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城門遇險
玉蕭扯住小蘇的衣袖,赤著臉道:“楚,楚紅衣……”
“回客棧!”
蘇金二人難得異口同聲,玉蕭如同被兜頭澆了盆涼水。她瞪了眼小金,但那目光中透著三分心虛,七分嬌嗔。小金見了也不惱,憨笑兩聲,便不作聲了。
玉蕭心中不依,卻見小蘇足下未停,趕緊追了兩步,又不甘心地回首一瞥。
長街之上,那人紅衣如荼,墨色的長發隨風逸動,眉眼輕佻透著魅惑,見者稍不留神仿佛就會被其勾去魂魄。
玉蕭忙得回首,但仍抑制不住得心慌。那人目光所及并不是她,她瞧得分明。
“他一直……在瞧你……”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貼上小蘇耳邊低聲道。
小蘇正苦惱著,被玉蕭唬了一跳,道:“那又如何?!”
說話間,小蘇只覺自己的臉滾滾燙的,心怦怦跳的,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嘴上要強著,卻怎么也不敢回眸。
那人生得如此妖孽,豈能招惹?!她告訴自己。
這下,玉蕭不懂了,話本子中俊俏后生,風流才子,小蘇皆巴巴地讀得有味。眼前,活色生香的俏哥兒,她倒不屑一顧起來。
她確實不懂,畢竟連管七那樣的人,小蘇都能與其稱兄道妹,而眾人慕而不得的楚紅衣,小蘇連一個眼神也不愿意多給。
她瞧著并肩而行的小蘇,陡然覺得兩人無比登對:只不知楚紅衣為人如何。
也難怪,玉蕭雖不似小蘇不常下山,但對人情世故倒不如小蘇,尤其是閱人,所幸她遇到的是小金。
玉蕭未想通,小蘇的心通透亮,當下決定立刻進城。
三人快馬加鞭,不多時便到了城墻之下。
王城近在咫尺,小蘇不再催促金玉二人。
亦或近鄉情怯,她坐在馬背上,一手握著僵繩,一手搭在眼前。
眼前,經歷過多少凄涼,多少風花雪月的城墻佇立著,綿延著。
城頭上,一抹殘陽不舍的頓了頓,又毅然決然地沉下天際,帶走最后一抹紅光。此時,已過白露,冷嗖嗖的風從地面上卷襲著吹了過來,三人身上的衣衫隨風抖動著霍霍作響。
小蘇不語,端坐馬背上任由衣襟飛舞,金、玉二人亦是不語。
暮色下,肅穆的城樓雄偉而滄桑,透過高大的城門隱隱可見城內燈火通明,酒旗招展,好一派繁華。
五年前,她就是從這兒出得城,只那時生死未卜。小蘇莫明地笑了,微微揚起的嘴角耐人尋味。
暮色漸重,王城那兩扇高大而厚重的城門吱吱呀呀地,緩緩地移動著——其后,數名兵士正賣力地推著,使其往中間合攏。
若城門關上,那就得折返烏衣鎮。小蘇來不及思索其他,下意識地拍馬奔向兩扇門之間。
推門的兵士瞧見一人一馬徑直而來,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拔出兵刃,齊喝:“再往前,格殺勿論!”
小蘇如夢初醒,應聲勒住馬兒,馬兒駐足尚未立穩,一人已揮刀砍向馬腿:“找死!”
小蘇嘲諷似的揚了揚嘴角,今日既已安然歸來,又豈容爾等小覷!
勾唇之時,她自馬上飛起一腳,踢開那人手上的鋼刀,又一個漂亮的回身坐回馬背。
她并不打算傷人,隨即揚聲道:“在下鎮南王府小蘇郡主,受王令歸城!”
“鎮南王府……”
“小蘇郡主……”
眾兵士嘩然大笑,如同聽到世間最好笑之事,又如同看著雜耍藝人一般看著小蘇指指點點。
見小蘇蹙眉不語,一人忍住笑道:“瞧你也是個機靈模樣,編倒也編個像樣一點的……”他打量了小蘇兩眼,略顯惋惜道,“小蘇郡主早死了幾年了,鎮南王府如今怕也只剩幾縷游魂……”
小蘇聞言身子一顫,差點兒跌下馬。生死,她并不畏懼,只那游魂二字刺得她心痛:這些年來,自己可不就如游魂一般!
小蘇的異常,沒有逃過玉蕭的眼睛。她恐小蘇吃虧,嬌喝著拍馬直沖眾兵士。
小金護在其后,兩人相跟著,一邊一個撞到兵士。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小蘇想要制止已經來不及,她夾緊馬腹,打算先擒住領頭的再作打算。
可眾兵士已反應過來,揮舞著鋼刀圍向三人。那領頭的更是不傻,趁機朝門內喊道:“有賊人!有賊人!”
剎那間,門后涌出兩隊兵士,這些兵士與守門兵不一樣,他們個個身著盔甲,手持弓箭,呼得一下子圍住三人。
玉蕭見了,冷笑著自腰間抽出短刀。
他們三人身上,各有一把精鋼打造的短刀。這是那日辭別管七時,他送給三人防身用的。
為首的是一位方面青須將領,他一面示意弓箭手張弓搭箭,一面朝三人喊道:“放下兵器,下馬就擒,否則休怪弓箭無眼。”
箭在弦上,弦已拉滿,就待一聲令下。
墻門上,不知何時掛起數盞名明燈,明燈的燈光印在盔甲之上,泛著清冷的金屬光澤。
這些盔甲皆是精鐵所制,這些弓箭手皆是訓練有素,想來,這青須將領是個有品階的。
那么……
小蘇思緒一轉,喝止金、玉二人,翻身下馬,躬身揖手道:“在下鎮南王府小蘇郡主,受王令歸城,請將軍放行!”
那將領聞言吃了一驚,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小蘇,片刻,道:“原來是位姑娘,本將倒是眼拙了,竟然沒瞧出來。”
小蘇知他有意試探,又是一揖:“長途跋涉,女裝多有不便,故而才作此打扮,煩請將軍放行!”
五年前,她自大齊王宮消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此時,她說是小蘇郡主,僅憑三言兩語,守城將士自然難以相信。
青須將領冷眼打量著三人。
自稱是小蘇郡主的女子,雖是男兒打扮,但衣衫不俗,溫和有禮。而她身后兩人,一個柳眉倒豎,一個怒目圓睜,既不行禮,也不開口。
青須將領冷哼了聲悠悠道:“看你三人風塵仆仆,倒幾分像,像南蠻奸細!”陡地,他眸中精光一閃,喝道,“殺!”
一時間,“嗖”“嗖”之聲不絕于耳。
小蘇三人不得不揮舞手中短刀格開疾射而來的箭矢。怎奈箭矢如雨,三人左支右拙,難已應付。
箭矢劃過,小金右臂之上,多了一道猩紅,玉蕭不由地驚呼了聲。
小蘇見狀,足下運力,邊躲閃著,邊向金玉二人靠近。事態發展已然超出了她的預期,就眼下來說,憑三人之力突破這些人的包圍入城,幾乎是不可能的。
極快地瞥了眼半開半合的城門:強的不行,那便智取。
她瞅準時機,運氣大聲喊道:“將軍手下留情,我等束手就擒!”
“當真?”
“當真!”
“停!”青須將領握拳喝道。
弓箭果然訓練有素,應聲換了陣勢,箭依舊在弦上,弦依舊拉滿,就待令下。
“說吧!你們到底是何人?因何來大齊?”青須將領往前邁了一小步,望著小蘇冷聲問道。
“在下非南蠻奸細,若將軍不信,可先將小蘇綁了,再作查證!”小蘇拋下手中的短刀,誠懇道。
“雪兒……”
玉蕭輕喚,握著短刀的手仍舊握著。她恐松了刀,連一點兒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
小蘇望著玉蕭,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青天白日,我等又非惡人,將軍自會還我等清白!”
“本將可沒有耐心聽爾等閑話!”
“將軍莫惱!”小蘇又是一揖。
金、玉二人見小蘇如此,雖不甘,還是拋了手中短刀,說來也奇,那兩柄短刀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青須將領身不遠處。
青須將領心中慍怒,正要發作,一位將軍裝束的人走來。
青須將領見那將軍自城中走來,立即換了副嘴臉,恭恭敬敬地朝他揖道:“王將軍,未將拿到三名南蠻奸細。”
“哦?!”王將軍似有不信,疾步走近。
王副統,他竟會在此處?
遠遠地,小蘇便認出了他,到此刻方道:“王副統,在下蘇雪兒,王君親口御封的小蘇郡主,曾在宮中隨副統學過騎術。”
王將軍向前行了兩步,打量著一身男裝的小蘇,全然不信。青須將領倒忠誠得很,始終護在他身前,滿臉警惕。
“那年春天,小蘇學藝不精,打馬球時不幸墜馬,險些害了王副統……之后,王君查明真像,是尹大監親自接的王副統。”
小蘇說著前行了兩步,希望王副統能認出她。
王副統除了眼角多了此許滄桑,身子發福了些,其他并無多少變化,她能認出不奇怪。然而,王副統打量了半天,也沒從她身上尋出半絲墜馬女童的影子。
他瞇著眼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若此女若是南蠻奸細,又怎會對數年前的事那般清楚?小蘇郡主向王君求情,王君才免了他失職之責,這是尹大監親口告訴他的,然而此事,外人卻是不知。
五年前,小蘇郡主是生是死,他不知道。但在小蘇郡主失蹤那夜,他正當班時,而本不該出現在王宮的翼渺,突然出現在王宮,并與他調了班。
會不會當年,小蘇郡主被翼渺送出了城?
王副統沉吟片刻,道:“你說你是小蘇郡主,那你可有證物?”
“證物?!”
小蘇暗暗苦笑,除了那方令牌,她真拿不出能證明自己身份之物。可那令牌,師尊說見令者如面君,不可輕易示人。
但此等情形,莫說回宮,若無法自證,怕是立刻就會被剁成肉泥。
手猶豫著探入懷中,摸出紫金令牌,遲疑著雙手托至身前:“王副統,此物貴重,凡請移步!”
“王將軍,南蠻奸詐,還是末將……”青須將領瞪著小蘇朝王副統道。
王將軍點了點頭,轉首示意身后的親兵。
那親兵領了命,徑步走來,小蘇并非初識王副統,知他謹慎怕事,不得已只能將令牌交由來人。
王副統接令牌,反復看了許久,愈看愈覺脊背發麻,這是王君的紫金令不假!
此女真是小蘇郡主?
是與不是,他都不能,也不敢定論。
須臾,他朝小蘇道:“王某年歲大,眼神不濟,勞凡姑娘移步與王某見一人,如何?”
雖為武官,畢竟官場數十載,一番話說下來,既沒有說小蘇是奸細,也沒有肯定小蘇是郡主。
小蘇微微一笑,五載過去,王副統的性子竟沒多少改變,只不知他要帶我去見何人。
“任憑王副統安排!”
語罷,她見王副統只字不提金、玉二人,又見他伸手作請模樣,心中明白他是以二人作質,便朝二人道:“在此安心等我。”
爾后,不卑不亢邁步而行,并不懼身前重重弓箭手。這樣的氣勢,反倒讓弓箭手不待令下便讓開一條容一人通行的道路。
王副統領著小蘇進了城墻下的一處寓所,讓她稍候,他自進了去。
不多時,寓所內沖出一名高高壯壯的少年。
少年在小蘇身前立住腳,一雙黑眸在小蘇的臉上,上上下下游移不止,仿佛在搜尋著什么。
小蘇輕咳了聲,朝少年道:“在下小蘇,將軍……”
“你說,你是小蘇?”少年顫聲問。
“在下鎮南王府小蘇!”
“既是小蘇,這五年你又在何處?”
“上清山學藝。”
“上清山上學藝?!那么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的?”少年舉起令牌,問。
“師尊交由小蘇。”
“你可知此為何物?”
“紫金令,見令者如面君。”
“既然知道,又怎會輕易示人?”
“保命,自證。”
少年點了點頭,語氣一轉,放柔了聲音問道:“那你可認得元貞。”
“元貞?!”
少年面色微紅,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星目中承載著極其復雜的情感,他望著小蘇,囁嚅著嘴,似要說些什么。
小蘇迎上他的目光,這眉眼怎得那般熟悉……她望著少年,思緒仿佛開了閘的潮水。
“你是元貞!”她肯定道。
少年見小蘇認出了他,欣喜道:“元貞是辰時一刻,不知小蘇是幾時生的?”
“五王子調查的這般清楚,還需問小蘇……你怎知小蘇不是子時生,或是丑時生,亦或是寅時?”
小蘇眼眸含笑,淚卻是滑落腮邊,她望著少年,哽咽著道:“小五,我回來了!”
元貞星眸微濕,但他不愿她看到,長臂一撈將她攬入懷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就死掉……”
“小蘇……命硬著呢!”
“是,小蘇,命硬著呢!”
他埋首小蘇肩頭,輕嗅著熟悉的氣息,心中竟有一種失而復得滿足。
元貞值守,小蘇不便久留。她將小金更名金笛交由元貞,便領著玉蕭回了鎮南王府。
次日卯時,宮門大開,她手執紫金令,直奔鳳梧宮。
鳳梧宮,紫霜王后的寢殿,烏檀木作梁,南海珍珠為簾。六尺多寬的沉香木榻上懸掛著正紅云錦羅帳,帳上遍繡鳳凰牡丹。
紫霜王后枕在繡著金鳳的軟枕之上半睡半醒,恍惚聽到殿外有人說話。
自太子元辰去了北境,鳳梧宮便恢復眾妃嬪的晨昏定省。近日,她憂心太子,一直睡得不踏實。
她坐了起來,一面揉捏著眉心,一面問:“紅羅,哪個來了?”
珠簾響時,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快步而來:“王后姨母,雪兒回來了。”
“雪兒,是雪兒回來了?”紫霜王后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似的盯著少女。
“雪兒不孝,讓王后姨母擔憂了……”少女行至榻前,跪了下去。
“是我的雪兒回來……”
紫霜王后認出了少女,雙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龐,淚珠接連著順著眼角滑落。
這是她牽掛了數載的孩子呀!
她捧起小蘇的臉愛憐地端祥著,須臾,又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回來姨母就放心了,回來就姨母放心了……”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小半日話,紫霜王后才在眾人的勸慰下睡去。
小蘇心中有事,見紫霜王后睡得安穩了,辭別紅鸞、紅羅,獨自往太極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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