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霓知道穆霜晴不喜歡這般樸實的發釵，偏生她小名阿梨，最是喜歡梨花飾品，所以她很自然就覺得這是穆霜晴挑出來要送她的。

        穆霜晴心事重重沒立刻應答，回過神來之時，高燕霓已經拿著銀釵到銅鏡前，比劃著插到了發髻上。

        “這釵子太適合我了！阿晴，你真好！”

        面對高燕霓的雀躍，穆霜晴把尚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擠出一個微笑：“你喜歡就好。”

        見她臉色不對，高燕霓收到了釵子心情大好，安慰起人來也同仇敵愾：“是否又是你那妹妹的事？照我說，你管她作甚。那弱不禁風的體質，回來的第一天就病倒，掌門和夫人定都對她失望了。”

        “妹妹一直在俗世，未曾受過靈氣洗滌，扛不住也是正常的。”穆霜晴搖頭，眉間的折痕更深了。

        “我可都聽說了，本來想為她舉辦的接風宴都取消了。”高燕霓瞄了眼銅鏡，調整下發釵的位置。

        “不過是爹娘念及妹妹的身體，不想她太操勞，才推后的。”穆霜晴也知道這事，穆元德二人的原話是在她結丹大禮時邀請各派前來慶賀，順便再把穆清清介紹給他們。

        可她就算現在突破到筑基后期，離結丹也還差一個境界……

        “所以阿晴你要抓緊啊。”高燕霓笑著挽住她的手，“屆時紀少主也會前來，你們也好些年沒見過面了。”

        幾年前落楓派和破岳山莊定下婚約，少莊主紀寧琛曾攜禮上門拜訪。少年清雋出塵，美如冠玉，不愧“玉郎”之稱，令她一見傾心。

        穆霜晴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總算好看了起來，甚至微微羞紅，恰似少女懷春。

        竹園小筑里，穆清清托黃琴給自己請了假，便開始埋頭苦讀。

        入門功法加心法雖說是十萬七千字，但不少字重復，再與自己慣用的文字一一對應，穆清清學習的進度漸漸加快。

        一開始需要黃琴逐句誦讀，后來她可以自行閱讀，遇到新的字不認識再去請教他。

        黃琴的耐性比穆清清想象中要好，而且聲音悅耳，只要不怕他冷臉嘲諷，基本有問必答，有時還會夾雜幾句自己的見解，令穆清清受益匪淺。

        只是她心中生起了另一疑惑：以黃琴表現出的悟性，不該年四十五六僅金丹中期的修為。許是他靈根駁雜，或是俗事纏身耽誤了修行？

        殊不知黃琴那頭看著亭中認真翻書的少女也在疑惑：穆清清不識字之事不似偽裝，那便是她真能過目不忘，過耳成誦。

        打賭的時候，他沒認為她能做到，然三天已過，她基本趕上學堂的進度。若是她未被換走，而是作為落楓派的大小姐長大，不知會比穆霜晴優秀多少。

        但——

        黃琴眸中一片陰沉，濃黑得仿佛滴得出墨汁一般，指尖輕擊在石桌上，嗤笑了一聲：穆元德夫婦生得出這樣的女兒嗎？他們配嗎？

        他頓時被不悅的情緒占滿了，倏地站起，大步向外走去。

        穆清清知道他這人向來變臉比變天還快，此時以學習為重，不會往他槍||口上撞，可惜有人就沒這般有眼色了。

        黃琴才出竹園小筑的院門，就被迎面而來的丁志明喊住：“穆輕輕可在里面？”

        “你找她何事？”黃琴抱臂迎向他，一腔火氣沒處撒，臉色好不到哪去。

        丁志明非一人前來，他身后還跟了五個內門弟子。竹園小筑本就比不上晴葉小筑寬敞，浩浩蕩蕩一群人擠在門口，更像來找茬的。

        粗眉一橫，丁志明語氣不掩倨傲：“二小姐身體無恙，卻多日缺課。我等受掌門之令，前來查明情況。”

        實則穆元德只囑托了他一人，但丁志明懶得專程跑一趟，就趁著和幾個師弟出任務前夕順道過來。

        其他五人對這個傳說中的二小姐感興趣，一拍即合。丁志明正好讓他們看看這人不僅廢柴，還是個不思進取的撒謊精，不配和穆霜晴相提并論。

        黃琴眉頭緊蹙，淡淡瞥了他一眼，像在看跳梁小丑：“我已稟明過二小姐的請假事宜，夫人是同意的。”

        “請假理由說要自學……”丁志明嗤笑了一聲，語帶嘲諷，“所以我等前來看二小姐學得如何，若還是毫無長進，便請二小姐前去高長老處，由高長老親自教導。”

        高長老就是高燕霓的父親，主管外門事務，怎么可能有空親自教導人習字？更不用說丁志明話里話外皆是看不上穆清清，此次前來更像是為了看笑話。

        黃琴看他這般，心中冷笑，側身讓出道來，放他們進去。

        穆清清看書看得專注，奈何面上落了陰影把光亮都擋住了，她一抬頭就發現六人把她團團圍住。

        “我是何時成了落楓派的景點，吸引來這么多人圍觀了？”

        丁志明見她裝得像模像樣，心中更為鄙視。其他人的打量上倒是好奇居多，見穆清清禮貌地朝他們招呼，還有回禮的。

        然丁志明見狀，越發確定她是裝的，心思果真沒放在學習上，當即改口：“二小姐，掌門命我帶你去高長老處習字。”

        穆清清當然不想去。書中的穆輕輕也是因為不識字，無法融入課堂，被送到高長老那里，一舉一動都活在別人的監視下，還不斷傳出她頑劣蠢笨的消息。

        直到一年后，穆霜晴準備下山歷練，穆元德夫婦才想起還有一個小女兒，當即把人招來檢查，發現背起心法來還是磕磕碰碰，頓時無比失望。

        此時穆霜晴已經是筑基大圓滿，而穆輕輕植入了偽靈根，勉強到練氣三層，堪稱女主的完美對照組。

        穆清清要攢吃瓜值，不愿意浪費一年的時間被關在高長老的偏院，搖頭道：“我自學情況良好，不懂的也可請教黃琴姐姐。高長老事務繁忙，不必為我分心。”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見她還想耍賴，丁志明要趕著出任務，沒心思跟她糾纏，直接伸手去抓她。

        穆清清懵了一息，生氣了，避開他的手，拍案而起：“大師兄為何一定要我過去？入門心法和功法都在這里，即是懷疑我的學習進度，盡管檢查。”

        跟來的內門弟子見兩人氛圍緊張，連忙拉住丁志明勸道：“二小姐說得對，大師兄不妨先檢查下吧。”

        丁志明瞥了她一眼，不信她真能背下，拾起入門心法隨手一翻：“人法地，地法天。”

        穆清清馬上接道：“天法道，道法自然。”

        “這句最為基礎，要背出不難。”丁志明目色微沉，“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兩人從心法道功法，幾乎丁志明剛問出，穆清清就能立刻回答。眾人不由驚嘆，入門心法和功法雖只是基礎，但穆清清接觸才三天，竟能熟讀至此，顯示十分用心。

        “第一百零六頁第三段。”丁志明不再直接念出，凝眸盯著她。

        穆清清微微一滯，開口道：“無于生有，有于生物萬下天……”

        初聽時，丁志明眼中發光，以為終于抓到她的錯處，隨之臉色逐漸青黑。身后有弟子探頭看了心法，激動道：“小師妹，是倒背如流！”

        他一直稱她為“二小姐”，就不是不愿認她為“師妹”。在丁志明的認知中，“小師妹”三字一直是穆霜晴的專屬。

        他聽得反感，把書冊摔在桌上：“故弄玄虛！心法莊重嚴肅，不是讓你以嬉戲的態度學習！”

        丁志明懷疑穆清清先前是故意裝不識字的，就為了下他臉面，憤怒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態度不端，現就跟我去高長老那邊接受教導。”

        穆清清氣得發抖，她從未冒犯過丁志明，這家伙卻盯著她找茬，難道這就是炮灰女配的待遇嗎？

        她不愿按劇情被關在高長老的偏院，他就必須送她去？

        穆清清來這個世界后，第一次生出了反抗之心。她握緊了拳頭，在計分器上按下兌換修為的確認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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