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挑撥
在李泌的提醒下,楊錯改了主意,只急遣快馬趕赴長安向朝廷通報了山南的最新情況,并請示該如何應對。
不久,戶部侍郎元載奉肅宗之命吊唁張獻誠,自長安趕到梁州。
梁崇義府邸,書房。
“公輔,當真不是朝廷下的手?”梁崇義略顯疑惑地對元載說道。
元載在節度使府吊唁完張獻誠,便被梁崇義邀請入府。
“梁兄,弟縱欺盡天下人,亦不會騙你啊。”元載笑了笑,誠懇地說道。
元載曾與梁崇義同在長安為官,多有交往。
見梁崇義仍有疑慮之色,元載笑著說道:“朝廷眼下全部精力都放在與叛軍的鏖戰之中,而今戰事正酣,根本無暇南顧。梁兄你說,張節度此刻遇刺,于朝廷有何實質好處?”
梁崇義略一思索,微微點頭說道:“不是朝廷,亦非楊錯,究竟是何人要刺殺的張節度……”
未等梁崇義把話說完,元載略顯疑惑地接口說道:“梁兄為何道‘亦非楊錯’?楊錯素懷野心,未必不會將目標放在山南。以我之見,楊錯倒是有極大嫌疑!”
“是這樣的……”
梁崇義將先前韓滉的辯解分析大致地道了出來。
聽罷梁崇義轉述韓滉的那一番分析,元載面上雖無變化,眼中卻是異芒連閃。
梁崇義說的雖然不很詳細,元載卻明了這個叫“韓滉”的楊錯使者,絕對不是個一般人物。
“梁兄,我卻以為那番說辭僅是詭辯而已……”
元載思索片刻,沉聲說道,“此次行刺張節度的計劃如此縝密巧妙,絕非一般人可為。以我之能,便斷然想不出。試想,如此巧妙計劃,天下間有幾人可為?而楊錯和他那軍師李泌,便皆是詭計多端之輩。若由他二人設計此等行刺計劃,我絲毫也不懷疑!”
見梁崇義神色有所意動,元載乘熱打鐵說道:“梁兄,敢問那楊錯使臣可還在梁州?”
一提到“楊錯使臣”,梁崇義便覺心頭火起,悶聲說道:“數日前,他等已隨叛逆張氏逃出了梁州!”
“果不其然!”元載以掌擊腿說道,“若非做賊心虛,他們又何需逃逸?以我淺見,說不定便是楊錯勾連叛逆張氏,行得這刺殺‘好事’!”
“聽公輔一言,倒也覺有幾分道理!”梁崇義神色大動,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笑道,“我正可以此事昭告山南諸州,如此一來,看還有誰膽敢協助逆賊張獻甫、張獻恭!”
元載微微一笑,和聲向梁崇義詢問道:“梁兄,不知你可曾討伐那叛逆張氏?”
梁崇義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元載,道:“張賊目前據守西縣,我已令騎軍將其南逃之路封死,陸路大軍已進抵西縣,料此賊難以久持!”
“我有兩策,或可助梁兄破賊一臂之力!”元載以最誠懇地表情地說道。
“哦?”梁崇義饒有興致地看著元載,笑問道,“還請公輔指教!”
“指教不敢!”元載擺了擺手,笑道,“以我之見,張逆所以能夠暫抗梁兄,憑借的無非是張節度之子,自古便有立長不立幼之理!”
梁崇義眼中寒光一閃,逼視元載。
元載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但若是四公子有天子欽賜的繼位詔書,天下間還有誰能異議?如此一來,倒看張逆何以立足?”
“妙啊!”梁崇義面色迅速由怒轉喜,大笑了起來,“公輔果然妙計!”
自己偽造的那封繼嗣文書曾被張獻恭當眾人面揭穿,故梁崇義始終有一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忐忑感覺。
元載的這個主意,解決了一切問題。
“公輔可速命人返回朝廷,向陛下求取詔書!”梁崇義急切地說道。
“欸……不必!”元載笑著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紙黃絹,“我這里有空白圣旨一封,上面亦有天子印璽,只需在上面寫上賜封四公子為山南西道節度使的字樣即可!”
梁崇義面現驚愕之色,不敢置信地說道,“公輔何有此物!”
加蓋過天子印璽的空白圣旨,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
“呵呵……”
元載笑笑說道,“梁兄,這封圣旨本是為你預備的,如今只好留給四公子了!”
空白圣旨,本是肅宗交于元載用來拉攏梁崇義的王牌。
肅宗私下曾有交代,只要梁崇義的要求不高得過份,元載可自行在圣旨上書寫封賞內容。
“呃!”梁崇義楞了半晌后,終回過神來,又喜又憾說道,“梁某多謝朝廷的美意!”
元載持圣旨來到書案前,提筆急書。
不多時,一封“御賜”張任繼任山南西道節度使的詔書便新鮮出爐了。
“梁兄,請看!”元載將“圣旨”交于梁崇義。
梁崇義仔細閱覽了兩遍后,面色狂喜地說道:“有勞公輔了!梁某必不敢忘卻公輔之恩!”
元載只是笑而不語。
小半晌后,梁崇義抑制住心中的喜悅,急聲詢問道:“公輔的第二策是什么?”
元載的第一策實在太過“精彩”,令梁崇義心中充滿渴切。
“其實征伐西縣叛逆,又何需梁兄親自出兵……”
“公輔的意思是……”
“興州郭嘉諒麾下有近萬兵馬,實力不凡,豈非可以借用的戰力?”
梁崇義遲疑片刻,點頭認可。
元載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對于山南的態勢,朝廷一早就有判斷。內亂不可避免的情況下,又不想讓楊錯插手這件事,只能讓山南西道最強勢的人來執掌兩道。
相較于張獻甫、張獻恭這樣的人物,朝廷更青睞于梁崇義這樣的蠢材。維持住表面的平和,為以后打下基礎。
黃昏時分,一騎快馬飛馳進入興州。
興州,郡守府議事廳里響起一陣張揚的笑聲。
興州刺史郭嘉諒手持一封絹書,仰天長笑:“苦候了一年的機會終于來了!”
靜立廳下的劉展眼中精芒微閃,似已料到了什么,但面上表情卻沒有多大變化。
“兄長,什么機會?”郭嘉諒幼弟郭涔面現渴望之色,急切地說道。
“梁崇義那廝‘命’我出兵討伐叛逆張獻甫、張獻恭!”郭嘉諒將絹書丟給了劉展,隨即以戲謔味十足的口氣回道,尤其將那個“命”字說得很重。
“啊……!”郭涔等人聽得此言,立時精神大振,面現狂喜之色。
劉展很快便將絹書上內容看完,隨手便遞給了一旁的郭涔,自己微閉雙目沉思起來。
“只要能奪得山南,以山南西道的人力,宰殺楊狗、皇帝小兒為郭氏一門報仇便指日可待!”郭嘉諒眼中寒光微現,恨恨地說道。
“是啊,兄長!”郭涔點頭沉聲應道,“郭家上下百余口的血債,若不能與楊狗清算清算,我等兄弟實在枉為郭家男兒!”
郭嘉諒等人兵敗,逃亡興州之后,遠在劍南的郭氏家族幾乎被裴冕誅殺殆盡,只余寥寥數人得以逃出生天。
這數人輾轉周折,才趕到興州投奔郭嘉諒。
得聞族中慘劇,郭嘉諒悲憤至極,雙唇被咬得鮮血淋漓。
回過神后,郭嘉諒當即率一眾兄弟面北而跪。以最惡毒之誓一表報仇血恨之心。
事實上,楊錯曾經想要為他們求情,換來的只是朝廷的冷言冷語,但郭嘉諒等人不這么看,把楊錯視為和皇帝一樣可惡的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郭嘉諒雙拳攢緊,長出一口氣,努力將自己的憤恨之意壓制了下去,笑著對劉展說道,“能得如此良機,還得多謝劉將軍的籌謀。他日得山南,必不會虧待先生!”
“劉展身為主公參軍,自當為主公籌謀計劃。此皆分內之事。實不敢當主公之謝!”
劉展慌忙回道。
這一年多相處下來,劉展深知郭嘉諒性格狂傲,與郭英乂等人都大不相同。
在他面前最好表現得謙遜一些為好。
“劉先生計策確實妙極!”郭涔點點頭,興奮地說道。
“借助咱們的死忠,再向他們提供計劃和情報。根本勿需親自動手,便輕易地刺殺了張獻誠。張獻誠一死。山南果然大亂!”
“將軍,此事還是盡量少說為妙,免為外人所察!”劉展擺了擺手,正色說道。
事實上,刺殺張獻誠的行動的幕后主謀正是郭嘉諒一方。
多月前,困居興州的郭嘉諒因無力為家族復仇而脾氣日壞,常以酒消愁,酒醉后更會鞭笞打罵下人士卒,有時甚至連官吏將校也難逃其禍。
憂心于如此情形的郭涔等人求助于劉展,希望其能夠謀一良策,令郭嘉諒重新振作起來。
而此時,劉展也擔心郭嘉諒那愈來愈壞的脾氣遲早會波及自己,更因為自己對哥舒晃的感情。
仔細思索后,依據山南、劍南的最新情報謀劃出了一條“借刀殺人”、“移禍江東”、“混水模魚”的連環計策。
先密派細作潛入劍南,與一些圖謀向張獻誠復仇的死忠取得聯系,為他們提供情報和計劃,進而借助這些地利人和之便的死忠,完成刺殺張獻誠的驚天舉動。
由于郭嘉諒一直以金錢財物與梁崇義保持了緊密的聯系,故能較為精確地獲得有關張獻誠到梓州的行蹤。
同時,為制造更大混亂、從而使郭嘉諒有機會混水模魚奪取山南,劉展還設計令那些刺客偽造出由楊錯主使刺殺的假像。
事情的發展基本如劉展所料!
雖然與楊錯方面的戰事沒能發生,但因為繼承權問題,山南內部發生了大分裂。
山南的內戰,正給了郭嘉諒奪山南的最佳機會。
“劉將軍,是否即刻出兵?”郭嘉諒頗顯急切向劉展詢問道。
劉展的計策取得成功,給了郭嘉諒無限地信心。
“主公,自然要用兵,但卻不能盡如梁崇義所望!”
劉展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說道,“而今,山南兩大勢力各擁張獻誠一子,彼此相爭。于主公而言,要占據山南為根基,進而圖謀北伐楊錯、大唐,二族皆是前路絆腳之石。若不能鏟除二族,則山南難定!”
“劉將軍的意思是……”
郭嘉諒英劍眉微挑,不解地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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