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賭注
“教你……識字？”
黃琴聽聞后，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他掩唇壓著嗓子，還是漏出幾絲笑意。
第一天上學，外門的長老知道她基礎，該會安排她與最新一批弟子同堂。然而這家伙連八歲小兒的進度都跟不上，因為不識字被請了回來。
怎么說呢，意料之中，又十分意外。
黃琴終是沒忍住，大笑到雙肩顫栗：“穆輕輕，你可真能耐。”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遠山鐘鳴，因笑而發顫的尾音把她的名字念出了纏|綿繾綣之感，聽得穆清清耳朵發癢。
“姐姐，給點面子吧。”穆清清扯了扯發紅的耳垂，嘆了口氣。
她也不是真的不識字，只是不認識這里的文字，偏生丁志明又太較真了，不給她蒙的機會，隨意翻開一頁，要她整頁誦讀。
所以丁志明作為穆元德的大弟子，和女主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卻在諸位男主備選中印象分最低，是有原因的。
《霜情傳》這本古早瑪麗蘇文里，可攻略的男性角色很多。
包括但不限于天才少年清冷仙君一角的紀寧琛，亦正亦邪桀驁不馴一角的妖宗少主陽曜，憂郁公子多情郎君一角的靈樂派少主伊和澤，圣潔純明的佛宗佛子一角的初明，古板死心眼的青梅竹馬一角的落楓派大師兄丁志明……
除了不知哪個犄角冒出來的大反派，兩莊三宗五大派里頭的精英弟子，皆是女主的裙下之臣。若非最后被大反派殺得只剩書名，誰會作為男主上位還是未知數。
而所有人里，丁志明這家伙看著濃眉大眼，氣質上刻意模仿女主的白月光紀寧琛，但顯然是只學了個皮毛，內里古板專橫，自以為是，八成還會把她不識字的事到處宣揚。
唉，連心法都看不懂，誰會相信她能一夜引氣入體，三天練氣三層……
“姐姐，我很聰明，學起來很快的，你就教教我吧�！蹦虑迩逦罩S琴的手，誠懇地仰視他，“我們定個小目標，三天學會入門心法，五天把功法倒背如流，第六天休息一天，第七天打坐入道。你覺得如何？”
黃琴聽到后面又聽笑了，他近十八年的人生加起來都沒今日笑得歡暢，也就難得多了些耐性。
“我覺得不如何�！彼p咳了一聲，指尖掃去眼角笑出的淚，“落楓派入門心法加入門功法共十萬七千字，等常人熟讀理解至少需一年時間。而引氣入體是脫凡入仙至關重要的一步，多少人卡在這里不得寸進。你雖靈根尚可，但勿要目空一切�！�
他既然正經說話，穆清清覺得自己也不好耍賴。她松開手，把路上想好的話搬出來：“姐姐，我們打賭如何？我保證遇到不懂的字只需要你教一次，不會重復。若是我五日能學會心法和功法，七日內能跨入練氣一層，就算我贏�！�
黃琴收起了笑容，他非第一次跟她打賭，上一次她能在六天內長高長胖已出乎他的意料，歸根到底可能是這家伙從前吃不飽穿不暖虧了身子，一朝衣食富裕就如久旱逢甘霖。
現如今她又拿出一件看似不可能達成的事引他投入，黃琴心里清楚自己沒有幫她的必要，但到底少年氣盛，看不得人在面前嘚瑟。
除了生病那三日，這家伙元氣滿滿，宛若一棵迎風滋長的狗尾巴草，看似軟弱易折，實際生命力強悍。
他很想看到她失意的模樣，想知道她被現實摧折脊梁，是否會痛哭流涕。或許還有一絲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想知道她還能帶來怎樣的驚喜。
“即是賭注，就要有輸贏�！�
聽他這么說，穆清清就當他答應了，隨即喜上眉梢：“若是我成功入道，兩手空空怪冷清的，姐姐送我一樣武器防身如何？”
“你看中什么？”黃琴細想了下儲物袋里的東西，他這次潛入意料風險低，并沒帶太多物件，多數還是原來黃琴自有的。中品、下品的靈器，他自己都看不上，更不用說拿來送人了。
穆清清本是為全賭注隨口說的，沒想到黃琴還真讓她挑了�；刈诘倪@些天非一帆風順，黃琴有過幾次出手，所用的武器都不一樣，有時候是折樹枝，有時干脆奪了別人的刀劍。
“就初見時，姐姐卷我用的長綾如何？”雖然他只用過一次就不知道丟哪了，但她印象深刻，很難忘記。
黃琴愣了下，便同意了：“若是你輸了呢？”
穆清清心想自己是絕對不會輸的，她現在吃瓜值攢到了920點，若不是被丁志明捅破了文盲事實，今晚本就能沖練氣四層。
但聽黃姐姐的，不能目空一切，要態度端正。于是她虛心請教：“姐姐想如何？”
黃琴沉默了半晌，這時讓她提出換個人侍候，他就能回到黃淑媛身邊，伺機下手。
“你……”他頓了下，撇開頭，耳朵尖似乎紅了一邊，“到時候哭給我看。”
穆清清瞪圓了眼，難以置信：“這么簡單？”她還以為自己的要求已經夠隨便了。
黃琴好似惱羞成怒了，側眸瞪了她一眼，陰沉地補充道：“哭道我滿意為止！”
[冷傲侍女嬌軟小姐！她只想聽她夜夜啼哭！]
論折騰人，還是你最強啊姐姐。穆清清順手在計分器填報完，伸出尾指：“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钡S琴沒伸手，穆清清主動去勾住他的指尖晃了晃，被他嫌棄地甩開。
這邊緊鑼密鼓地開始五天一對一培訓，丁志明那頭也如穆清清所料要去稟明掌門二人，只路上他拐了個彎，先去了晴葉小筑。
遠遠地便看到穆霜晴眉間含著輕愁倚在窗臺上，丁志明停了腳步，注視了良久，把人深深印在眼里，才走上前：“師妹�！�
“大師兄�！蹦滤缁剡^神，起身迎了上去，“已有好些日子沒見師兄來我這里，這次來了就多坐一會兒吧。”
她回身吩咐侍女把丁志明愛喝的清茶備好，又挑了幾樣點心。丁志明目色微暖，但還是抬手止住她：“我近來要負責外門弟子授課，待會還有事向師父匯報，不能久留�！�
穆霜晴嘆了口氣，丁志明見她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想開口安撫，又苦于口拙，支吾了幾聲都串不成句，最后還是穆霜晴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兩人才結束了這場拉鋸。
“方才見師妹愁眉緊縮，可是有什么煩心事？是否與那被接回的人有關？”丁志明問道。
穆霜晴望著他，半晌后輕輕搖頭：“與妹妹無關�！�
丁志明沉默了片刻，說起自己來的目的：“我在惜楓苑看到她了。”
穆霜晴愣了一下，長睫輕顫：“妹妹……竟是去外門上學了？”
其實這事她一早就知道了。穆元德方測出穆清清是單靈根時欣喜若狂，起了收徒心思，奈何幾個時辰不到就傳來她病倒的消息，宛如一盆冷水把他潑得清醒了過來。
修仙固然看中資質，但更看中悟性。穆清清身體虛弱，又是起步晚，相當于廢了大半。左右已經有長成的穆霜晴，穆元德思來想去，干脆先讓穆清清去外門磨一段時間，再做安排。
這事夫婦二人雖然沒當著穆霜晴的面上說，但她身為門派的大小姐，自會有人主動告訴她。
此時見丁志明面露不悅，穆霜晴心念一動：“可是輕輕出了什么事？”
丁志明粗眉緊鎖，直言道：“我正要向師父稟報此事，她連字都不識，會拖累新弟子的進度。”
“妹妹一直在偏遠的山村生活，不識字很正常。”穆霜晴的心跳不覺快了幾拍，細聲道，“只要用心教……”
“學字哪是朝夕之事？新弟子也有村鎮里招來的，沒見似她這般�！倍≈久鲾[手道，想到穆霜晴方才的愁緒來源，對穆清清更加不滿，“一來就病倒，就算上學也是糊弄，我觀她就沒有修仙的天賦�！�
若是資質好，也不會去外門，丁志明已經認定了穆清清處處不行。
穆霜晴微微睜大眼眸，想起穆清清測靈的結果，要否認之時又想起了黃淑媛的訓話，低下頭。
丁志明看到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緩緩點頭：“我雖句句實話，但她是你的雙胎妹妹。抱歉，是我沒顧及到你的心情�！�
他清了清嗓子，轉手把一直捏在手中的釵子遞出：“這是我前些日子下山除穢的路上，看到的發釵。如今正好送給師妹賠罪�！�
“我還需面見師父，先告辭了�！卑砚O子塞進穆霜晴手里，丁志明梗著脖子撒腿就跑。
穆霜晴猶豫了片刻，沒把人喊住。
發釵不過尋常的銀釵，頂多是雕工尚可，算不上名貴，單放在面上比都進不了她的妝匣。即是賠罪禮，她收了也無妨。
至于輕輕的資質，總歸阿娘說不要泄露，是那些人自行解讀的，她可什么都沒說。
穆霜晴嘆了口氣，踱步回到房中。
這些天，她每每夢中都是自己站在一邊，看著高座上一家三口團聚的模樣。她告訴自己要為爹娘高興，可提及到妹妹時心又酸楚得難受。以至于穆清清病了那么多天，穆霜晴也沒前去看過她一眼。
正當她思緒發散之時，高燕霓推門而入，一眼就看上了穆霜晴手中未來得及放下的銀釵。
“阿晴，這根梨花釵是打算送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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