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四十六
巳初二刻,朝陽東升。
早朝結束。百官自應天門涌出,三三兩兩走過金水橋,回歸各自官衙,開始處理一天的事務。
兩名少年站在玄武大街的街頭,數著橋上經過的官員。
“秦相、裴相沒有出來,我爹也沒有。”晏塵水掰著手指頭,“還有孟右史,刑部和大理寺那兩個老頭。這是要處理重明湖的案子了?”
“還有一位。”賀今行皺眉道:“傅禹成,傅尚書。”
晏塵水:“他一個工部的湊什么熱鬧?這傅大人平日最擅長和稀泥,遇事躲不及,今次竟主動湊了上去,真是奇也怪哉。”
“你小聲些。”賀今行提醒他,眉心不展,“無利不起早,就是不知他打著什么算盤。”
他在心里把“傅禹成”三字翻來覆去念了幾遍。
朝堂水深,傅禹成既然肯摻和進來,哪怕表面看似沒有聯系,私底下也必然有什么關竅。
晏塵水壓低聲音:“陛下也越發縱容他們了。這等案子,大朝會上不做定論,偏生下了朝留幾個人來決斷,那還開朝會干嘛?”
哪怕被留下的重臣里有他爹,他仍然不滿皇帝此舉。
他想起先前兩人去刑部,稷州嫌犯仍未押送到京,又咕噥道:“而且三司會審有規定的流程,諸從犯未到,陸潛辛此刻仍是嫌疑待罪,萬事才開頭,怎么就一副要塵埃落定的樣子了?”
“除非,”賀今行偏頭看他,面色凝重:“陸潛辛主動坦白,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他瘋了?”晏塵水驚道,接著搖頭:“也不對,真瘋了就沒這么多事兒了。”
“今行,我怎么覺著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呢?自我爹上奏開始,到今日陸潛辛忽然改性,雖說中間沒出什么大事,但總覺得好像背后有只手在推一樣。”
他尚不知陸雙樓手刃陸夫人母子一事。但因在宣京長大,受他爹影響,好律法,鉆研前朝獄司卷宗多年,對案件有著非常的敏感,此時已有警覺。
他望向應天門,朝官散盡,禁軍正合攏城門。
“張先生說得對,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年關將近,只有大雪啊。”賀今行想到遠在西北的賀勍,算算時間,應當就在這兩日動身回京。
每個雙數年,邊將回京述職都是一場漫長的拉扯,尤以臘月戶部做年度核算時最為緊張。
朝局之爭不可避免地會對他們西北產生一定影響。但說到底,文武結黨是天家大忌,只要軍餉軍費給夠,邊軍向來不愿意管朝政是哪個姓氏在領頭。gonЬ
只是先前戶部變動,今日陸潛辛突兀進宮,更加深了他對國庫的擔憂。
太平年代,國庫空虛,開源可以向百姓加征賦稅,節流卻不會砍掉那些錦上添花可有可無的工程,而是向那些看似無用卻又占了開支大頭的項目動手,比如軍餉。
而這一條,首當其沖地就是西北。
西北軍的餉銀早就削得不能再削。風霜雨雪刀光劍影也就罷了,選了這條路自然要受得住,但起碼要讓人吃得飽穿得暖活得下去吧?
賀今行狠狠咬了下嘴唇,才令自己平靜下來。
總歸只是猜測,事情尚未發生,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他猛地轉身,要回晏家小院去。
卻見街中遠遠行來一輛青布做帷的單乘馬車。
那馬車形制眼熟,他在一個月前的宣京城門前見過。
剎那間,他腦子里響起昨夜嬴淳懿對他說的話。
“誰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同時也難保他們不會暗中拉攏謝家,要拿你外祖父做探路石。”
他握緊了手心。
是誰一定要謝延卿做這個戶部尚書?
嬴淳懿說:“阿已,我不想說你婦人之仁,但你總有不合時宜的心軟。”
他哪里是心軟。
他娘謝如星在遙陵咽氣的時候,他剛到宣京,他爹在仙慈關,他外祖一家自行禁閉在江南路的老宅。
停尸三日,無人操辦后事。
彼時已賦閑長住荔園的裴老爺子看不過去,派人殮尸裝棺,設了靈堂,再往三個方向去傳信。
頭七過了一輪半,謝延卿才從江南路趕來,含淚遵從謝如星的遺愿,把人葬在了黍水環繞的山谷里。
據說葬禮過后,賀家清點了單子,謝延卿離開遙陵時帶走了謝如星所有的東西。
兩家從此再沒有往來。
殷侯一生坦蕩磊落,唯獨有愧于他的發妻。
讓謝延卿做這個戶部尚書,無異于扼住了賀大帥的喉嚨。
此事知曉的人不算少,但也絕不能算多。
陳年舊事也被翻出來做文章,是誰一定要致他們西北軍于死地?
賀今行楞在原地,不論動手的是誰,他只覺悲涼與荒謬。
他站在應天門前,玄武大街的起點。這里是宣京的中心,橫貫南北,連接東西。
長風自懷王山上吹來,吹過城墻、宮閣與萬千百姓家,吹動他的眼睫。
天地悠悠。
天地不仁。
“怎么了?”晏塵水輕聲問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半晌,也反應過來,“這好像是謝家的馬車?謝老爺子也要進宮?”
身旁的人沒有回答他,他喃喃道:“今兒這是怎么了,一股腦兒地湊一塊兒了。”
“人活著,就總是要做點兒什么。”賀今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拉著他往街心走。
“哎,人車分流!邊兒上不走走中間,違規了啊。”晏塵水喊著,腳下卻一點兒不凝滯地跟著他迎向謝家的馬車。
馬匹降低速度,堪堪在他倆面前一尺遠停下。
趕車的也是個少年人,臉色就跟他身上穿的棉袍一般黑,木木地說:“兩位,麻煩讓個路。”
“抱歉,小生忝臉占用謝大人一點時間。”賀今行拱手賠禮,而后向馬車的車廂走去。
少年人沒有接受他的道歉,也沒有喝止他。因為晏塵水還擋在馬車前方。
后者作了一揖,露出爽朗的笑容,高聲道:“我姓晏,日在中天、萬里無云的晏,名辭,字塵水。敢問兄臺名姓?”
坐在車板上的少年抽了抽嘴角。
宣京的這些紈绔子弟一個二個都令人生厭,不是看不懂人臉色,就是根本不會看人臉色。
但自小學習的禮數還是讓他回答道:“謝矜,謝靈意。”
晏塵水睜大眼睛,真誠道:“夫以禮待人者,必以禮律己。謝兄好名字。”
“……”
賀今行走到車廂中部,停下來,一壁之隔的車廂里坐著他的外祖父。
他能聽到老人用力的呼吸。
謝賀兩家之間梗著血仇,但他是他娘的兒子,身體里也混著謝家的血脈。
別人可以用他爹娘的感情來設計他們,他也可以繞過他爹,借著他娘用親情的名義來打動外祖父。
淳懿說得不錯,若謝延卿成為戶部尚書,只要他肯朝著西北軍,他們的日子必定會好過些。
只要他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要他懇求外祖父上任后通融些許。
謝延卿愛女,必然也會愛屋及烏。
管他老人日后如何,管他謝家是沉是浮。
這世道爾虞我詐,凡人如你我,哪里管得了這許多死活?
千思萬緒只在一瞬。
圣人文章,老師教誨,與多年的經歷和盼愿雜糅在一起。
他貼著車廂的窗簾說:“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謝大人之艱辛,眾人皆知。”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論如何,請您記得這句話,前路險阻,只有陛下才是大人的天,才能挽救大人于水火。”
戶部尚書的位子是個火坑,但臣子生殺擢貶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事到如今,只有靠著忠心來搏一搏皇帝的垂憐。
“老朽曉得。”蒼老的聲音自車廂內傳出,兩根粗糙的手指捏住車簾一角,抖了一抖,終究沒有拉開那薄薄的一層簾帷。
他叫他的孫子,“靈意,我們走吧。”
晏塵水讓到一邊,與賀今行并肩而立,目送青藍的馬車駛向宮門。
車廂窄窄的,從后看去,像一方最樸素的硯臺。
注意著應天門的不止他們兩人。
飛還樓里,嬴淳懿捏了捏眉心。侍從皆退到了樓梯下,他自己去倒了一杯酒,狂放飲盡。
“你到底在煩躁什么?”顧蓮子盤坐在圈椅里,隨手往堂中的雙耳大肚壺扔了一只短箭,而后拍手給自己喝彩,“好,貫耳連中!”
他手邊方幾上放了一堆圓頭的短木箭,說完繼續投壺,重復問道:“你有什么可煩的?”
嬴淳懿沒搭理他,這是個老話題,一開口就得車轱轆。
顧蓮子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固執,哪怕從小一起長大,嬴淳懿也很難提前警覺他會在哪一句話上鉆牛角尖。
“侯爺。”樓梯口有婢女輕聲福禮,在得了他示意后,送上來一枚不及指節大的圓竹筒,而后快速退下。
竹筒里是一小截如廁用的草紙,就寫了兩行字。嬴淳懿看了,遞給顧蓮子。
后者嫌棄:“這些個太監,就不能稍微講究點兒?”
嬴淳懿睨他一眼。
顧蓮子閉嘴,用兩指指甲夾走紙條,快速看完后扔到炭盆里。
“臨近年關,不宜見血。”他重復一遍紙條上的某段內容,“嗯,真就八個字。”
“八個字就把斬立決變成了斬監候。”顧蓮子一箭釘在壺肚上,“這陸潛辛不給秦毓章磕頭說不過去啊,是不?”
“這幫老東西慣會玩兒這種把戲,斬監候?過了年就變成流放,流放去哪兒,去老家。”
他擦了擦手,站起來,趴在欄桿上向下看。
“那不是晏塵水么,這愣子和誰在一起呢?”
“怎么是他,真沒勁兒。”顧蓮子看清了另一個人,捻了捻指尖,“淳懿,你說賀靈朝這么個六親不認的人,怎么就突然樂于助人了呢。”
“我有時候會覺得賀靈朝是個傻子。”嬴淳懿也看著并肩行走在街市上的兩人,接了他的話,“比如現在。”
“把‘有時候’去掉還差不多。”顧蓮子臉頰貼著欄桿,欄桿用軟綢包了,一點兒也沒有他想要的冷。
他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都姓賀,是沾親帶故呢,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殷侯的私生子,或者說,想要他入贅?”
“不是對外稱賀三的私生子么?據說進小西山時,賀三的兒子還同他打了一架。”
“你信嗎?反正我不信。”
顧蓮子盯著那道人影,本就狹長的眼睛瞇起來,幾乎壓成了一線刀鋒。
抱樸殿內就剩下秦毓章與裴孟檀,兩個人各站一邊,不言不語。
“陸潛辛犯了錯,戶部尚書肯定得換個人來做。”
明德帝倚著大迎枕,看陸潛辛的供詞,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既然你倆都不愿意先開口,那就一起寫出來罷。”
順喜立刻拿了兩套紙筆,讓小內侍們伺候兩位相爺寫下人選。
秦毓章與裴孟檀對視片刻,各自提筆寫下一字,再一前一后把紙張放到順喜端著的托盤里,字跡面朝下。
順喜呈給明德帝。
“你翻。”明德帝仍專注供詞。
“是。”順喜把兩張紙挨著翻過來,“這,裴相爺與秦相爺想到一塊兒去了。”
明德帝掃了眼,兩個一模一樣的“謝”字。
他自胸腔里笑了聲,“謝延卿人呢?”
“應當到了,奴婢這就去看看。”順喜躬身出去,不一會兒便領著個老人進來。
明德帝放下供紙,起身繞出書案。
“延卿公,十六年未見,你老身子骨可還好?”
“臣謝渺,”謝延卿端正衣領,一撩衣擺,顫巍巍地跪下,悶聲磕頭:“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直起半身,道:“蒙圣上庇佑,臣很好。”
“那就好。”明德帝扶他起來,“你入京一月,京中諸事想必也多少知曉些。”
他回身走到案前,再次拿起供詞,看著說道:“戶部尚書的接任人選,毓章和孟檀都舉薦了你,你意下如何?”
謝延卿再度叩首,大袖鋪了半圓,“臣愿效舊日云中守,再為陛下肝腦涂地。”
“何需肝腦涂地?”明德帝哈哈大笑,“”你在任上好好多做兩年,就是對得起我了。”
他說著眉毛一挑,側身問:“晉陽到哪兒了?”
秦毓章:“回陛下,長公主殿下已過燕山,再過兩日,應當就到了。”
“好,你代朕去永定門接她。排場弄大點兒,最好讓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我們的女戰神回來了。”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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