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蹦蹦跳跳地帶著紙鳶來到一片空地，如今雖然是冬末，可地上已經有些綠色了。

        我任由清風吹拂，額邊的青絲都飄揚起來。

        我一回頭，剛要開口，忽然覺得頭上一緊，好像有人拽起來我頭發要打我似的。

        還好紙鳶不沉，我就被它帶著踉蹌幾步，阿望和阿央嚇了一跳，跑過來幫我解頭發。

        頭發硬是和那絲線纏繞了好幾圈，我的頭皮都被牽扯著，我扯著嗓子直呼疼。

        阿望說：“放個風箏都能纏頭發，還學香囊，別把頭發繡進去了。”

        他這么一說，我又惱又羞又想笑，阿央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說了。

        我仗著阿央站在我這邊，神氣十足地給了他一個挑釁似的的鬼臉，附和著說：“就是，你別老是欺負我。”

        阿望耐心地將我那縷頭發一圈一圈繞出來，那張臉都快貼我頭發上了，我笑著提醒：“你離這么近，別把自己頭發繞進去了。”

        他沒有理我，但我怎么隱隱約約看到他臉紅了呢。

        不過還好，阿望很快就把我的頭發拯救出來了，要是我們兩個都被紙鳶纏住，那才叫一個慘。

        紙鳶我是有心理陰影了，只能玩點別的。

        我忽然起了興致，問他們要不要去聽書。

        三年過去，長安的路我也記得不太清，阿央帶我們去了一個地方。

        叫“云中月”，是長安有名的茶肆。

        走進云中月茶館，我便聞到一股清新的茶香。

        阿央最喜歡這種茶，我笑著喊了一句：“太——”

        阿望瞪了我一眼，我吐了吐舌頭，訕訕一笑，改口道：“阿央。”

        我險些忘了，從前我們一同出去定的規矩，太子在外是不能稱作太子的，我們都要叫他容公子。

        因為我們來的太早，所以只好先等著說書先生。茶肆十分聒噪，說笑聲沸沸揚揚，人影錯落，時不時還有人拍案而起。

        我無聊地支著頭用手指畫圈圈，等著聽新的話本子。

        桌上阿央和阿望聊起了我聽不懂的話題，我索性也沒聽，向一樓看去。

        我們在三樓，這個茶肆中間打通，每一層樓的顧客都可以站在走廊看到一樓的場景。

        這次的說書先生，長得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一副白面書生的樣子。

        講的故事也很是玄幻，什么妖魔鬼怪禍害人間，一個接一個的抓小孩做藥引，貌美女子也會被抓走。

        我聽得心驚膽戰，對阿望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嗎？”

        阿望淡淡地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好文縐縐的話，阿望什么時候水平這么高了？我悶悶地想。

        我興致盎然地聽，樓下卻突然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

        “小郎君你長得這么俊秀，會不會被女妖纏上啊？”那人打趣說書先生，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說書的郎君一下子面上赧然，講起故事來也支支吾吾的。

        我有些氣惱，干嘛要調戲人呢，害的我故事都聽不完了。

        我正要起身，卻發現阿央好像走了。

        我起了疑，問阿望：“阿央呢？”

        阿望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一揚，笑道：“阿央去找小姑娘了。”

        我驚得差點沒一口茶噴出來，什么小姑娘，這可不興說啊。

        阿央那么清心寡欲，找什么小姑娘。

        我正要怒懟裴羨望瞎編亂造，忽然想起一碼事。

        那李央容不是說有個相好的歌女嗎。

        我嘴角上揚，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繼續聽故事。

        沒準人家正有話說呢，自己找過去不就成了電燈泡了。

        于是后半場都是我和阿望兩個人聽完的。

        阿望本來一直懶得理我，卻忽然開口問：“在西域過的開心嗎？”

        我興奮起來，準備長篇大論地講我西域的經歷。我笑意盈盈地回答：“當然呀，西域和中原不一樣的地方可太多啦。”

        “比如，西域的風景比中原的好，大片大片的沙漠和湖。西域的衣裳也很輕薄。對了阿望，你肯定沒有見過西域的馬，真是肆意張揚，朝氣蓬勃……”

        我頓了頓，看向一旁耐心聽我講話的裴羨望。

        “就，就像你一樣。”

        阿望挑了挑眉，笑著問我：“馬像我？”

        他可能是被我這個奇怪的比喻驚奇到了，不過我說的也沒問題，阿望的性子，熾熱又張揚，不好管教。

        阿望接著說：“那等上元節，我帶你去看中原獨有的花燈和煙火，比西域那邊有意思。”

        他一雙明亮的桃花眼望向我，我頓時感覺燒燒的。

        我壓根沒在意他的話，我在想，阿望長得這么好看，一定沒有什么煩惱吧？

        阿望見我愣住，笑著問我：“怎么了？”

        “好熱呀，快回去吧，不想待了。”我別過頭道。

        阿望皺了皺眉，說：“現在才二月天。”

        我不顧阿望的話，把外袍脫下來丟在他懷里，然后跑掉了。

        我聽見阿望在身后喊我。

        “熱也不能脫。這么冷的天，你就穿一條襦裙？”

        我回頭，訕訕一笑，接過外袍。

        阿望淡聲問道：“趙九娘，我說，你怎么都十七了還和七歲時一樣？”

        我蠻不講理地扯東扯西，像在講個玄幻情節：“你身上不冷，是因為把我的涼氣吸走了，所以我才會這么熱。”

        阿望笑著把他的外袍也披在我身上。

        “那我把涼氣還給你。”

        父親在正殿和陛下商討國事，我沒敢靠近，便獨自跑去玩了。

        我都這么大了，總不能再折騰山草樹木吧？

        思及此，我看到父親出來了。

        父親朝我招手，示意我跟他一起走。

        父親和我提到，近年國家不太平，西域小國蠢蠢欲動，所以我們中原現在面臨戰爭危險。

        我心一驚，雖說女子不能論政事，但這件事情畢竟是關乎到我們和裴家兩家人的大事。

        父親又語重心長地話鋒一轉：“歡兒，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嫁娶了。”

        我又一驚。

        父親該不會和陛下商量讓我嫁到東宮吧？

        我的確感受到了陛下確有此意，平時我和阿央往那一站，陛下看我們的目光都是灼熱的。

        我跟太子都那么熟了，如果要婚配也太尷尬了。

        我剛想開口，父親不緊不慢地接著說：“所以裴將軍想……”

        我再一驚，難不成我還要嫁給阿望嗎。

        阿爹看出我一臉驚慌，笑著說：“哦，你不用擔心，阿爹知道你不想嫁人，所以我打算讓你姐姐……”

        我徹底怔住。

        此時的我心如亂麻。

        這這這……

        難道是要讓阿望娶我嫡姐？

        我和阿望都這么熟了，難不成以后我要叫他姐夫？

        這可讓他占了大便宜，我估計以后他看到我都要挑釁般的叫我一聲妹妹，而我還得恭恭敬敬地喊他姐夫。

        我斷然開口：“阿爹，不行啊。”

        父親皺皺眉，似乎很是疑惑：“啊？我和裴將軍還有陛下心意已決。”

        我險些一口氣噎死，兩眼一翻直接咽氣。

        怎么和陛下還有關系啊？！

        思及此，我借機落下一枝釵，要去東宮找。

        這時候阿望應該還在東宮吧？我還是給他說說這件事好了。

        父親笑著對我說：“歡兒，你丟東西叫宮女去找就行了，不必自己大費周章。”

        我搖搖頭：“不不不，女兒執意要去找。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

        父親也拗不過我，只能作罷。

        剛進東宮，我發現陛下的儀仗正停在東宮。

        難道陛下也在東宮？

        想起剛剛那樁事，我越發的不敢面對陛下。

        剛靠近正殿，我聽見陛下和太子似乎在爭吵，附近的宮女都不敢作聲。

        這下我更不敢亂走動了。

        我覺得好生蹊蹺，以阿央的性格怎么會沖撞陛下呢，而且陛下那么喜歡這個勤奮好學的小嫡子，三歲時就封他為太子，未來的儲君，怎么會對他動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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