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天氣越來越熱,夏收夏種接踵而至。
韓驕陽改良了脫谷機,省人力還脫得干凈。擁有不少功勞的韓驕陽也自然而然地擁有話語權,所以他給許露爭取到了曬谷場的輕松工作。
每隔一個小時,用專門的靶子在稻谷上翻一下,其余的時間都能在樹蔭下休息。即便如此,對于許露來說,這個烈日炎炎的夏天是她有生以來最難熬的夏天。
和許露一起負責曬谷子的還有支書的兒媳婦,是個孩子還在吃奶的母親。
又一次翻完稻谷,坐回到樹蔭下,看著許露熱得滿臉通紅的臉,她有些羨慕地說:“城里的姑娘皮膚都像你那么好吧?”
許露把無神的目光從樹上叫個不停的知了上收回來,笑了笑說:“蘭姐,你注意一下防曬,皮膚就會好很多。”
“農村人,注定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怎么能不曬呢。還是城里人選擇多,你和你們家那口子,應該很快就能去城里了吧?”
許露搖搖頭。夏天和冬天之間,還有個秋天呢。
“不會吧?我公公說,你家那口子拒絕了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是想跟你一起離開雙井村,他們都說你們會走城市招工的路線回城里。你男人那么能干,城里的大工廠都搶著要,到時候你也能沾光去當工人。多好呀。”
許露還是笑了笑,有些話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之前早上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我就跟大家說過,你以后的日子一定會過得比周小靜好。前一陣,看到周小靜搬出知青宿舍,很多人羨慕得不行,說她的好日子來了。”
周小靜?時隔一段時間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許露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主要是最近這段時間,許露專注于做自己的事情,其他不相干的人,她不想浪費腦容量。
看到許露恍惚的樣子,蘭姐誤以為她是因為羨慕周小靜突然招工去了市里的紡織廠。她說:“紡織女工,確實讓人羨慕。我公公說,你男人以后一定能當工廠的技術總工,再努力一點,當廠長也是有可能的。許露,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周小靜當紡織女工了?”
“啊?你不知道嗎?她死不承認她跟副鎮長的兒子趙富貴好上,卻靠著趙富貴紡織廠的姑姑安排工作,還一副她只是命好不是靠男人的樣子。”
許露明白了,周小靜是諷刺她靠男人啊?
一個名字突然涌上許露飄忽的思緒中,她問道:“蘭姐,向你打聽個人,鐘文遠同志他好像不是咱們村里的知青吧?”
對方好奇地看著許露,“你打聽這個干嘛?”
許露快速地編了個理由說:“上次劉彬誣陷韓驕陽,我們都沒來得及謝謝他呢。”
“哦,原來是這事!那你根本不用在意,我公公說了,就算沒有鐘文遠同志,你家韓驕陽也有的是辦法治劉彬。”
大姐,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鐘文遠到底是什么人。
許露說:“那也該謝謝人家才是。之前好像很少見鐘文遠同志在村里出現嘛。”
“鐘文遠……喲,韓知青你忙完了?”
許露回頭才發現,韓驕陽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們后面,那剛才她提到鐘文遠,他會不會有想法?
她偷偷地打量正在應付熱情的蘭姐的韓驕陽。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舉手投足間也是他特有的禮貌和疏離,根本看不出一絲異樣。
哪怕年紀比韓驕陽大,面對他的時候,蘭姐還是有些拘束,她趕忙對許露說:“許露你先跟韓知青回家做飯吧,吃完飯再來。”
許露拿起自己的水壺和擦汗的毛巾,跟韓驕陽朝家的方向走去。
看到他的水壺輕飄飄的,她說:“我還有水,你喝嗎?”
他接過她的水壺,擰開直接喝了起來,嘴巴直接對著瓶口喝,完全沒有距離。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提醒他時,他已經喝完了。
看來他是真的渴了,一點不講究,越來像糙漢。
回到家里,許露主動說:“我做飯,你去洗澡吧。”
米飯悶上,許露把已經用清水養了幾天的河蚌放到鍋里煮。沒有料酒,就切幾片生姜放進去。
水煮開后,河蚌的殼很快就張開。撈出,再用清水洗一遍,然后把肉厚的河蚌一切為二。
小米辣、蒜、生姜下油鍋爆香后放入處理好的河蚌,炒出香味就可以把切成段的韭菜放進去,快速翻炒,很快就能出鍋。
還有個菜是煎豆腐。豆腐是昨晚阿婆給她送來的,她喜歡吃這道菜,就是每次煎的時候提心吊膽,手總是會被油濺到。
鍋剛燒熱,前額還貼著濕發的韓驕陽走過來,“我來煎。”
午飯吃好也不能休息太久,早上收的稻谷已經搬到曬谷場。許露把她和韓驕陽的水壺重新裝滿涼白開,說:“我先去干活了,一會你別忘記帶水壺。”
“我跟你一起。”韓驕陽快速地拿干毛巾擦手。
來到曬谷場,韓驕陽幫許露把剛搬到那里的稻谷曬好才去地里干活。
韓驕陽剛走遠,蘭姐羨慕地對許露說:“韓知青真是個好男人,怕你累著,還來幫你干活。我男人只會說——你在家帶孩子還好意思喊累。”
整個下午,許露都沒機會再向蘭姐打聽鐘文遠的情況,因為蘭姐更喜歡向她打聽外面的世界、城里的世界。
傍晚,余暉落下,許露又和蘭姐配合著把曬好的稻谷堆到一起。曬干的稻谷要用當地人叫“風柜”的工具吹走谷殼和雜物,飽滿的谷粒就通過風柜分槽分離出來。沒曬干的,用編織袋蓋好,以免被露水打濕,第二天接著曬。
村長安排幾個有經驗的村民提前從地里回來,幫許露和蘭姐用風柜處理曬干的稻谷,曬谷場熱鬧了起來。
許露被安排到的工作是用手搖起風柜外側的轉子,轉動風柜內部的扇葉產生風力,就能將那些不需要的雜質吹走,留下真正能稱之為糧食的稻谷。
還沒散去的熱量從曬谷場蒸發上來,即便干著最輕松的活,許露還是有些吃不消,感覺要中暑。
咬牙挺住的同時,許露時不時地側身往斜對面看看沒處理的稻谷還剩下多少。
又一次側身時,她突然看到鐘文遠出現在曬谷場,他下身穿著軍綠色的褲子,上身穿著白襯衣,推著自行車,從他衣服干凈整潔的程度可以看出來,他沒干農活。
曬谷場上的眾人紛紛跟鐘文遠打招呼。
原來這位也是萬人迷啊!
許露低頭看自己,即便沒有鏡子,她也能想象得到因為出汗以及為了防曬穿的大號衣服,必定形象很差。她縮回到風柜后面,繼續搖轉子。
“文遠,這位是誰啊?”
有人問了一句,其他人才注意到跟在鐘文遠后面幾米遠,有一位穿著打扮和氣質跟他們農村人格格不入的婦女。
鐘文遠說:“這位同志是京城來的,說是來找韓驕陽同志。”
“原來是找韓知青的……他在地里干活呢,不過許露在。”
眾人紛紛朝風柜這邊看過來,有幾個人還不約而同地叫許露的名字。
蘭姐直接走到許露身邊,用胳膊肘子輕輕地撞了一下許露,“該不會是你婆婆吧?”
風柜呼呼的聲音把剛才大家的聲音淹沒了,許露剛才并沒有聽到大家的聲音,聽到蘭姐這樣說,許露突然想起來大半個月前韓驕陽收到的電報——母將至。
隔那么久才來,寄普通信件都能收到了,她卻發電報。結合她對韓驕陽的真實態度,許露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讓韓驕陽陷入長期的不安中。
可惜現在的韓驕陽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男青年。
多年后,徐金娟依然對第一次見許露的情景印象深刻。
風柜后面走出來一個女孩,比絕大多數女孩顯得高挑,大熱天還穿著長袖,寬大又土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余暉正好落在她臉上,皮膚看起來并不黑,而是紅,熱得通紅。
她在打量她,她竟然也在打量她。
徐金娟微微揚起下巴,把目光從許露身上收回,對鐘文遠說:“同志,你能不能幫我把我兒子韓驕陽叫過來,現在太陽都下山了,應該不影響他的工作吧。”
旁邊熱情的村民說:“那是許露,是韓驕陽的媳婦。”
徐金娟盯著許露看了幾秒鐘,隨即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連連往后退,“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兒子結婚,怎么可能不跟家里說!更何況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除了當事人之外,眾人面面相覷。
就連向來穩重的鐘文遠都有些詫異地看向許露。很快,詫異又變成了同情。
許露畢竟在雙井村呆了兩年,村民下意識地維護她,有人對徐金娟說:“您是不是誤會了?周小靜同志不是韓驕陽同志的未婚妻啊。”
徐金娟幾乎要哭出來,“什么周小靜?我說的是驕陽父親戰友的女兒!他們從小有婚約,為了讓他們盡快熟悉起來,所以驕陽父親才安排他到距離那姑娘近的地方當知青。”
說完,徐金娟突然沖到許露面前,捂著心口,哭著說:“你為什么要讓驕陽,讓我們全家變成忘恩負義的人?”
許露往后仰,避免被人噴口水的樣子,不急不慢地說:“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妹妹去世后,想方設法嫁給妹夫,給妹夫的兒子當后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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