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閨夢中人02
等到了深夜,錢木木提著包袱偷偷溜出來,每拐一個彎換一條路,就前后左右偷瞄一遍。
到了那座塌了一半、不遮風勉強能擋雨的房子面前時,錢木木后背全是汗。
她剛想從門縫里把東西塞進去,門開了。錢木木趕緊把包袱捂在懷里,生怕有詐,聽見熟悉笑聲,長呼一口氣,原來是“湯壞蛋”。
錢木木湊近身子小聲說:“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
趁著月亮的光,她看見湯壞蛋在點頭。
湯壞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讓錢木木進去說。
錢木木拎著包袱走進去,剛到院子就聞見一股不可言說的濃郁味道,跟著湯壞蛋繼續往屋走,沒注意前面有門檻,突然被絆了一下,吵醒了大通鋪上睡著的五個人。
除了湯壞蛋,還有之前錢木木很有印象的消瘦紳士,另外四位都是年過半百的老教授。老教授們見湯秉義這么放心讓陌生姑娘進來,那一定是前幾天想給窩窩頭的那位姑娘。
老教授們一一起身跟錢木木打招呼,眼睛卻在黑暗里瞅瞅左邊的湯秉義再瞅瞅右邊的周守仁,就是不知道姑娘為哪位而來?
左右都是才俊,從國外留學歸國,成為大學講師還沒到一年,就被下放。
二人本科在國內就是校友,周守任比湯秉義大一屆,卻大四歲。湯秉義小學初中都曾跳級。
二人還都是理科,周是理論物理,湯是生物化學,畢業后都被公費留學。
錢木木不懂幾個老教授的心思,而是忙著分饅頭和窩窩頭,還偷偷把帶來的玉米面塞通鋪一角。
剛放好,湯秉義就點亮蠟燭到處晃,她又忙著把玉米面往更角落塞。
湯秉義則趁著燭光,忙著看周守仁手里分到的饅頭是不是比他大,他傷心地發現,周守仁比他多一個窩窩頭。
周守仁察覺湯秉義射過來的眼神,趕緊把多出來的窩頭往小湯手里塞。
湯秉義拿到被自己“虎視眈眈”窩窩頭,并沒有很開心,而是把這個窩窩頭,遞給屋子里最老的前輩。
老前輩看著手里的窩窩頭,和身邊三位老家伙對了個眼神,難道是虐戀?
等錢木木回神,根本沒發現自己多給周守仁的那個窩窩頭已經換了兩回手。
送完東西,她出聲告別想走。
坐在炕邊的老教授,催著周守仁出去送送,周守仁一動不動。老教授又推推周守仁讓他快自我介紹,偏偏周守仁一句不說。
那就他代勞。
錢木木聽著老教授幫周守仁極盡美言,被相親的感覺更甚,她不是這個意思啊,連忙擺手,但屋子里的人只覺得她害羞。
歉意一笑,她趕緊拿著空包袱往外走,湯秉義跟出來送她。
湯秉義說:“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咱們能偷偷當朋友不?等我平反了,咱們再正大光明當朋友,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錢木木被湯秉義一邊說話,一邊發誓的姿勢逗樂,這人合她眼緣,她挑挑眉點點頭,“你這個人性格不錯,直爽樂觀,適合當兄弟,那以后我就叫你湯哥,你可以叫我錢妹。以后咱們就是異姓又異性的兄弟了!
拍拍湯秉義肩膀,一副哥倆好的表情,追加一句:“遇到困難了,跟你錢妹說。現在你落難,錢妹鼎力相助。等來年,你回城任教功成名就,可別嫌棄你錢妹太土!
她用玩笑話,說出對未來的預料。
湯秉義看出錢木木眼里的擔憂,接話繼續發誓:“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錢木木搖搖頭,沒必要。
不用把一份初建的友誼,說的要死要活,未來誰說得準。
湯秉義不甘心不被信任,錢木木往前走,湯秉義就跟在后面,哼的是陜北民歌的調,唱的詞卻是英文。
其實歌里的每一句,錢木木都懂。這首陜北民歌她聽過,湯秉義翻譯成英文又故意改詞,就怕她聽懂。
就像原詞是:“咱二人相好一對對!
被湯秉義唱成,“咱二人結拜一對對,我的干妹子,你看這日子美不美!
愛情瞬間變友情。
錢木木一邊聽一邊跟著節奏晃,跟湯秉義揮手告別時,還不由嘴角彎彎。
回去路上,溜溜達達不再躲躲藏藏,身上就一個空包袱,遇到誰都能圓過去。
凌晨了,這個點,也沒人出來了吧。
人一閑,腦袋就很忙。
回味加總結,她覺得至今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的周守仁,像月亮,深沉低調靜謐。
而剛認的湯哥,像太陽,直白純粹陽光還熱鬧。
抱著被陽光烘過的好心情,回去睡覺香。
等第二天,錢木木靠在播種機邊上休息的時,又遇到了正在挑糞的周守仁和湯秉義。
湯秉義看了一下四周沒人,瞇著眼睛對錢木木笑,跟在后面的周守仁卻把頭埋得更深。
周圍都沒人,周守仁都不敢理她,看來真的很怕連累她。
72年了,政策松了,他還那么小心翼翼。
后來小半年,錢木木都沒再見過周守仁,每次送東西去都是湯秉義等在門口接。
馬上要過年,錢木木因為送給牛棚送東西,把工資花的七七八八。
但走路回家過年,兜里沒錢她也不憂心。
因為她已經把原主娘制服了,原主娘第二個月就來鬧,還是上吊那招。
當時她看著原主娘裝得哭天抹淚要死要活,臉上卻一滴眼淚沒有,干涸又皺紋多,就像鹽堿地,她由衷感嘆:“就這演技還糊弄得原主。次次心軟!
母慈女才孝,母親不作為,閨女事事都順著母親,縱母如殺母,讓母親越變越貪心,越變越固執,可不是孝順。
原主娘鬧著她要是不答應就接著去站里領導那鬧。
她鼓掌歡迎,“我求著你去鬧,把我工作鬧沒了,我就回村里掙工分,種地去,以后你別說十幾塊錢,就3毛錢,我每個月也拿不出來。娘就等著年底搶我工分掙的糧食。但你要是不分給我糧食吃,我一不小心餓死了,娘更虧,把我養大了,還沒讓我孝順幾年呢,就嗝屁了!
原主娘撲過來要打她,她快速又冷漠地說道:“娘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就主動辭職。我不好過,全家都別享這份工作的福!”
原主娘急剎車,差點把自己絆倒,搖晃了幾下,退回去,離她遠點。
原主娘勇敢又膽怯地叫囂,“你不敢!”
她故意冷笑一聲:“娘可以試試,但試試可沒有回頭路!
從這以后,每個月初,原主娘都來拿3錢木木應允的3塊錢。拿完就走,絕不多留,生怕她追在后面搶回去。
離家越來越近,錢木木收回思緒,專注地盯著堵在家門口的那幾位大嬸,不對應該叫大娘,正圍著原主娘說話。
搜索了一下原主記憶,這幾位都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媒婆。
這是鬧哪樣?
走到跟前,聽了幾句才知道,這是原主娘正張羅著給她相親呢。
原主娘這回不提閨女嫁人后要養娘家了,而是重點強調,要找個性子軟的,她家姑娘性子太軟,怕找個厲害的姑娘,嫁過去受欺負。
錢木木聽不下去了,找個性子軟的,吳英蘭好打秋風是吧!輕咳兩聲,幾位大娘終于注意到她,回頭看見她的第一眼,眼里迸發的驚艷難以掩飾。
錢木木嘴角勾笑,在此宣布:“我沒打算相親,更沒打算嫁人,就不勞煩幾位大娘忙活了。按照咱們這的規矩,說親說不成,可沒有媒婆禮,來回跑,沒糧食掙,多吃虧。”
話音剛落,幾個媒婆全轉頭帶著譴責和控訴盯著吳英蘭,要個說法。
吳英蘭陪笑兩聲,鼓起勇氣說:“我們家我說了算,幾位嫂子就幫忙張羅,我壓著她去相親!
錢木木還想說什么,但媒婆們得了準話,立馬撤。
錢木木閉眼長嘆,為吳英蘭默哀,等睜眼,給吳英蘭放下狠話:“你要是敢逼我嫁人,趁我不注意綁著我嫁,我就敢把這個家砸了,也把那家人也砸了,讓那家人上門來找你算賬。娘,你說我敢不敢!”
說完,就往屋里走,進里屋就看到正躺在炕上吃早飯的弟弟錢光宗。
這名字真沒起錯,一出生就被當成光宗耀祖的寶貝,過了年馬上就18,早上十點多,還不起床,吃個飯,都要娘端到炕上吃。
她合理懷疑,要不是錢光宗還有基本的性別意識,這么大讓娘把屎把尿,也不是不可能。
低頭一看,果然發現屋里尿盆還沒端,錢光宗吃飽了,正對她揮揮手讓她出去,他要在屋里尿尿,他嫌外面冷。
“哼~”錢木木徹底無語,走出屋,站在院子里,看到麻雀在光禿禿的枝椏上蹦蹦跳跳,活潑可愛,有幾個飛到電線上互啄羽毛,又迅速飛走。
勤奮是習慣,懶惰也是習慣,錢木木就不信,錢光宗能被娘當嬰兒寵一輩子。
轉念一想,也有可能,如果原主還在這個世界,等娘走了,這個弟弟絕對會啪一下貼姐姐身上要吃要喝,沒媳婦,還得朝姐姐要媳婦。
這都什么事!
錢木木第一次感覺到原主的無奈,她能暫時壓制原主娘,不過是豁得出去,用玉石俱焚同歸于盡,傷己傷人威脅住原主娘。
要不然被吸成皮包骨,也沒人說她好。
錢木木伸出手臂,擺在眼前,等著纖細的手腕發呆,原主的身子養了半年才稍微有點肉,而炕上的弟弟,一動肉三顫。
思緒飛遠,不禁為原主惋惜。按理說付出就應該有回報。但老話總說家不是個能講理的地方。她更堅信家也不能成為不講理的地方。
付出多的人被苛待,付出少的人被寵愛,難道就因為弟弟下面多個把?不由冷哼,那這塊肉可真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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