得應付朝堂,她不得不承擔了這一職責,替他們的大師兄——聶王君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就比如,今日尹大監(jiān)來府上宣鎮(zhèn)南王的封詔,詔書之中便夾有一道密令——那是刺殺王君的親弟廬陽王的密令。刺殺廬陽王并非真要了他的命,而是將他悄無聲無息,不著痕跡弄傻了,將來禁在王城終老即可。
她看過密令,隨手即焚,二師兄在軍中,自然不知密旨已接。暗衛(wèi)即出,任務沒有完成,怎么可能召回他們?暗衛(wèi)未歸,又如何將暗衛(wèi)交還大師兄?
然而這些,她并不打算說于丈夫。他行軍在即,這些事還是不說得好,免得給他平添許多煩惱。掩上的眼簾抬起,嘴角噙上一抹溫柔地笑:“嗯——韻竹聽師兄的,明日我便入宮……”
丈夫滾熱的唇覆上她兩瓣飽滿豐盈的朱唇之上,輕輕地摩挲,吮吸著。她軟倒在丈夫懷中,雙眸緊閉,口中似有嚶嚀之聲……
溫存的時光總覺異常短暫,纏綿的兩人感覺不過片刻,輕紗窗已透進一抹灰白,遠遠可聞聲聲嘹亮的雞鳴,蘇行云不舍地松開妻子:“照顧好兒子,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望著丈夫閃身出門,消失在晨曦之中,林韻竹清麗的臉上布滿擔憂。此時她尚不知,這一別便再無相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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