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并非天上的乞丐。

        當然，世上沒有一個乞丐天生就是乞丐。

        林幻出生在一個家庭不錯的家庭，父親雖不是地主，但會一點手藝，走街串巷，靠著手藝也能養家糊口。

        五歲之前，林幻的生活都很幸福快樂。

        而他此后所有的不幸源自于一次意外。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他在離家不遠的樹林玩耍，然后，他就看到一個老人想要上吊。那個老人他認識，村東的劉老漢，在學堂里，劉老漢的兒子被幾個富家弟子打死了劉老漢告狀多年，一直沒有結果。最后，劉老漢對這個社會絕望了，便要上吊自殺。

        好在，林幻及時的喊來了村里人，村里人七手八腳的抱著劉老漢，讓他從繩子上下來，然后，又抱著劉老漢回家了。

        林幻留在現場。他看著歪脖樹上的繩子，覺得好玩，就把自己的腦袋伸了進去，他想體驗一下上吊的感覺。

        他頭伸進繩套里，腳下一滑，墊腳的石頭被他蹬掉了。

        他脖子被繩子勒住，呼吸越來越困難，慢慢的他，眼冒金星，恍惚間，他看到了滿山的鮮花，有他認識的，有他不認識的，百花叢中，站著一個女子，身著淺紅色衣服，頭上插著一個蝴蝶簪子，她手里捧著一束白色的花，她半轉著身子，沖他笑呢。

        “來啊，來找我。”

        她的聲音像是從云端飄來，輕柔，悅耳，聽了她的聲音，一切煩心的事情都將拋諸腦后了。

        “來啊，追我啊。”

        她沖他莞爾一笑，轉過身，提著裙擺，迎風奔跑。微風中，她的裙擺隨風飄揚，飄著，飄著，他就看到到她了。

        “兒子，醒醒。”

        有人在打林幻的臉，林幻緩緩的睜開眼睛，他看到父親憔悴的容顏和母親含淚的眼睛。

        “謝天謝地，謝謝觀世音菩薩，我兒子終于醒了。”他母親跪地禱告。

        經此一事后，林幻變得沉默了。每天醒來，他就站在村門口，眺望著遠處的群山。終于忍不住了，他爹林老漢問：“兒啊，你每天都看啥呢？”

        “看她。”林幻面無表情的說。

        “她是誰啊？”

        “她是天上的云。”

        “瘋了，這是瘋了啊。”林老漢絕望的說。

        于是，林幻變傻的消息傳遍了村子。村里人都來林家觀看林家的這個傻兒子。當然，每一個來看林幻的人，都會問：“你看啥呢？”

        “看她。”

        “她是誰？”

        “天上的云。”

        林幻的回答符合他們的預期所想。于是，經過他們的嘴巴，方圓十里的人都知道林幻變傻了。

        在林幻變傻后的第三個年頭，林老漢又添了一個兒子。于是，林幻便成了林老漢的眼中釘了。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林老漢告訴林幻帶他去買糖人。林幻毫不猶豫的便答應跟林老漢走了。

        林幻最喜歡吃糖人了，他沒有傻之前，林老漢隔三差五的都會給他帶糖人吃。自從他傻了，他已經三年沒吃過糖人了。

        林老漢領著林幻，翻過了兩座山，又趟過了三條河，在天黑之前，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個小城。

        林老漢給林幻買了一個糖人，他把林幻領到一個墻角處，說：“你在這里等我，我給你買更多的糖人去。”

        林幻點點頭。

        看著林老漢遠去的身影，林幻打心底里高興。以后，他可以吃很多很多的糖人了。

        只是，林老漢離開后再也沒有回來。林幻從天黑等到天明，又從天明等到天黑。林老漢給他的糖人早就吃完了，他的肚子咕咕響……

        林老漢始終沒有出現。

        他放棄了等待，為了活下去，他變成了叫花子。一晃就是十年，十年的乞討生涯讓他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大小伙。也讓他幼稚的心智變得成熟了，盡管，他還經常做夢，夢到那個像云一樣的女人，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了。當然，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也不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

        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生活的地方太小了，附近住的的也都是窮人，要一天的飯不夠一頓吃的。為了能填飽肚子，他離開了小城，幾經周轉，來到了現在的城市。

        城大人多，讓他長了見識，也讓他開闊了視野。當然，人多之后是非便多了。因為他是外來的叫花子，常被本地的叫花子欺負。后來，他想到了找人抱團。他之所以會選中賴皮五等四人，因為他們四個也經常受人欺負。

        林幻把他們四個召集一塊，然后歃血起誓。在誰做老大的問題上，他們產生的分歧，有人說誰年齡大誰當老大，有人說誰有本事誰當老大。

        “要我說，咱們也別爭了。誰做老大，看自己的本事吧。”林幻說，“咱們五個就公平的比一場，誰贏了誰做老大。”

        “怎么比試？”賴皮六迫不及待的問。

        林幻看到臭水溝旁有一個死雞，他把死雞拎過來，丟在地上，指著死雞說：“看到雞身上的毛了嗎？誰要是能把雞毛扔到廟屋頂上，并且還扔的多，誰就當老大。你們有沒有意見？”

        其余四人相互對視了眼，對于這個提議，他們沒理由反駁，畢竟是憑本事當老大，這樣也公平。

        “誰先來呢？”麻子張問。

        “我先來。”賴皮五說。

        眾人后撤兩步，給賴皮五讓出空位。賴皮五挽了挽破爛的袖子，從死雞身上拔了一根雞毛，他來到廟前，運足了氣，使出全身的力氣，雞毛上升到房子一半的高度便飄了下來。

        “你站得地方不對，看我的。”賴皮六撿起地上的雞毛，他煞有其事的丈量著距離，然后，使勁扔出去。結果，他扔的高度還不及賴皮五呢。

        眾人一陣嘲笑，賴皮六紅著臉退下。

        “讓我來吧。”大頭李又是伸胳膊又是壓腿的，做了一番的熱身運動。在他認為自己達到最佳狀態時，他撿起地上的雞毛。

        大頭李先比劃了兩下，隨后，一聲大吼，雞毛直直的飛出三米多高，眼看著雞毛就碰到房檐了，結果還是掉下來了。

        最后，只剩下林幻和麻子張兩個人了。

        “誰先仍？”麻子張看了林幻，問。

        “你先扔吧。”林幻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麻子張笑了笑，他沒有撿地上的雞毛，而是走到死雞旁，彎腰在雞身上抓了一把雞毛，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麻子張把一把的雞毛丟上了房頂。瞬間，滿天的雞毛飛舞，雖然，大部分的雞毛都落在地上，但也有一兩根雞毛落在房頂上。

        “上去了，上去了。”麻子張興奮的說。

        “不算，不算，你這是耍賴。”賴皮五說。

        “我怎么耍賴了？”麻子張說，“你們只是說誰能把雞毛扔上屋頂，但你們沒有說幾根啊？”

        眾人一想，麻子張的話有道理，他們心里雖然不服，但也無可奈何。

        最后，輪到林幻了。

        “小子，你也可以抓一把雞毛。”麻子張說，“你只要是比我扔上去的多，我就認你做老大。”

        “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不許反悔。”

        林幻沖眾人詭異的笑了笑，他走到死雞旁，彎腰撿起了死雞，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林幻把整只死雞給扔到屋頂上。

        一旁的四個人都懵了。

        林幻拍拍手，笑道：“誰扔的雞毛多，不用數你們也都看到了吧。”

        麻子張本以為自己夠聰明，沒想到最后卻被林幻給耍了。他本要反駁，但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當面被打臉的感覺不好受，麻子張便把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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