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青峰邈兮 風雪在望(15)
程遠未知勛帝何來雅興,值此內憂外患之秋竟還有心撥弄七弦。此君斷非有此閑情之君!
實則勛帝此番費心尋覓還真就是為一時風雅!那樣簫音,夜半聞之實觸動心弦,凌晨思之又蕩氣回腸,其曲風之微妙確實引他入勝,況乎只聽了半闕,急切想知另一半又是何等意境!
于是君臣二人攜手往御書房來,未及走下回廊,正遇幾個當差宮人垂首廊下,靜候御駕通過。勛帝走過,忽又停步,回身指一宮人,“你原是在東宮侍奉的?”
那小宮人慌忙跪倒,叩首答,“回陛下,小奴正是侍奉太子殿下左右……”
“因何在此?太子何在?”勛帝之意本是要尋太子考問功課,只是恰巧這位小宮人是奉了太子之命又折回中宮廬舍為青澄等人遞送藥散及衣食等物,本就心揣忐忑,唯恐撞見帝君被拎住質問,偏又怕甚么來甚么,眼見沒幾步就要回到東宮了,卻還是被認出來,心中有鬼,慌得六神無主,戰戰兢兢答,“小奴是奉太子諭往中宮送東西……太……太子殿下當在溫課背書罷……”
幸好勛帝也并未在意一個宮奴的惶恐無措,只隨口令道,“去喚太子來,就說朕要問他功課。”
小宮人叩首應命,見得勛帝腳步移去,才敢抬手抹一把額頭汗珠,爬起來急匆匆往東宮跑去。
勛帝攜程遠回到御書房,又令宮人奉琴,待宮人捧來七弦,遂端身入坐,輕試弦音,繼而指落弦上,泠泠之音便不經而走,仿若松風一縷蕩入殿堂。程遠落坐下位,聞此琴聲不覺心中一詫,面上難掩訝疑,待鎖眉細聽,雖說曲調略顯粗糙,然總還聽得出其中曲折,豈會不識!
勛帝也惟是憑著記憶,將昨晚聽到的半曲簫樂化入絲弦,鏗鏘之音時斷時續,勉強成調,只半曲將過,忽停弦駐腕,笑說,“惟是這么多了!朕聽了半闕,記了半闕,未知難為子往否?”
程遠緩緩搖頭,愈發不解勛帝意圖,只茫茫然探問,“未知……陛下……自何處聽聞此曲?”
“你方才未聽說嗎?夜半簫聲啊!朕不過是將簫曲化做琴聲,雖不成調,總有個大概輪廓罷?”
程遠低頭思量,“既是宮人弄簫,陛下只須將其尋來問上一問,便可知這曲調出自何處……”
勛帝笑意生寒,“子往是有何不能言說之隱晦,竟要如此搪塞朕嗎?你只說是否識得這曲子?”
“臣——不敢!”程遠稍頓了片刻,斟酌著言辭才道,“臣只是訝異——此曲為越地古曲,曲譜難得,世間甚少有會吹奏之人,臣亦是多年不曾聞聽,今聞于皇廷之內,深感……深感詫異。”
“越地古曲?可有名目?”勛帝追問,想是樂師藝伶中混入越人也不是不可能,誠如召國獻美。
“謂之《青峰邈》。”程遠簡答,見勛帝不語,忙又補說,“臣舊年曾游歷越地,在一山巒疊嶂間偶然聞聽此曲,臣感其縹緲之風、曠達之志,遂入山尋找,誠心求教,自一山民口中知其名目。據說古曲之意是在頌揚越地先民登極峰而曉越地的開疆之功,可見曲成已愈三百年之久,又經世代風云變幻,此曲在越地也不多聞,而宮中樂師能有此造詣,引陛下側目,實謂奇人!”
勛帝不禁也要另起思量,幽幽念說,“倒底是子往淵博。朕懷有四境,卻也是第一次聽聞此曲。青峰邈,念越地先民開疆之功。四境封王,惟是蔚族出于越而封于越,亦可稱越地之先民也。”
程遠知勛帝所疑。卻也疑勛帝所疑是否屬實。越王倘若真的使人以樂師之名混入皇廷,那人就該安守本分以待急用,而非張揚技藝,甚者以越地古曲自暴出身。又或是其目的正在于自暴其身!所為何來?也要學那召國十美非得侍奉君側?豈不知伴君如伴虎,況乎是雌雄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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