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天色已晚。

        余綰特地做了一碗蓮子粥，端到書房給蕭駱惟賠罪。

        蕭駱惟正在整理案卷，見到余綰，他收起視線，不咸不淡道：“身子沒好就這么折騰，你到是心大。”

        “我是特地來給你送粥的。”余綰帶著討好的笑，她把粥放在他手邊，語氣放軟：“今日是我的不是，所以親手做了一碗蓮子粥來給你賠罪的。”

        余綰覺得自從認識蕭駱惟后，她臉皮到是厚了不少。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一時的服軟，便可換來許多利益，她很是愿意做。

        “不用了。”蕭駱惟看了一眼賣相很不錯的粥，又拿了一個案卷翻開。

        余綰瞄了一眼，只看到''丞相''二字。

        又聽他道。

        “我不喝蓮子粥，不用費心了。”

        余綰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復(fù)正常。她心里翻白眼，見蕭駱惟依舊無動于衷，她便端起那碗蓮子粥，坐在梨花木桌上獨自吃了起來。

        “好好吃呀！”

        余綰忍不住夸贊自己的手藝。

        又進步了！

        蕭駱惟低頭專心看案卷，沒搭理她。

        他不說話時，薄唇微微抿著，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很好的把兩者的氣質(zhì)融合在一起。

        她竟然覺得，蕭駱惟好像越看越好看。

        余綰吃著粥，她的視線從他身上慢慢移到他桌上擺放的一疊案卷，好奇地問：“大人，你們大理寺這么多的犯人，每一個都有記錄嗎？”

        “嗯。”

        “這么多案卷，放得下嗎？”

        “嗯。”

        余綰見他油鹽不進，只是敷衍的“嗯”一聲，頓時覺得她剛剛認為他好看是一錯覺。

        于是她很識趣的閉嘴，默默吃粥，腦中思緒萬千。

        若是想查到之前的案卷，還是要去大理寺，可是她怎么能夠正大光明分進入大理寺呢？

        案卷都放在哪兒呢？

        碗中的粥不知不覺見了底，余綰給自己倒了杯茶，她小口喝著，又問：“大人，你都是什么時辰去大理寺干活呀？”

        蕭駱惟沒回答他，他抬眼，下了逐客令：“我看你身子好得很，不妨明日便離開。”

        余綰耷拉著腦袋，她手指輕輕扣梨木圓桌，委屈道：“我都被趕出來回不去了，名字估計都已經(jīng)從族譜上劃掉了。”

        “不是有銀子？”

        余綰被他的話嗆了一下，才認真道：“那是救命的錢，不能動的。”

        余綰像是想起來什么，她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她和他打著商量，期待地問：“大人，你看這么大的院子，你一個人住冷凄凄的，不如把我留下，好歹也多了絲人氣。”

        “你想的真美。讓你住，我有什么好處？”

        余綰道：“我從小便學彈琴，你看案卷，審犯人時，也會遇到麻煩。大人若是不嫌棄，作為回報，我愿為你撫琴。”

        “嫌棄。”蕭駱惟把手里的筆放下，他無情拒絕，望著她。

        她涂了口脂，氣色比早晨好了許多，此時那雙杏眸正盈盈的望著他，耳邊鬢發(fā)隨意的垂著，看起來到是很美。

        他垂眸，隨意問道：“你夫君才去世沒多久，你不守寡了？”

        “不守了。”余綰說的干脆，毫不拖泥帶水，她解釋道：“其實我和他從未見過面，自然也沒有什么感情，我是被硬抬到轎子上給他沖喜的，本來我都認命了，好好在候府照顧他，可誰知他竟然不爭氣。”

        余綰嘆了一口氣：“我也想他早起恢復(fù)健康，可如今他走了之后，我在候府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哪里還有我說話的份。”

        蕭駱惟盯著她沒說話。

        “其實那天晚上，我本來是打算逃跑的。但是到處都有小廝巡邏，就沒有走掉，正好又遇到了你。”

        說著，余綰像是想起來什么，她問：“對了，還不知道你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傷那么重，是被人追殺了？”

        “嗯。”蕭駱惟抬眼，淡淡道：“所以，你住在這里不安全。”

        “我會自保的。”余綰很自信的拍了拍的胸脯。

        他說這話不就是暗示，她可以留在這兒，但是因為怕她遇到危險，所以不得不想讓她離開。

        余綰心里有些開心，之前她知道他不是鐵石心腸，都說在大理寺任職的人鐵面無情，雖然蕭駱惟也有一點點吧，可起碼內(nèi)心還是有溫度的。

        這時衛(wèi)尋從外面進來，看到余綰在這兒，他早已習以為常似的，走到蕭駱惟身邊附耳說了些什么。

        余綰想聽但沒聽到。

        是大理寺那邊出了點事，需要蕭駱惟去處理。

        —

        余綰坐在自己的房中，巧云從外面進來，見她滿臉疑惑，問道：“小姐自賀大人書房回來，便一動不動，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余綰回神，她下了榻，穿好鞋子道：“巧云，我突然想起來我有東西落在書房了，你先去睡，我去去便回。”

        蕭駱惟一時半會回不來。

        其實余綰也知道在蕭駱惟的書房肯定是查不到什么的，但是她還是想來看看，萬一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呢。

        余綰在書架上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最后視線落在案牘上。

        她打開之前他看過的案卷，上面寫了丞相被刺殺的經(jīng)過。

        而右下角的招供人叫周平。

        周平！

        余綰腦中走馬觀花似的，電花火石間，她想起來這個她曾經(jīng)聽過的名字，她手有些抖的去看另一份卷宗。

        上面記錄著周平的身世。

        周平，周府長子，父親周德因誤診而害死戶部侍郎庶子，最后畏罪自殺。

        余綰微微睜大雙眼。

        他居然是負責她母親生產(chǎn)之事周大夫的兒子。

        那當年的事，他會不會知道一些呢。

        一直查起來沒有頭緒的余綰像是在亂麻中找到了一根繩，只要把這根關(guān)鍵的繩子解開，那她母親當年身亡的真相也可以水落石出了。

        余綰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覺，她有些激動，覺得又離真相進了一步。

        余綰快速記下案卷上的內(nèi)容。

        她又看了幾個案卷，發(fā)現(xiàn)除了周平，還是一些人是她不認識的，只不過都是與丞相被刺一事有關(guān)。

        畢竟丞相被刺殺關(guān)于國家命運，大理寺自然是要查清的。

        也不對，按理說這事應(yīng)該交給皇帝最信任的錦衣衛(wèi)是最放心的。

        也可能，兩方一起查，會比較快些。

        余綰心想。

        余綰整理好案卷，正要偷偷回去，外面突然傳來衛(wèi)尋和蕭駱惟的聲音，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談話聲，若是要出去，定是會撞上的。

        余綰心下一驚，沒想到蕭駱惟居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她下意識地吹滅蠟燭，眼前頓時一片漆黑，瞬時，她便后悔了，

        吹什么蠟燭！

        這不是有點掩耳盜鈴了！

        “咦？這書房的燈怎么滅了？”衛(wèi)尋疑惑地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

        余綰慌亂之間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她痛呼一聲，接著像是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若是被發(fā)現(xiàn)在書房，還不如直接跑出去。

        思此及，她來不及去撿地上的東西，便慌忙跑出去，剛打開門便差點撞到要進來的蕭駱惟。

        屋檐下的燭光灼灼，余綰垂著眼睫，她小臉上盡是驚恐之色，因為害怕，她緊緊咬著唇瓣，上面血色全無。

        衛(wèi)尋收起刀，驚訝道：“余姑娘，你怎么在這兒？”

        “我…我本來是想過來打掃書房的，不小心打翻了燭臺，因為我怕黑，所以便跑出來了。”

        余綰不敢看蕭駱惟的眼睛，但是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審視著她。

        說完后，余綰頓時想咬舌頭。

        如此邏輯不通的借口，只要是個正常人便知道她在撒謊。

        “原來是這樣。”衛(wèi)尋說著，進去把掉在地上的燭臺撿起來，屋內(nèi)重新恢復(fù)了明亮。

        余綰手指緊張的抓著衣擺，她手心里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她看到地上躺著一幅畫，畫被打開三分之二。是上次她看到的那幅畫。

        畫中女子穿著鵝黃色的襦裙，她看到這畫中女子的身子，執(zhí)畫人的功底很高，僅僅只看衣裳和服飾的繁瑣復(fù)雜便可以看出是用心畫的。

        只可惜沒露出臉。

        余綰真相看看這女子長什么樣？

        余綰走過去就要撿那幅畫，畢竟是她撞掉的。

        “站住。”

        蕭駱惟大步走過去，搶先一步把畫撿起來，他把畫收進匣子里，這才正眼看她，半信半疑道：“過來打掃書房？”

        余綰點頭，又搖頭，她硬著頭皮胡扯：“也不全是。就是我之前看你字挺好看的，就想學練字來著。”

        “所以，你便來我書房，想現(xiàn)在練字？”

        余綰搖頭，她覺得現(xiàn)在腦子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想到什么說什么：“主要還是打掃書房，順帶想看你的字。”

        書房內(nèi)靜默了會兒。

        余綰心里打鼓，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便過來打掃書房吧。”蕭駱惟手指輕輕在木桌上點了兩下，又道：“每日卯時過來打掃。”

        “卯時？”余綰驚訝，她哪里能起這么早？她覺得蕭駱惟是故意的，艱難問道：“這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蕭駱惟望著她的眼睛，隨后移開：“怎么，不能做？”

        余綰咬牙，她露出一抹笑：“你放心，我一定打掃得干干凈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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