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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四十七


天化十四年,冬月初八。

        早飯過后,賀今行一口氣喝完了藥,咂舌:“這藥怎么喝都是一樣的苦。”

        攜香從他手里拿過空碗,笑著說:“良藥苦口嘛,看著是要好些了,今早都沒聽見你咳嗽。”

        “畢竟都喝了三天了。”他見攜香踮著腳要拿櫥柜頂上的罐子,忙幾步上前幫忙拿了下來。

        “才三天,還有兩副沒熬呢。大雪日里凍一夜,不傷寒才怪。”攜香停下手中動作,“虧你底子好,還能跑跳。我也不問你去干了什么,但總歸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要保重。”

        她看著少年人點頭,知道他是認真的,這孩子向來聽得進去話。

        但是,她心里嘆了口氣,低聲說:“楊阮咸和趙睿今日午前就能進京。”

        “孟若愚的奏表里,楊阮咸是不知情的。但陸潛辛能改斬監(jiān)候,有人要保他,就說明他不是主使。不知他給出的供詞是否牽扯到這兩人。”

        賀今行想到重明湖泛濫時堅守洪災(zāi)一線的楊阮咸,想到夜探稷州衛(wèi)大營時趙睿的反應(yīng),想到引湖口通航記錄里柳氏商行的頻繁身影,再想到近來種種。

        一個陸潛辛,根本不夠做出如此滑溜的局。

        他聚攏眉攏,一面擦桌案,一面說:“不論罪責(zé)如何,他們出了稷州,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稷州知州與稷州衛(wèi)的監(jiān)軍兩職就空了出來。

        稷州不止是中原糧倉,還供著西北邊防軍的歲糧。

        往年不管哪一任知州,在這方面都沒出過什么事。

        但現(xiàn)今多事之秋,事情從稷州起,又可能影響到西北。他想著留個心眼兒的好,便吩咐攜香:“近來多注意朝中想要補稷州職缺的人。”

        “好。”后者頷首,頓了頓又遲疑道:“傅禹成那邊沒盯出什么異常,這老東西日常混賬事太多,反倒叫人難以分辨。”

        “對他不必太費工夫。”賀今行想了想,說:“可以留意一下他的家人朋友或是門客親隨。”

        收拾完廚房,兩人一起出去。

        晏塵水恰從西廂出來,他腋下夾著兩把傘,看起來很高興。

        攜香忽然想起來;“你那把傘……”

        她說的是嬴淳懿給的那把傘。賀今行摸了摸耳垂,那傘現(xiàn)在還立在他的衣柜里,他小聲說:“我找機會還回去。”

        “你倆說什么呢?”晏塵水走近了隨口問道,分給賀今行一把傘,又笑嘻嘻地提攜香端背簍,“攜香姐姐也一起去吧?”

        “你們?nèi)ゾ秃昧恕!睌y香背好背簍,“我看過好多回了,沒甚意思,不如趁大家都湊熱鬧的時候去撿些好肉好菜。”

        “啊,可惜。”晏塵水作罷,“難得張先生也愿意出門。”

        攜香笑笑,先行出門去了。

        張厭深才從東廂出來。他穿了身遠山紫的圓領(lǐng)窄袖棉袍,走在清晨的微風(fēng)里,眼角眉梢都漾著淡泊的天光。

        “老師。”賀今行上前欲扶他,他提起拐杖笑說不必。

        三人從燈門巷出來,街上尚沒幾個人影。然而轉(zhuǎn)過街角,進入玄武大街,目之所及便都是三五成群、興高采烈的百姓。

        賀今行與晏塵水一左一右護著張厭深,隨著人流涌向永定門。

        天色越發(fā)明朗,金烏躍出房頂,灑下大片輕盈的陽光。

        城門三洞,右側(cè)進城的門洞里駛出幾匹黑馬,騎手背后插著禁軍的黑龍旗,馬后跟著跑出一隊黑甲步兵。

        騎手帶著步兵將人群分作兩邊,自主城門洞伊始,步兵們拉起條索筑起人墻,清出一條兩丈寬的道來。

        越接近城門,人群越擠,三人干脆在某間閉門的鋪子前尋了處臺階停下。

        “這得有一個營的人吧?”晏塵水挑起眉毛:“往年都沒這么大陣仗。”

        領(lǐng)頭的騎手打馬經(jīng)過,武服上繡著熊羆,應(yīng)當(dāng)是位千戶。

        賀今行又看著十步一兵的人墻,按永定門到應(yīng)天門的距離估摸著說:“可能更多。”

        百姓們亦是驚訝,繼而更加興奮,各種猜測迅速傳開。

        一刻鐘內(nèi),就三人所站立之處,周遭過了不下三種流言。

        晏塵水再次感嘆:“大家是真的敢說。”

        賀今行:“興許就是要人說呢?”

        “老子說,‘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事之所成,除了‘術(shù)’與‘道’,還離不開‘勢’。”張厭深兩手拄著拐杖,目光掠過挨挨擠擠的人頭,“眼下這萬民空巷沸反盈天之景狀,也可以說是一種‘勢’。”

        “沒有平白無故就起的勢,你們猜猜,這股東風(fēng)從哪里吹來?”

        晏塵水說:“今日是長公主進京,風(fēng)眼自然是長公主。長公主成名已久,深受百姓愛戴,宣京人人都以她為榮。”

        “北方邊境長安,既無戰(zhàn)果,何談榮耀?按例歸京述職而已。”張厭深搖頭,“你剛剛才說過,往年沒有這么大的陣仗。”

        晏塵水歪著頭思考半晌,點點頭說是,“為人臣最忌諱功高震主,長公主實在沒必要這么做。”

        他說完,伸長手臂從張厭深背后繞過去,戳了戳賀今行,“你呢,怎么看?”

        后者正出神,被問及,沉吟片刻道:“兵法有云,轉(zhuǎn)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制勝之勢,講究以小博大,但再大的勢都與在轉(zhuǎn)的那塊石頭脫不了干系。不管是誰為長公主造的勢,恐怕目的都與長公主有關(guān)。”

        “看勢是門學(xué)問。但有時候事情就是很簡單,不必想太多。”張厭深微微一笑:“你們只看今早出城的人,秦毓章與裴孟檀帶著禮部諸人聯(lián)袂出迎十里,普天之下,誰有能耐做出如此安排?”

        說到此,答案便已明了。

        “陛下?”

        兩名少年同時脫口而出。

        晏塵水掩住自己的嘴巴:“可陛下為什么要這么做?”

        賀今行猛然睜大眼睛:“長公主那個孩子……”

        “……不是吧,這,沒個征兆啊?”晏塵水震驚。

        皇帝無子嗣,自長公主生子以來,過繼的傳言已久,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反正久得他都聽習(xí)慣了,只把這當(dāng)作傳言,根本沒想過會有成真的一天。

        張厭深抻直了脊背,問他:“晏小子,當(dāng)時你爹只說了秦毓章替陸潛辛求情,可曾說有誰跳出來制止?”

        晏塵水沉默。

        晏大人在幾日前的晚飯后說起這件事,用的是很平常的語氣,與他前一句問近日肉價的話沒有什么分別。

        當(dāng)時他就有些不憤,但莫名地,他克制住了,第一次沒有當(dāng)場開口問他爹為什么。

        張厭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當(dāng)時審理此案的高官皆在,為什么裴孟檀不說,傅禹成不說,刑部和大理寺包括你爹也不說?”

        “就是因為他們都預(yù)見了這件事,知道就算出言反對,陛下也不會理會。”

        晏塵水忍不住提高了聲氣:“陛下不理會,與臣子不勸誡,是兩碼事!”

        他說完便低下頭。賀今行心里認同他的話,但看到他難過的樣子,猶豫片刻,還是出言安慰他。

        “若過繼在即,未來起碼三年內(nèi),整個朝堂都是秦相爺說了算,這會兒沒人想要與他硬碰也是正常的。”

        前方人群驟然爆發(fā)歡呼,他偏頭看向永定門的方向,想來應(yīng)是迎歸的隊伍進城了。

        他其實并不驚訝,甚至隱隱有種‘終于要來了’的感覺。

        長公主那個孩子來得太巧。大約是天化八年的冬天,那個孩子在萬眾矚目中出生,早晚是要發(fā)揮作用的。gonЪoΓg

        從召他回京的圣旨發(fā)到仙慈關(guān)那一刻開始,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朝局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還有什么,只管一起浮出來罷。

        張厭深也隨他的目光看去,嘆道:“秦毓章此人,靜水流深,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他這一句聲音壓得太低,在鼎沸的人聲里,幾乎聽不見。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外北城玄武大街中段。

        人越來越多,嘰嘰喳喳地充斥著玄武大街的每一個角落,此刻都翹首望著來路。

        黑壓壓的人海盡頭,最先是有旗幟冒出來。一面,兩面,仿佛大魚成群結(jié)隊地出海,魚脊劃破水面不斷升高。

        打頭一面玄底鑲金邊的牙旗上,以紅線繡著端正大氣的“嬴”字。

        “以國姓做旗,真威風(fēng)!”有青年贊道,“不愧是長公主啊!要是能被征入北方軍就好了。”

        一旁的中年人嗤笑:“先帝在時,秦王、楚王甚至是齊王,哪個不是嬴字旗?哪個不比現(xiàn)在的長公主威風(fēng)?說到底不過是個占了皇室身份優(yōu)勢的女人而已。”

        “年紀輕輕,放屁不停。”另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鄙夷道:“當(dāng)年幾個能上戰(zhàn)場的皇子,哪個用過‘嬴’字旗?都是用名字做旗號。”

        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引得青年連連問他具體的旗號。他面上得意,卻不耐煩地擺手,只道說不得。

        在他們身后,聽了一耳朵的張厭深不由失笑,問身邊兩個年輕人:“你們想不想知道?”

        晏塵水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又是沒心沒肺的一條好漢。

        賀今行微微一笑,沒說什么。

        “那好,我只說一遍。”張厭深聲音低沉,只在左右才能聽清。

        “本朝以前,大宣以武立國,上下尚武。諸王爭鋒,皆以戰(zhàn)功論短長。中慶年間,先帝的眾多子嗣中,以秦王、楚王、齊王三王最為出挑,各掌兵權(quán)。為表區(qū)別,分別以他們的單名‘迢’字、‘逍’字、‘逸’字做旗號。”

        他話音剛落,歡呼聲便如波浪,隨著隊伍的前進而涌了過來。

        百姓們叫著“殿下”喊著“千歲”,各種樸素的溢美之詞噴發(fā),就連先前頗有微詞的中年男人也扯開了嗓子。

        禁軍堅守的空闊行道中,一匹純黑的駿馬昂首挺胸緩步行來。

        馬上騎手是一位女人,戴銀盔,被棉甲,系貂皮斗篷。姿態(tài)隨和,卻自有一股威嚴端莊的氣勢。

        任何人見到她,都會立即知曉她的身份。

        那是大宣第一位女元帥,當(dāng)今陛下的親姐,統(tǒng)率北疆十二萬將士的晉陽大長公主,嬴追。

        “這位長公主一直以來都以‘嬴’字做旗號,從來沒用過自己的名字。”張厭深的目光追隨著她,當(dāng)年英姿颯爽的女孩兒如今也滿面風(fēng)霜。

        他意味深長地說:“中慶年間不以為顯,到本朝,便突出了。”

        賀今行也像其他百姓一樣盯著她看。

        他看的不是人,而是那一身裝備。

        鳳翅盔以鋼鐵鑄成,頂上盔槍尖而利,綴著黑纓;包裹全身的厚棉甲里應(yīng)當(dāng)縫了細密的鐵甲片,以銅釘固定,兼顧防寒與防御;北方盛產(chǎn)皮毛,尤以貂裘最佳,淋雪不沾,輕柔而保暖,除了貴重沒有別的毛病。

        這樣的一套裝備,不算武器都起碼超過四鈞重,花費更是不低。

        不止長公主,她身后跟著的僚屬除了代表級別的裝飾物不同,盔甲斗篷戰(zhàn)馬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輕輕嘆道:“果然還是很羨慕。”

        “羨慕什么?”晏塵水說:“這馬是挺俊俏的,還好沒拉我們小黑出來,不然對比慘烈。”

        賀今行也笑:“那可是西北的馬。拿毛驢和軍馬比,你可過分了啊。”

        后者嘿嘿地笑:“都是代步用嘛。”

        賀今行目光向上,落到‘嬴’字牙旗上。

        他確實羨慕北方軍的待遇,但對給北方軍帶來這一切的晉陽長公主,只有敬佩。

        宣京北去千里,在橫亙寧西路邊界的牙山山脈東段,與南北向的青阿嶺南麓交界處,地勢下沉形成天然的山谷,連通了北面的大漠與南面的平原。

        自牙山南北出現(xiàn)并列的政權(quán)伊始,此處山谷便修建起關(guān)樓,一代又一代不斷地屯兵擴建,不知在何年月定下了“雩關(guān)”之名。

        雩關(guān)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是與仙慈關(guān)并列、名震天下的“東西兩關(guān)”。

        晉陽長公主少時便不愛紅裝愛戎裝,與諸位兄長相比也不遑多讓。

        后來諸子奪嫡,爭斗慘烈,這位公主不曾卷進半分。

        待奪嫡有了結(jié)果,皇室凋零、兵權(quán)散落之際,在北方漂泊多年的公主已是軍功累累。

        先帝尚未咽氣時,力排眾議,讓自己這個女兒入主雩關(guān),掌北方邊軍。

        晉陽長公主鎮(zhèn)守雩關(guān)十五年,北黎侵擾多次,卻不曾有一次成功翻過牙山。

        牙山之下、赤河平原上,飽受擄掠的百姓,終于安定下來,也漸漸富足起來。

        對此地百姓來說,長公主就是上天賜予他們的女戰(zhàn)神。年年新桃換舊符,不貼門神像,卻貼長公主畫像。

        賀今行對于這樣的人物,除了敬佩,實在難以升起半分其他的情緒。

        至于軍備用度,有哪個主帥不想手底下每一個兵都武裝到牙齒?

        他抬頭望天。只是他們沒有錢,做不到罷了。

        晏塵水:“長公主對部下真好啊,那都是貂皮哎。”

        “在他們北方,一張貂皮斗篷不一定有那一身鎧甲值錢。”賀今行說,“而且能隨同回京的應(yīng)該都是有一定軍銜的人。”

        “北方軍里中層將領(lǐng)很多。”他想了想,解釋說:“我從地理志上看到過,雩關(guān)的關(guān)道比仙慈關(guān)要窄得多。但高聳入云端的錯金山和業(yè)余山是秦甘路天然的屏障,重兵屯守秦甘道就好。然而牙山海拔不夠高,溝壑縱橫,有許多能繞過主關(guān)的小道。要把防御體系做全,就得分散兵力把守每一個隘口,這些隘口的編制都是一樣的。”

        “一關(guān)兩口十七隘是吧?”晏塵水在腦子里搜刮了一番,找到了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的關(guān)于雩關(guān)的描述。

        賀今行頷首,“加之還有漫長的邊防線要布置駐防,長公主能做到如今的游刃有余,很不容易。”

        “聽你說起來,感覺長公主好厲害啊。當(dāng)然,我不是說之前就不覺得厲害。”晏塵水比劃了兩下,“現(xiàn)在就更具體,更有實感了。”

        他說著笑了:“學(xué)堂不教這個。嗯,得多看書。”

        “是得多看。”

        兩人把目光放回隊伍中。長公主身后,乃是兩位相爺,而禮部的幾名主事則落在了最后頭,沒有兵部的人影。

        雖說兵部向來不插手邊軍事務(wù),日常只是走個過場,但如此甩手,也不知道避的誰的嫌。

        賀今行默默收回目光。

        天空飄起小雪。

        他們站立之處的屋檐太窄,他撐開傘,遮住自己和張厭深。

        馬隊依舊平穩(wěn)前行。

        嬴追忽然回頭望去,逼仄的屋檐下,一把素色的油紙傘旋開。

        裴孟檀道:“殿下?”

        “無事。”嬴追回頭,腦子里卻閃過剛剛看到的那半張冷冽的側(cè)臉與一抹洗舊的遠山紫。

        入了內(nèi)城,隊伍在應(yīng)天門前停下,眾人紛紛下馬。

        嬴追拱手與秦裴二人作別,而后抬手做了個手勢,只帶著兩名副官入宮城。

        剩下的百余親隨在入城前就繳了械,此刻皆牽著馬原地待命。

        裴孟檀本想先安排他們?nèi)ンA館,叫不動人,也就作罷。

        長公主入城時宮里便接到了消息,順喜提前在午門等著,終于見人來了,忙上前請安。

        嬴追的目光卻滑過他弓起的脊背,穿過雪幕,落在崇和殿前跪著的半截人影上。

        “他可有罪?”

        順喜哈著腰回頭一看,沒敢接話,只嘆息一聲。

        嬴追便大步上前,兩個副官一左一右越過順喜。

        大總管趕忙叫著“殿下”追上去,碎步卻總歸慢了幾許。

        太陽隱于云層之后,天色黯淡下來。

        崇和殿前的緋紅官袍上落滿了白雪,有昨夜未化的,也有才將飄下的。

        嬴追邊走邊解斗篷,不過眨眼便走到跪地之人的身后。

        斗篷在半空旋出利落的弧度,帶起的風(fēng)拂去對方肩頭的積雪,而后穩(wěn)穩(wěn)地把人罩住。

        她轉(zhuǎn)到人前,彎腰替對方系好斗篷系帶。

        “孟大人,何苦來哉。”

        孟若愚睜眼看她,一臉青灰之色。

        “殿下。”他嘴唇發(fā)紫,竭力張口:“法、法不公,臣,臣、自當(dāng)……”

        他垂下眼,身形萎頓,不說話了。

        嬴追一驚,抬指試了孟若愚鼻下還有呼吸,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去抱樸殿面圣。

        長公主的隊列已去,熱鬧卻久久未散。

        賀今行三人待人群稀疏了,才打道回府。

        未走出多遠,就聽身后有馬蹄與車輪滾動的聲音。回頭看去,一隊刑部吏押著一輛囚車駛來。

        囚車鎖著兩人,皆蓬頭垢面,手腳裸露處滿是凍瘡。只一人狀若癲狂,一人卻在閉目養(yǎng)神。

        馬比人快,他們讓到街邊。囚車過去時,那閉目的人突然睜開眼。

        賀今行握緊了傘柄。

        這廂,嬴追從抱樸殿出來,又馬不停蹄地去長壽宮。

        大宮女歡天喜地地引她進了主殿。

        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倚在炕上,逗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兒玩兒。宮女們在一旁圍著,不時遞個玩意兒湊個趣話兒,一派歡天喜地的模樣。

        見人來,太后立刻讓人把男孩兒抱起來,叫道:“明哥兒,你阿娘回來了,快,去和阿娘見禮。”

        宮女們抱著小主子前來,給長公主看。

        嬴追隨意問了兩句,便往里走,一邊走一邊不自覺捏了捏眉心。

        小太監(jiān)搬了軟凳來,她端正坐下,一身鐵甲似有輕響。

        而后面向她的親娘和她的兒子,嚴陣以待。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jié)內(nèi)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jié)內(nèi)容。網(wǎng)站已經(jīng)不更新最新章節(jié)內(nèi)容,已經(jīng)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jié)內(nèi)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xiàn)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jié)內(nèi)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xiàn)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fā)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shù)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shù)不手術(shù)的問題了,而是仙術(shù)。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fēng)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fā)現(xiàn)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yǎng)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chǎn)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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