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鋮
“大帥這是什么眼神?”鐘北臨故作不解。
尹含沙撇開視線沒理他,轉而將婦人扶起來,聲音緩和,“煩請您給我們帶路。”
婦人抹了抹眼角,“誒!你們跟我來!
小男孩被婦人牽著走在最前面,褲管下的腳踝細瘦的幾乎一折就斷。
尹含沙回身上了馬車,將果盤里的水果全部打包起來,目光觸到一邊的橘子皮時頓了頓,然后揀了一個橘子留下。
“這些給你!
小男孩愣愣地看著面前身材高挑的姐姐,下意識想接,又惶然地看向母親,眼里滿是期待。
尹含沙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收下吧。”
婦人充滿感激和忐忑地笑了笑,輕拍拍兒子的后腦,“快向姐姐道謝!
男孩高興地把水果抱進懷里,仰頭笑著說:“謝謝姐姐!”
尹含沙心頭一暖,眼角眉梢綻開點點春意,露出了這么久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鐘北臨瞧著三個人的背影,微微瞇起了眼。
婦人腳程不快,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
清水縣衙內堂“公正嚴明”的牌匾高懸,鐘北臨比了個手勢,玄甲的將士們立刻成兩排,圍住了整個縣衙,長|槍點地整齊劃一。
縣衙的值守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畏畏縮縮地不敢動作,眼珠滴溜溜地轉。
鐘北臨:“此地縣令何在?”
他眉眼漆黑深沉,笑的時候令人如沐春風,嚴肅時卻極具威壓,普通人見了心里直打顫。
其中的一個值守就沒撐住,低頭恭敬道:“縣令大人在著人建宅子!
“帶他來見我!
言安頷首,點了二十個將士,“你們跟著我!鞭D而又看向那個回話的值守,“你帶路!
鐘北臨輕笑一聲,駭人的氣場頓時散了個干干凈凈,“讓尹大帥去!
語畢直接跨進門里,坐在了主位高堂。
尹含沙看他一眼,也不推辭,直接領著人就走了。
————
“動作快點!沒力氣了嗎?!”管事話音一落,跟著幾鞭子就甩在了布衫男子背上,直抽的人衣衫破爛皮開肉綻。
布衫男子肩上抗著粗長的房梁木,咬牙喘著氣往前走,步伐沉重顫抖。
不遠處的桃木椅上,捧著肚腩的中年縣令正悠悠地品著茶。他的府宅已經完成一半了,眼前的雛形讓他非常滿意。
管事轉頭又罵了幾句在砌墻的男人,在空氣中甩了幾下鞭子作為威脅,走到一邊拎起水壺灌了幾口。
就在這時一聲悶響傳來,原是布衫男子再也堅持不住摔倒了,肩上的木材滾到地上。
“怎么回事你?!”管事丟下水壺,走過去狠狠踢了他幾下,“給老子起來干活!”
布衫男子蜷縮在地上,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大人……大人我今早只吃了半個饅頭……真的……真的不行了……”
管事豎起眉毛,“別廢話!給老子爬起來!”
“求大人賞點吃的……什么都好……求求大人……”
“稅都交不上還想吃東西?!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管事說著抽出鞭子又要打,不料才揚起手,腕骨就給人捏住了,不知按的是哪里,疼的他破口大罵:“艸!他媽的誰敢對老子動手?!”
尹含沙身材高挑,比一般女子高出一截,站在面容扭曲的管事面前幾乎齊平。她另一只手輕易奪了鞭子,反手抽在管事臉上,頃刻間見了血。
“。 惫苁聭K叫起來雙手捂住臉。
她被封了內力,力氣有限,于是便照著最不禁打的地方抽。
那邊的縣令本來要走過來,對上尹含沙的視線瞬間慫了,站在原地不痛不癢地喊了聲:“你是什么人?!”
尹含沙冷道:“給你收尸的人!
縣令駭地后退一步,“來人!來人!給我抓住她!”
幾個侍衛都是假把式,還沒靠近尹含沙,就被圍上來的大鋮將士打趴下了。
然后他們一齊看向尹含沙,等待下一步指示。
“捆起來帶回去,”尹含沙拇指點向某個方向,“還有他!
作勢要逃跑的管事立刻被逮住了。
此番動靜不小,很快就傳開了。縣衙門口被圍的水泄不通,低低地議論聲也此起彼伏。
“這是朝廷派來的大人嗎?”
“看這架勢錯不了!
“什么啊!大魏已經亡了!闭f話的人正好有從姚關投奔而來的親眷,“聽說尹大元帥死守姚關,血戰三天三夜!”
魏朝版圖不大,只大鋮的五分之三,大部分地區以農業為主,消息閉塞,清水縣也不例外。而且因此地偏遠,上頭的通告還沒到。
悄無聲息的改朝換代對平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魏安帝在位十二載,他們也水生火熱了十余載。
“……聽說大鋮很繁華。”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
兩國毗鄰,交戰多年,但商業來往卻不少。魏朝土地肥沃,果蔬稻米都是極好的,大鋮商業發達,農業不盛,正好互補。
“就是可惜了尹大帥。”
“……”
縣令跪在堂前涕泗橫流,一半是怕的一半是虛的,讓人直疑心他會不會背過氣去。
鐘北臨一拍驚堂木,頭疼道:“哭這么丑就別哭了,本王要罷你的職沒意見吧?”
縣令的官服皺的不成樣子,一聽只是罷職,連連磕頭,“謝大人!謝大人!”
“新的批文很快會送來,”鐘北臨懶得再管他,略提高音量,看著圍在門口的民眾,“大鋮會善待你們的。”
————
群眾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道,尹含沙走在最后,兩根手指突然被拉住了,捧著水果的小男孩依依不舍,“姐姐……”
尹含沙沉默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會再見的!
她說完輕輕抽手,走到隊伍的前頭,直接鉆進了馬車。
鐘北臨挑眉:“怎么?”
“為何不殺他?”尹含沙久居軍中,嫉惡如仇,見到如此欺壓百姓的官,只覺得砍下頭顱都不過分。
鐘北臨似笑非笑,“你是本王的侍女!
尹含沙:“……”
她轉身欲走,被鐘北臨叫住,“大帥好暴的脾氣,真是野性難馴!
男人扯住她的衣袖,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本王這樣帶你回去,怕不是要給人笑死。”
他端起果盤,上面只剩一只圓滾滾的橘子。
尹含沙抿了抿嘴唇。
“剝。”
她一言不發地低頭,修長的手指將橙色的皮蛻成四散的花。
鐘北臨放回果盤,“殺人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兒,那太便宜他了。卸了他的職權丟在清水縣,有冤有仇的自會來報!
鐘北臨接過抱成一團的橘肉,溫柔又惡毒地道:“殺人可沒有讓人生不如死來的痛快!
尹含沙是武將,不懂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只是突然想到,鐘北臨不殺自己,是不是也想看她生不如死?
“唔……”
嘴里突然被塞了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舌尖掃過,是兩瓣橘子。
鐘北臨將剩下的幾口吃掉,閉目養神了起來。
鋮都位于大鋮的中心,是整個國家最繁榮發達的地方,周圍有九個大小不一的郡,如眾星捧月一般。
官道寬闊平整,兩邊站滿了人,擠不下的就在閣樓露出腦袋看。
長長的軍隊穿行其中,接受民眾的贊美。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前頭騎著紅鬃烈馬的男人,他高束馬尾,發冠是簡約的銀白,一張白皙的臉極其出挑,五官俊美,尤其是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對視一眼能叫人立刻酥了骨頭。
北辰王是大多鋮都女子的夢中情郎,真心慶祝勝利的有之,單純欣賞美色的也有之。
郭行年不滿地道:“早讓你坐車里了,非要出來搶我們的風頭!
他昨天先一步帶人走,安頓好后和他們會合一起進都。
鐘北臨側頭,“你也說是搶了,誰讓你搶不過本王?”
“……”
郭行年五官端正,麥色皮膚,和鐘北臨一比要糙上不少。
穿過貢街就是皇城,此時巨大的朱門大開,門口立著朝中六品以上的全數官員,為首的是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孩。
鐘北臨等人下馬行禮,將士們跟著齊刷刷跪下,“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十來歲的模樣,戴著略顯沉重冕冠,稚嫩的嗓音很穩重:“眾卿平生!
“謝陛下!
南擴大獲全勝,接下來便是盛大的宴席。
因著鐘北臨騎馬,那輛馬車改道去了北辰王府,便沒多少人發現。
北辰王府風光如畫,在十月初冬也別有一番景色。
小廝領著尹含沙走了許久,進了一處黑沉沉的殿宇,匾上書攬明宮。
小廝低首道:“姑娘請在偏殿挑一間住下。”
尹含沙:“這是哪?”
“王爺的住處。”
尹含沙斂眉:“沒別的地方了?”
小廝頭更低了,“這是王爺的吩咐,您不滿可以等王爺回來自行去說!
行吧。
她挑了最邊上的一間屋子,看起來最不起眼,“就這個!
“是。奴才即刻收拾好方便姑娘住下。”
小廝走了便只剩她一人,攬明宮的裝飾整體偏暗,給人一種壓抑莊重之感,跟鐘北臨這個人相比倒是大相徑庭。
其實細想也不然,他是王爺,能帶軍攻破大魏,還逼她做侍女,加上之前對清水縣令刁鉆的懲辦,城府定然是極深的。
正想著,門口傳來守衛行禮的聲音:“參見王妃娘娘!
尹含沙看過去,出現在視野中的女子一襲墨綠色華服,膚若凝脂明眸皓齒,端的是溫婉賢淑,正被下人擁簇著款步而來。
兩相對視,猝不及防。
“……你是什么人?”
女子的聲音也如其人,溫婉柔和,一雙美目看著她,卻難掩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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