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言幾乎不怎么關注新聞，因為這是一個他早晚會離開的地方，除卻必要的生存條件外，他沒必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去了解更多。

        那天他幫童撿年簡單處理之后，并沒有特意跟進所謂“桃色新聞”的后續。

        因為該發生的，兜兜轉轉還是會發生。

        就算主角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來完成這個劇情點。

        索性因為主角是他——一個并不會受到信息素干擾，也不會發散信息素的人，僥幸讓這場鬧劇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

        而且通過系統的告知，童撿年的仇恨值非但沒有增加，反而出現了下降趨勢。

        雖然只是由100降到了995，但這05的也證明了宋教授現階段采取的方式應該是正確的——避免接觸，適當幫助。

        周五宋臻言有早課，因為前天的意外事故，從未請假的宋教授破了例。

        一進辦公室就被同室的老師笑著打趣，“高冷男神宋教授這是談戀愛了？”

        宋臻言笑著回應，“可能得在江老師的喜酒之后。”

        “哈哈哈，承您吉言了，我也想趕快辦喜酒。”江老師最近正處于熱戀期，三十多的老古董了，被這么祝福自然開心。

        宋臻言從小對情緒的感知就比較遲鈍，可能是因為他天生對理性的東西比較敏感的原因，不然也不可能成為21歲就進入科學院的頂級天才。

        但好在宋教授很聰明，也很擅長去學習。

        他從別人的人際交往經驗中獲得一些信息，然后化用，常常效果不錯。

        宋臻言今年帶兩個班的必修課，還有幾個研究生。

        因為宋教授的好脾氣和好皮囊，上他的課時總是人滿為患，多一個少一個他從不在意。

        畢竟課堂只是發表觀點的地方，觀點有共鳴的人，自然會愿意聽。

        所以，曲尤佳在解剖小白鼠時跟他閑聊班里今天來了個大帥哥的時候，宋臻言并未表示過多在意，然而點評道，“q試劑失活很快，我想小白鼠也希望自己能盡快解脫。”

        “宋老師，你也太嚴格了吧。”曲尤佳一刀劃開小白鼠的肚皮，采集幾個樣本后接著笑嘻嘻地同宋臻言聊天，“我們都說他像個明星，不過鴨舌帽太低，沒認出來。宋老師，你可真有魅力，大明星都來蹭你的課。”

        “那宋老師課上說的曲西林注射量是幾毫克？”宋臻言看著曲尤佳旁邊的記錄本。

        曲尤佳看了一眼自己嚴重超標的數額，就說實驗數據怎么一直不對呢，終于愿意閉嘴了，訕訕道，“宋老師我錯了。”

        今天是帶本科生做實驗，有些細節還是不放心，就邊走邊觀察著，順道指出一些同學的失誤點，并加以指正。

        曲尤佳后面認真起來，但等細胞增生的階段漫長又無聊，便又同旁邊的同學聊了起來，“你看到熱搜了嗎？聽說馬上有部上星的青春偶像劇要在我們學校采點。目前爆出來的背影海報已經被好多人扒了，聽說男主男二都是有千萬粉絲的大網紅。”

        “還有人說男二像我t寶。”

        旁邊明顯話少的高冷學霸冷漠看了她一眼，“不是所有長發仙男都是你t寶。”

        ……

        帶本科生的實驗課往往會讓宋臻言覺得有些累，不是因為人多，也不是因為實驗失誤頻繁，而是小孩子們總是話很多。

        雖然宋臻言的身體生長變化速度是這個世界里其他人的二分之一不到，但這十多年他也是真真切切活過來的。

        二十歲就養生喝茶的宋教授，現在只想安靜地養老。

        但是，他總有很多事情要忙。

        剛坐上駕駛座，手機備忘錄就彈出了定時消息——西郊別墅。

        這是他的固有習慣，每月最后一個周末都要去西郊別墅住兩天。

        誠然，當初買下那棟別墅并沒有想過這個習慣會持續十多年。

        當初僅僅是因為那小孩兒哭得太慘，而且自己的確失言了。

        冬末天氣很冷，昨夜又恰好下了場雪。

        宋臻言把車開進院子，恰好看到有只白貓在雪里滾著玩兒，壓壞了幾支薔薇。

        宋臻言停好車，戴著手套拎起他，道，“宋凌一，再損壞植物，下周的積分自理。”

        “喵！”白貓嚇得馬上從宋臻言手里掙扎下來，逃進屋了。

        等宋臻言再進門，迎接他的就是個穿著妥帖制服的少年了。

        “宋先生晚餐想吃什么？”宋凌一雖然只是個系統，但他一直用嚴格的“人類要求”來規范自己的行為。

        在人類的認知里，宋先生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他一直很盡責地照顧著宋臻言的衣食起居。

        “面條就好。”宋臻言的口腹之欲一直不高。

        吃了晚飯，宋臻言習慣性坐到院子里看書。

        他當初買下這里，也是因為從這里剛好可以看到對面的暗窗。

        透過暗窗的地下室里，關著一個他不慎欺騙過的小孩兒。

        人的情感是種很奇怪的東西，宋臻言一直覺得復雜難解，包括自己的。

        他對童撿年的初印象應該是系統口中和他夢里那個變態反派，但他真正認識童撿年的時候，他就只是個眼里澄明，只會哭鬧的孩子。

        這導致宋臻言在下意識里把他們當做了兩個人看待。

        似乎只要童撿年還沒有變得像夢里那樣壞，宋臻言對他就始終有一點因為虧欠產生的惻隱之心。

        所以他當初才會違規出現在童撿年父母的葬禮上。

        而后還買下了這座房子。

        并且會定期回來看看。

        這算是宋教授生平做過的，少有的收獲為0的決策。

        今天下了雪，根據童撿年的習慣，他會在暗窗上畫一朵小薔薇花，來證明自己在和這個陌生叔叔一起看雪。

        童撿年住進這座地下室的時候還很小，小到跑不出來，就算知道一墻之隔的院子里有個一直和自己作伴的人，但也看不到。

        后來借著念書能逃出來了，那個鄰居卻鮮少出現了。

        只會在他被關進地下室的周末出現。

        還是一樣的，坐在一片花海里，或者是雪里，安安靜靜地看書。

        后來，漸漸長大的童撿年，把這個暗窗當成了他與隔壁叔叔溝通的橋梁，他總會在上面寫很多話，雖然那個叔叔從不回復，但第二天他總會在暗窗前的小臺子上看到昨天自己說的東西，可能是一顆糖，也可能是一朵花。

        雖然童撿年碰不到，但這是他生命里，透過暗窗投進來的，唯一的光亮。

        可惜今天一直到入夜暗窗上也未能出現什么東西。

        宋凌一見天黑了，給宋臻言打開了陽臺的燈，又將室外暖氣調熱兩度，并遞上了一杯熱牛奶。

        “宋先生，你該休息了。”

        “嗯。”宋臻言看了看表，結果牛奶的同時把書遞給宋凌一，隨后回房，并未過多留戀或遺憾。

        因為這只是一個為了安撫別人的習慣，那個小朋友不在，那這個習慣的意義便自然不存在。

        下了雪的第二天如果放晴的話，通常會變得很冷。

        所以宋臻言打算提前回市區，早上他同宋凌一簡單交待到，如果隔壁小朋友回來了，并在暗窗前寫了什么話，可以拍照傳給他，他進行解讀后，會讓宋凌一準備相應的東西放在陽臺。

        可是宋凌一有些不解地偏偏頭，“宋先生是指童撿年嗎？”

        “嗯。”宋臻言穿上黑色大衣，簡單圍上深灰色圍巾，正打算出門，就聽宋凌一更不解地說：“可是他一直都在這里。”

        宋臻言有些疑問地看向它。

        宋凌一指指門口方向，“在那里，門口，蹲了一夜。”

        “……”

        宋臻言在猶豫要不要出去。

        因為他覺得這很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是系統規定中的違規。

        鑒于上一次違規的處罰讓宋臻言覺得很是麻煩，所以這一次他做了斟酌。

        “宋先生是在擔心暴露身份嗎？”宋凌一為宋臻言端上豐盛的早餐，見宿主正在煩惱，便猜測道，“宋先生不用過慮，他已經因為發燒暈倒了，根據人類的身體指標，他現在是沒有意識的——不過宋先生，您為什么要用‘負面’眼神看我呢？”

        “……”

        童撿年已經很多年沒進過醫院了。

        根本沒人在意他的死活是其一，其二是，每次睡醒睜開眼，看到白晃晃空蕩蕩的房間，都會讓他心里莫名生起一股像被丟棄一樣的糟糕感覺。

        他猜測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在醫院見證了父親們的離開。

        因為父親們出了車禍后的那段時間，他的記憶出現了一部分殘缺，回想起來總是模模糊糊的。

        此刻又看到了空蕩的天花板，童撿年下意識想掀起被子走人，但他的手突然被人制住了。

        “別亂動。”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側頭看去，宋臻言。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正在輸液，亂動會流血。”小時候的童撿年就很愛亂動，但很怕出血，只要宋臻言像這么嚇他，他就會乖乖地聽話了。

        宋臻言的話讓童撿年感到莫名熟悉……和安穩。

        又鑒于他擔心自己會出血，童撿年暫時排除了他那么遠跑來殺人滅口的想法。

        “……宋叔叔？”童撿年沙啞著嗓子緩緩開口。

        “我來找謝南川商量一些合作，恰好看到了你。”宋臻言先發制人解釋道，“你發高燒導致昏迷，加之才分化，情況有些嚴重。”

        發燒昏迷……分化……

        童撿年一瞬間想到什么，開口問道，“宋叔叔看過我的病歷了嘛？”

        “那是你的隱私，我不便查看。”宋臻言道，“只是根據經驗判斷。”

        “哦……”童撿年暗自松了口氣，隨后耷拉下眼睛，聲音委屈，“分化成omega以后身體都那么弱嗎？我以前被打了三天都還能活蹦亂跳的呢……”

        “……”童撿年真的很會拿捏宋教授。

        宋臻言果然溫柔地安慰道，“omega的先天身體素質是要差一些，但是你已經很棒了。”

        童撿年心里不屑，怎么像哄小孩兒一樣。

        但是行動誠實，抬起眼睛眼眶就變得紅紅的了，蹙著漂亮的眉頭，瞥著蒼白的嘴，訴苦道，“怪不得舅舅說，被標記過的omega就沒人要了。”

        桃色緋聞宋教授，瞬間失言。

        童撿年卻仿佛沒看出宋臻言略顯尷尬，紅著眼尾，翁麗翁氣自責道，“都怪我沒用，那天明明說過不要叔叔負責，現在卻還在麻煩叔叔照顧我……”

        宋臻言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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