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宮
“姑母的性子不至于吧……”話說到此處堪堪夠好,再多說一句都會有裝傻充愣的嫌疑。
李行義只是無奈,也沒說什么。
鐘山,江識前世的葬身之處,重生之后他一次也沒來過,幸好國子監拜孔圣人,不用去觀音廟。
鐘山別苑里里外外重兵把守,陰涼的山風穿過林間,也沖不破這疑似銅墻鐵壁的陰云——氣氛實在壓抑。
鐘山現在管事的是位姓竇的娘子,有手段也有善意,對下人寬厚,但若是犯了錯也絕不手軟,是個有本事的。李行義等苑門外下馬,不是宮里人來迎,而是這位娘子親自迎接。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平身。”
“謝殿下。”
“父皇在何處?”
“陛下歇在霜綺殿。”
“帶路。”
“是。”
丫鬟奴仆轉身回避,竇娘子穿了花園里的石子路帶著三人到了霜綺殿外,商君赫來此最大的作用應當就是個貼身侍衛,江識則是來幫李行義定心的。
江識和商君赫留在殿外,李行義獨自進殿。
“兒臣給父皇請安。”李行義在殿外揚聲道。
過了一會兒殿門才打開,出來一個姿態雍容華貴,滿面不悅的女人。
“貴妃娘娘安。”
佟貴妃,佟玲瑯。
“原來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
依大梁律法,后宮婦人除皇后和太子生母外,所有嬪妃奴仆皆應向儲君行禮,當然,在佟玲瑯這里嘴上說一句就足夠了,李行義也不會強行讓她行禮。
“這鐘山偏遠,太子殿下怎么想起來這兒了?本宮聽說宮中事務繁忙,竟都入不了殿下的眼嗎?”
佟玲瑯錯過李行義往臺階下看了眼,尖細的喊了一聲:“呀,這是江家大公子吧,許久不見,竟也是這般臨風姿態,二公子可還好?”
江識和商君赫齊齊朝佟玲瑯行禮,礙于李行義在,江識只是說:“有勞貴妃娘娘掛念,一切都好。”
李行義面色早已不悅,從懷中摸出一道懿旨,冷聲道:“今有皇后娘娘懿旨,貴妃佟氏聽旨。”
佟玲瑯沒了笑意,一樣冷寒地看著江識手里的懿旨,并沒有打算跪下來接旨的意思。
李行義說:“貴妃娘娘還是接旨吧,這道懿旨是在佟大將軍眼皮子下擬寫并由本宮正大光明帶出來的,貴妃娘娘知道本宮的意思。”
尚坤宮的懿旨,東宮的代傳圣旨和教令,無論是哪一方,只要經過佟榮之的同意傳出來,那就說明佟榮之都無異議。
佟榮之與她兄妹狼狽這些年,早已是不必言說太多的,這說明佟榮之忌憚這封懿旨,又或者他有旁的打算。
佟玲瑯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接旨,她跪著了,這院里殿里出李行義之外都要跪下,包括江識。
李行義沒有宣旨,只是將懿旨放進佟玲瑯手中:“貴妃娘娘自己看吧。”
佟玲瑯立馬就站起來了,站起來還是那個雍容華貴的貴妃娘娘,仿佛從不曾跪過。其他人也都跟著站起來。
“回宮?”
“是。”
“陛下來此處是為了避暑,京中酷熱……”
“正所謂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今京中的氣候也舒爽不少,父皇病著,應當回宮讓諸位太醫好好診治才是,這樣也能早日還貴妃娘娘一個清白。”
“什么清白?”佟玲瑯問。
“貴妃娘娘不知么?”李行義故弄玄虛,說,“太傅和魏相聯名上奏,懷疑貴妃娘娘在父皇的飲食中下毒,此事已經沸沸揚揚。”
佟玲瑯眉頭一皺,厲聲道:“胡說,本宮是貴妃,怎么會給陛下下毒。”
李行義反倒穩得住:“這話貴妃娘娘就要回宮之后對著皇后娘娘說了,來人。”
東宮近衛胡琪上前:“在。”
“請貴妃娘娘移步,接父皇回宮。”
胡琪:“是。”
佟玲瑯自然不會讓步,殿里涌出一群小宮女來,為首的大宮女吩咐著那些小宮女:“陛下需要靜養,霜綺殿內不得嘈亂,這些閑雜人等統統攔在殿外。”
小宮女們在殿門口站成一排,倒是佟玲瑯瞪了大宮女一眼,大宮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扎下頭。
見此景,李行義發笑:“閑雜人等?貴妃娘娘好教養,身邊的大宮女竟也是這般厲害。”他問那大宮女,“你是說本宮是閑雜人等嗎?”
大宮女“噗通”跪下。
“這鐘山別苑向來只姓李,真要算下來今日在場的諸位除了本宮都是閑雜人等,且本宮是儲君,為父分憂,應盡孝道,你說本宮是閑雜人等?胡琪。”
“在。”
“拉下去,鞭責二十。”
“是。”
大宮女慌了,抬頭叫了兩聲“娘娘”。
大宮女是佟府的家生奴婢,跟著佟玲瑯入宮,在宮里也囂張跋扈了這些年,自以為佟玲瑯能在后宮遮天,在李行義面前也不會有例外,腦子一熱以下犯上,說出這等混賬話來。想佟玲瑯是個善攻心計的,卻不知怎么會養出這樣蠢笨的丫鬟。
佟玲瑯能保住她嗎?能。
佟玲瑯會保她嗎?不會。
一封從京城傳出來的懿旨,一個來了這許久也沒人阻攔的太子,佟玲瑯不敢節外生枝,這一歲再有幾個月就過去了,哥哥說過,這天下終將姓佟。
既然京城沒有消息,那就是一種默認。
胡琪拖著大宮女扔到院子里,取來馬鞭往大宮女身上抽起來。
凄厲的喊聲震耳響,李行義又說:“拖遠點,父皇在歇息。”
然后凄厲的喊聲就聽不到了。
大宮女折了,小宮女們瑟瑟發抖,佟玲瑯不會就這樣讓李行義進去,總要折騰兩下裝裝樣子,但李行義全然不給她這個機會。
伸手扶住佟玲瑯的胳膊,連拉帶拽就弄到一邊去,佟玲瑯訓斥也好,大罵也好,無濟于事,況且她和李行義都清楚,她并不想真攔著。
無非是一個不說一個不提罷了。
李簡因病面容顯得有些蒼老,李行義親自為李簡穿衣束發帶冠穿靴,不知為何在江識看來李簡像死了一樣,而李行義在給他換衣裳,等換好了接回宮里停靈入葬。
當然,李簡還活著,期間迷迷糊糊還醒來一回。
御駕回鑾,那必然聲勢浩大,鐘山之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這長長的隊伍,至少一定有古書先生的人。
沈時和聽見了回鸞的聲音,她看不見,但知道這或許是她離李簡最近的距離。
顧大娘近來變得有些神秘,雖然還是像往常一樣串串門說說話,但這幾日明顯和往日不大一樣,比如她會在陌柯來的時候叫住他說話,也會在趙大叔上街的時候主動托他帶點東西,有時是點心,有時也會是別的,而她自己則守在這小院里,除了去尤大娘家,幾乎寸步不離。
沈時和感知著顧大娘的變化,卻又說不出具體是什么變化,只能忍著不問不說,而陌柯那次來告訴她字條一事沒什么問題后要么很少來,要么來了也是些無關緊要的話。
合和來看,她似乎又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只會添麻煩的油瓶。
她不喜歡這樣,但沒有法子。
于是她開始自己給自己找事做,譬如研究胡夕兒留給她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張藥方。
李簡回宮第二日佟玲瑯被禁足宮中,懿旨是孫皇后下的,至于她聽不聽無關緊要。
錦繡宮里佟榮之和佟玲瑯密謀著,鞭打二十的大宮女這幾日歇息,近前伺候的是另一個叫川兒的宮女,這個宮女是佟玲瑯剛進宮時佟榮之選來的,據說也是佟府的人,只不過佟玲瑯沒見過,數來也跟了她十幾年了。
佟榮之:“情況有變。”
“怎么說?”
“近些時候咱們的人折了太多了,先是有人傳謠李蘭嫣的死和你我有關,京中已經傳開,而沈時和本就已經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即便魏沅在眾人面前將她的身世坐實,也沒什么用處。”
“哥哥,你怕那些人的三言兩語?他們說就說,李蘭嫣是自己跳的,和你我有什么干系,沈時和的身份才是要緊的。”
“不要緊嗎?要緊嗎?”佟榮之道,“一旦李蘭嫣的死和你我有關系的話傳到各個駐邊將領耳中,八方勤王你我招架不住啊。而沈時和,杜興之死乃是一大錯事,他是最該留著的人,悔不該殺了他,他若是不死,魏沅與他至少能掀起一場大波,但他死了……”
佟榮之恨得牙癢:“其實他死不死也不要緊,眼前最要緊的是陛下,倘若他好好的,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我們都能照原計劃來,可他現在躺在那,不知生死,大梁上下如今最根本的是東宮和尚坤宮。陛下昏迷,那些冥頑不靈的老頭們就會長出七八只眼睛來盯著你我,各方封王也會盯著這座京城,你我一旦輕舉妄動,慢說皇位得不來,就是你我也得把命搭進去。”
“哥哥,那毒不是我下的,每日他進食的飯菜都由太監試吃,也都驗過,都沒問題。”
“那問題就不是在飯菜上了……”
“在丹藥上!”江識舒了一口氣,“通了,一切都通了。”
陌柯陌葉聽不懂:“大公子,什么通了?”
“太子殿下說晉王爺會送丹藥給陛下,以求長生,陌葉又說杏林堂用那些尸體煉藥,陛下如今中毒,卻不是飯菜的緣故,也定然不是佟氏兄妹所為,毒性是一點點滲透的,那么只有一個可能,晉王爺。”
“為何不能是佟氏做的?”
“因為他們需要讓位詔書,佟氏之心世人皆知,他們想要正大光明的接手江山。”
“這是何苦,自古篡位者不在少數。”
“可如今不同,南疆去了阿寒,北境有戰神駐守,東海西域也有大軍駐扎,巧的是不論是這四方大將還是各方封地的王侯,都是先皇與父王親自為陛下挑選出的忠臣良將,佟氏把控住京城也只是挾住了天子,他怕他一旦起兵,這些王侯將相會從四面八方而來踏平京城,至時莫說是皇位,就是佟氏一族也保不住。”
“奧~篡個位都亂七八糟。”陌柯吐槽了一句。
江識看著他,他抿抿嘴:“屬下說錯話了,大公子放心,這話一定不會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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