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精怪覺得自己真是因禍得福，這仙山上的靈氣比那離境河的充沛多了，這樣下去很快就能修煉出人形了。既然這漂亮神仙讓他自己玩玩，他也不客氣。

        季蓮青只當(dāng)那是個沒有意識的混沌之物，便褪了衣到溫池中沐浴。

        光團到處飄飄悠悠，四處看看季蓮青的住所。這地方是山崖邊懸挑出來的一個平臺，地方不大，竹子倒種得挺多。

        從外面順著一條兩邊種滿竹子的石板小道就能進來這里來，前院有一套露天的石桌椅，正對著瀑布。靠近瀑布那邊略有水霧，不常走動的地上長滿了青苔，往外望下去就是深不見底的山腳下了。他邊轉(zhuǎn)悠邊發(fā)出評價：這也不怕滑一跤下去摔死了。

        夜晚，整個前院籠罩在水色與月色之中，光影流連，彷佛給所有事物披了一層流動的紗，看著很是夢幻。

        空氣清冽，嘩嘩的瀑布水聲不絕于耳，這蠢神仙居然也不嫌吵。再往里是一座白墻黛瓦，圍著花草竹子的屋子，還整得挺詩情畫意的。

        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只見進門左手邊的軒窗前是一張不大的坐塌，可供兩人喝茶對弈。往里兩步是一張梨花木椅和一方書案，書案上有一疊寫了字的宣紙，應(yīng)該是季蓮青寫的公文卷宗，書案上的硯臺還盛有墨水。書案往里兩步是一面大書架，多是季蓮青寫過的卷宗之類的東西。最里邊一間屋是臥房，房中陳設(shè)僅一張床一個衣箱和一面銅鏡。

        循著不一樣的水聲，光團出了小屋，穿過屋子側(cè)面的小道，又繞過一排遮擋視線的竹子，到了溫池邊上。池子是露天的，四周種滿茂密的竹，除了一個掛衣服的木架子以外再無他物。季蓮青正不著一絲地走入池中，身體在水面上影影綽綽的倒映著。光潔的肌膚露在溫池的水汽煙煴里，一切彷佛霧里看花多了一層神秘和吸引。

        蒸騰的水汽添了情致卻也讓人看得不夠真切，他心道還好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團靈氣，便穿過水霧目光大膽地在季蓮青身上游走，甚者飄到他身邊近距離欣賞。

        “蠢神仙怎生得這般好看。”這光團也知道非禮勿視，也在內(nèi)心譴責(zé)自己，但還是移不開目光。好像不是他自己要看，而是自己的意識被季蓮青攫取了。他的鎖骨下有一顆不大的淡紅色小點，在水汽蒸騰中顯得格外明艷。只這一眼，讓光團覺得自己瞬間成長了不少。

        季蓮青一開始看到這團東西飄過來時也沒在意，可是它竟就在這溫池附近晃來晃去，也沒有要飄開到意思。他甚至感覺到有炙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再抬頭一看，只見那個淡色光團似乎微微變了點粉色。

        這光團看到季蓮青那雙染了水汽的迷離鳳眼望向自己時，一時竟看呆住了。

        “回屋里去，別在這兒呆著。”季蓮青心虛地沉入水中，只剩臉在外面，他又自言自語似的對那團東西說話，也不管它聽不聽得動，說完雙手捧起一捧水朝他揮去。那東西也不是臭不要臉的，被潑了一臉?biāo)�就飄飄悠悠地到別的地方去，只是心里還是對剛剛那一幕回味無窮。

        正當(dāng)他從溫池出來時，見到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從前院走來，那人眼神中好似帶著深沉，看著他樣子是要直接走到溫池去了。

        這蠢神仙是個香餑餑嗎，怎么都來瞧他沐浴呢？

        但又轉(zhuǎn)念一想，不行，不能讓他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決不能看著這種無禮的事情發(fā)生而無動于衷。

        他飄到那人面前，不斷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吸引他的注意。

        炎禮最近沒和季蓮青忙到一塊，幾天沒見著了，忙完公務(wù)便順著過來看看。他入屋沒見到人，卻聽到后院有水聲。這讓他頓時心猿意馬起來，他已猜到季蓮青在干什么了。便若無其事地出了小屋朝后院走去，他雖面上平靜，可每走近一步心里都更加悸動。

        忽然看到一團霧一樣的東西從溫池的方向飄出來，在他面前飄晃著。炎禮伸手去抓卻沒有抓住，便跟著這團東西走，想一探究竟。他清楚季蓮青的云澗除了些沒用的礙眼竹子之外就沒其他東西了，所以這個外來之物才一下吸引他的注意。

        光團把炎禮引到前院，心中盼著季蓮青動作快點。

        季蓮青也聽到腳步聲，心想是有誰來找他談事不成，便趕緊起身穿衣到前院來。

        見到是炎禮，上前客氣道：“玄天將軍深夜來訪是有何事。”又伸手向那石凳，向炎禮示意：“請坐。”

        他們曾是同門師兄弟，任職后，季蓮青就沒在稱呼他為師兄了。

        炎禮坐下說道：“無事，只是剛處理完事情，來你云澗坐坐。”季蓮青剛沐浴過，身上還有好聞的味道，青絲只是隨意挽著。身上發(fā)間帶著水的晶瑩和清新，眉眼被水汽浸染得更濃重，甚至有點魅惑。

        這一切讓炎禮看得心虛，不敢直視。他轉(zhuǎn)頭看著飛瀑，“聽說你這兒可以喝著仙泉水泡的紫葉銀針茶賞飛瀑，很是享受啊。”

        季蓮青謙虛道：“享受是沒有，這瀑布吵得人煩倒是真的。”

        炎禮想起剛才那個把他引到前院的東西，“我方才看到你這兒有個飄著的東西，那是什么？”

        “哦，那是春風(fēng)長樂他們放這兒的小玩意，忘記帶回去了。”季蓮青沒對炎禮說真話，他怕炎禮傷害這個來路不明的小精怪。季蓮青正一手抓著茶壺柄，一手按著茶壺蓋要為炎禮斟茶。

        炎禮其實沒有認真聽季蓮青的話，他的注意力都在他那雙修長又節(jié)骨分明的手上。

        作為司律神官，季蓮青的手大多時候是用來寫東西的，他不像武將那樣需要舞刀弄槍，雙手自然干凈好看。炎禮一時抑制不住心中的沖動，他一手按住季蓮青的手，一手接過茶盞，說道：“不必勞煩，我自己倒就好了。”

        季蓮青被炎禮手掌的溫度燙到似的抽回了手，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有點過了，擠出一個笑，尷尬道：“客氣了。”

        碰到季蓮青冷冷的手，炎禮自己似乎也降了降溫，激動的心情平復(fù)了些。他看出季蓮青的面色窘迫，但他自己卻不以為意坦然處之，他覺得也許有些事該說出來了。

        他喝了口茶，說道：“季蓮青，你我?guī)煶鐾�門，朝夕相處，后又經(jīng)常一同辦事。”

        季蓮青疑惑炎禮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微微點頭，沒有接話，只等著他往下說。

        “你想過沒有，我對你感情早已不是同門師兄弟的感情。”炎禮說完目光定定地探著季蓮青雙眸，似是在詢問。

        季蓮青瞬間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懂。

        “我們一同修行又一同為灼蓮相君效力，既是同窗又是同事，當(dāng)然不是普通的同門師兄弟的感情。”季蓮青換個方向理解他的話。

        “不要回避我，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我心里一直有你。”炎禮把話更進一步挑明了。

        季蓮青神色不悅，“難道是我的茶把玄天將軍喝醉了不成？”這句話叫人聽不出是疑問是解圍，還是嘲諷。

        炎禮的手攥緊杯子，青筋浮現(xiàn)，“不，我是認真的，季蓮青！”

        話畢，季蓮青站起身背對著炎禮，語氣疏離道：“玄天將軍，夜已深，請回吧。”

        季蓮青冷漠的反應(yīng)讓他無法忍受，炎禮站起身，抓住季蓮青手臂要讓他轉(zhuǎn)過身。卻當(dāng)即被甩了一巴掌，季蓮青容不得別人對他動手動腳。

        “放肆！”季蓮青后退兩步，緩了緩語氣說道：“夜已深，請回吧，玄天將軍。”

        那光團正從竹林小道那兒飄來，遇到怒氣沖沖正要離開的炎禮，真是禍從天上來。炎禮單手施法，吸引著章離往他手上去，他轉(zhuǎn)頭斜視季蓮青，“我看這東西不簡單吧。”

        季蓮青聞言，轉(zhuǎn)頭看到炎禮正要對那東西下手，怒道：“這里是我的地方，請你放尊重！”季蓮青并不是擔(dān)心那個來路不明小東西，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個什么。而是，這是他的地盤，他不許別人在這里撒野。

        見炎禮沒有收手的打算。他趁炎禮不注意，使出幻凌筆，在光團和炎禮之間隔了一道屏障。解除了控制，季蓮青立刻把它收了回來。

        炎禮只當(dāng)這是個小精怪。“別以為我看不出這是個什么東西，仙界有仙界的規(guī)矩，你好自為之。”他說完這番話便離開了云澗。

        在云澗的日子里，這光團成長飛快。畢竟在這里吸收的是仙泉與仙氣，自然不是人間的甘露和嫩芽可比。

        季蓮青也習(xí)慣了這光團在他的住處四處飄蕩，他只當(dāng)是帶回了個不會說話的寵物。

        其實他不知道他帶回的是個祖宗。

        不知不覺一年就過去，這天夜里這光團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沉重，怎么也飄不起來了。看到季蓮青正在睡覺，便學(xué)著他的樣子落到他塌上。

        算算節(jié)氣已是大雪。半夜，他覺得越來越冷，便一頭鉆進被窩里，往溫暖的地方靠近便沉沉睡去，沒再動了。

        屋內(nèi)溫香舒適，窗外正簌簌地下起鵝毛大雪，天地萬物都披了白，宛若新生。

        翌日清晨，季蓮青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竟躺著一個年輕的身體，自己還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季蓮青驚道：“你是何人？竟睡我塌上？！”

        他邊說邊跳下床，手上蓄力，只要床上這人有其他動作，就一掌劈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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