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天空湛藍如洗。初升的太陽照在巴蜀邊境的大地山川，也照在行色匆匆的過往路人。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路人丁、路人戊……停停停，路人何其多，讓我看哪個？

路人甲是個眼花耳聾背駝腳跛的老頭子，像一只螞蟻在蠕動，走的人走得夠嗆，看的人看得也夠嗆，讓人真想推他一把、扶他一程。路人乙是個喋喋不休一直在數落人的強勢婦女，簡直像潑婦罵街一樣，讓人真想摑她一巴掌，讓她閉住臭嘴。路人丙就是那個被數落而不敢發聲夾起尾巴做人的“萎男”，像極了縮頭烏龜，也讓人真想摑他一巴掌，讓他做個“偉男”。路人丁是個嗷嗷待哺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娃娃，想走又走不穩，走兩步跌一步，哭了爬起來笑著又走。路人戊是個……姑且讓我們把鏡頭對準此人。至于路人己、路人庚、路人辛、路人壬，都不如路人戊有亮點有特點有看點有閃光點。  

這不是選美，是選主角。路人戊不是美女，甚至連女的都不是，各位看官可能失望了。如果真這樣，作者也沒有辦法，一是不會變魔術，二是不會作變性手術，三是不會虛假報道，只是忠實記錄歷史。當然美女人人愛，作者也不例外。作者承諾，隨著故事的推進，只要遇見美女，絕不錯過也不放過任何機會，一網打盡，隆重推出，濃墨重彩地書寫一番。

請燈光師補光，音響師調音，化妝師上妝，攝影師給路人戊來個特寫。

路人戊，國籍巴，性別男，愛好女，不不不、愛好吃，身份孤兒，年方十二，長相英俊，胸圍不明，腰圍不明，臀圍不明，血型不明，星座不明，名叫小楊子，性格有點犟，身高一米六、還要長高，體重四十公斤、還要增重，特長身懷絕技，不足缺乏人生閱歷。

沒錯，小楊子只是長得帥，沒車沒房沒錢沒父母沒學歷沒工作。

少年美男小楊子，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本故事的主人公。這好比買彩票中大獎，幾千萬之一的中獎幾率，許多人把一生的運氣全用上都不能如愿，一不小心就被小楊子搶到了。說句難聽的話，這比遭雷劈的幾率還要低。恭喜小楊子，祝你一路順風一路好運！

小楊子呼吸著新鮮空氣，卻沒有心思欣賞山清水秀的沿途美景。他一肚子的牢騷，不是說覺沒睡好，就是說飯沒吃飽，不是說走路費勁，就是說四肢無力。他還時不時地回頭望，看有沒有壞人追上來。他回頭望時，心情還顯得有點緊張和害怕。

小楊子是在向同行的中年漢子抱怨，但抱怨歸抱怨，中年漢子裝作沒聽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右耳朵進左耳朵出，面帶微笑只顧趕路。

“節約，就知道節約，舍不得那點船費！”小楊子由叫苦變成指責：“如果乘船順流而下走水路，半日就可回家。你看這彎彎拐拐的陸路，我們前來走了兩日，回去又要走兩日，難道時間不值錢就可以浪費嗎？”

見中年漢子不回話，小楊子望著路人嘟起小嘴：“舍不得船費也就算了，可以像這些人一樣坐馬車坐驢車坐牛車，或者像那些人一樣騎馬騎驢騎牛，不管哪樣都比走路強，居然連這點車費牲口費也省了。”

那時的交通工具不多，水路有竹筏木船，陸路有牛車馬車驢車，所謂的“鐵公機（鐵路、公路、機場）”想都不敢想。牛車馬車驢車，或許這就是最初的私家車。花錢乘坐牛車馬車驢車，或許這就是最初的“打的”。最原始的又不花錢的永遠不會淘汰過時的就是走路，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只要你有腳，都能實現，這就是所謂的“交通靠走”。在一些偏僻落后、經濟不發達的山村，跟“交通靠走”相匹配的還有“通訊靠吼”“取暖靠抖”“治安靠狗”“美女沒有”。

小楊子一個勁兒地責備：“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是個窮光蛋，想買什么又不能買，想吃什么又吃不著，我最親愛的最熱愛的最喜愛的燒雞、豬蹄、牛排在哪里？”

或許聽煩了，或許出于關心，中年漢子終于開口：“吵吵吵，就知道吵。小兄弟，我明確告訴你，因為走路不花錢，所以我們要走路。但你走路不專心，話太多了，不管是船費車費還是牲口費，那是要拿米米來數的。花錢如流水，嘩嘩嘩就沒有了，掙錢不容易，不掙錢不知道心疼，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提到錢一下子就不親熱了，小楊子閉口，因為他只會花錢不會掙錢。

其實也不是搞不到錢。

昨夜，小楊子已經獲得人生第一桶金，但在中年漢子的引導下，又將錢財全部施舍出去了。當時小楊子在心里埋怨，我們可以成為富人的，一夜暴富那種，但非要去當窮人。那時一夜暴富是很難的，不像今天可以炒股票買彩票搞募捐倒房子，有很多種賺錢的選擇，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

見小楊子不搭理，中年漢子又說：“昨夜一宿未睡，今早飯沒吃飽，腳在你身上，累了可以停下來歇息。”

“累了？不存在，我的精氣神還足。沒吃飽？也不存在，我包里的干糧多的是。”小楊子的犟脾氣上來了。

中年漢子有意加快腳步。

小楊子也只好加快腳步。

小楊子的心情更加不爽了，只好繼續發牢騷：“說到吃，便宜的不好吃，像我們自帶的干糧。當然好吃的不便宜，像燒雞、豬蹄、牛排。第一次跟老頭楊出遠門，以為可以大吃一頓大飽口福，結果一樣都沒有吃上。”

“我帶你出遠門，是讓你接受鍛煉開眼界，不是觀光旅游享受。”被稱為老頭楊的中年漢子說：“你也看到了，我們收工時天還沒有亮，早餐店還沒有開門，關鍵是早餐店又不賣燒雞、豬蹄、牛排。”

小楊子納悶了：“賣燒雞、豬蹄、牛排的午餐店和晚餐店咋不開到早上呢？”

“午餐店和晚餐店不會開到早上，不然就不叫午餐店和晚餐店，那叫通宵店。”中年漢子哈哈一笑：“當然，早餐店也不會開到晚上，不然就不叫早餐店，那叫白日店。”

小楊子泄氣了：“從通宵說到白日，說了整整一日，反正就是吃不到燒雞、豬蹄、牛排。”

“什么也別想吃，什么也吃不到。”中年漢子打趣地說：“在這荒山野嶺，前不巴村后不著店，你給我說美食，就是有錢也買不到，何況一個子兒也沒有。”

“以后不想跟你一路出遠門了，還說什么帶我飛、帶我闖、帶我浪。”小楊子舔了舔嘴唇，把流出的口水吞下肚，根本不看中年漢子，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繼續前行。

“你想怎么飛、怎么浪？我這就是帶你闖天下呀。”受到冤枉的中年漢子說：“干我們這行，晝伏夜出，要隱藏自己，在公開場合絕不拋頭露面，像餐館、碼頭那些人群聚集的地方，去都不能去。”

小楊子歪著頭：“干我們這行，夜半行動，拿人家的東西，是不是行竊？”

“錯錯錯！”中年漢子說：“你小子怎么這樣說？我們是行善！”

“對對對！行善，我們要多多行善。”小楊子賭氣地說：“哪怕餓著肚子也要行善。”

中年漢子大聲說：“就知道吃吃吃，看你肚兒有多大，以后沒有任務時讓你吃個夠、撐死你！”

小楊子懂事地說：“也是，干我們這行，不能吃太飽，不然壞人追上來了我們跑不脫，脫了跑也不得行，這是你教育我的。”

中年漢子得意地說：“有壞人追上來嗎？壞人知道是我倆干的嗎？壞人會往哪個方向去追呢？”

說到壞人，小楊子連忙回望走過的路，路上行人匆匆過，沒人回頭看一眼。再定睛一看，有情況，一群農夫手握棍棒吼叫著追了上來。其中一人喊道：“找到他打死他，看他還往哪里跑！”

小楊子聽了一驚，連忙對中年漢子說：“慘了，他們追過來了，還要打死我。”

中年漢子說：“做賊心虛，你又不是賊，怕什么？”

這群人追上來了，根本沒有理他倆，徑直又跑了，只聽見其中一人說：“這頭牛就在前面那個山窩窩里。”

原來，他們是在尋找丟失的一頭牛，這頭牛受到驚嚇獨自跑了。

呼吸變緩，心率降低，小楊子的心跳沒那么強烈了：“他們太窮了，我摸了好幾個，跟我們一樣，分文沒有。”

中年漢子生氣了：“該摸的才摸，不該摸的也在摸，他們就是一群衣衫單薄的農夫，一年到頭難掙一個子兒，包里又怎會有錢？”

在奔跑中摸包，還摸了好幾個人的包，并且不被發現，這行竊的手法和技術不擺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小楊子親手操作，根本沒人相信天下有如此神偷。如果發現財物不見了，失盜之人不會懷疑有小偷小摸，只怨自己不小心丟失。

兩人繼續前行，路人沒有誰關注他倆，他倆也沒有去打擾路人。

他倆是什么關系呢？

小楊子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中年漢子已年滿五十周歲。

小楊子是個孤兒，兩歲時被中年漢子收養后，算是成了中年漢子的義子。但中年漢子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卻以兄長和朋友的關系與他相處，稱呼他為“小楊子”“小兄弟”“小伙子”“你小子”，讓他稱呼自己為“老頭楊”。中年漢子教他武功，教他做人，既教防身術，又教行竊術，正派的邪門的統統都教，目的是讓他適應這個動蕩的社會，不受壞人欺負，做一名真正的好人。小楊子最愛吃燒雞、豬蹄、牛排，中年漢子經常滿足他的口福。小楊子是個容易滿足的孩子，有時中年漢子買回一串用野果制作的糖葫蘆，就能讓他吃上好幾日，也開心好幾日。

他倆是收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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