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攻
“什么?”
“你的水軍全丟了?”
直直看著跪伏于地的曹無量,曹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適才所聽到的話,表情震愕異常。
盔甲全無、亂發垂面、猶如喪家之犬般的曹無量哭喪著回道:“父親,不是孩兒無能,實在是崔寧那混蛋太過狡猾。他乘孩兒不備從東、西兩面突襲,孩兒實在是寡不敵眾啊……而且還有劍南水軍的余孽梁無忌從旁協助于他。”
曹無量的巡江水軍共有大小戰船七十余艘,將士數千余人,最終逃出生天的竟只有一艘蒙沖,三艘走舸,數十余人而已,余眾皆沒。
曹玠面上青紅之色不住交替變化。
小半晌后,曹玠忽地仰天長嘯:“崔寧無恥狗賊,曹某與你勢不兩立。若不能砍下你的狗頭,曹某便跟你姓!”
“曹將軍,此刻不是惱怒時候……”
副將扶起了曹無量,勸慰曹玠說道,“崔寧狗賊既然膽敢偷襲少將軍,恐怕還有后招,我等不可不防!”
“是,是!”就著副將的話,曹無量連聲說道,“孩兒突圍之后,曾命人留意崔寧動向,發覺此賊大隊水師正朝瀘州方向趕來!”
“好個水賊,曹某沒去找他,他倒送上門來了!”曹玠氣沖牛斗,面色通紅,厲聲喝令道:“傳令,全軍東進,迎擊崔寧!”
“曹將軍且稍安勿躁!”副將急拉著曹玠,“問明敵情,再作計議!少將軍,崔寧大概動用了多少戰船軍力?”
“多不勝數!”曹無量目射驚駭之色,顫聲說道,“大大小小的戰船,怕不有千艘,整個江面都被崔寧的戰船占滿,一眼都看不到頭!”
為了緩解自己的窘境,曹無量毫不猶豫地對崔寧兵力做了“夸張性”描述。
聽得此言,連曹玠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山南水軍最強盛時,雖號稱“蒙沖斗艦以千計”,但實際上大小戰船也不過八百余艘而已。
隨后連續敗給劍南水軍,實力大打折扣。
如今曹玠手中也只有大小戰船近百余艘而已,其中不少還是新近造好。
“崔寧哪里來的這么多戰船?”曹玠雖然知道崔寧的實力不斷增強,但著實沒想到竟“強”到這種地步。
“據聞原先劍南水軍的大部戰船都被崔寧奪取了,加上隴右自己所造船只,或許真有這么多……”
副將知曉曹無量一定做了夸張,但仍選擇為他圓謊。
“若真如此,我軍豈不是以卵擊石?”曹玠心中的憤怒立時被涼意所代替,一陣寒風吹進艙內,曹玠竟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不若暫避一時……”
“此次崔寧恐怕不會輕易放棄,避戰恐怕不是良策……”
副將沉吟片刻,主動獻策,“曹將軍勿憂,我有一計,或可破崔寧!”
“快快道來!”曹玠大喜追問道。
臨近黃昏,隴右水軍艦隊駛至納溪。
這時,崔寧忽得前鋒艦隊急報。
“將軍,前方發現曹玠水軍主力,其前鋒距我前鋒已不足十里!”前鋒艦隊軍司馬親駕快船回稟崔寧。
“哦?”崔寧輕噫了一聲,隨即笑著說道,“曹玠老小子竟然膽大起來,看來有點鬼把戲!”
“是的,老大!”軍司馬是崔寧的老部下了,水戰經驗相當豐富,立即嘿笑著回道,“曹玠似乎征用了數十艘民船,船上載滿東西,但吃水不深,估計是些柴草之類的東西!”
崔寧縱聲長笑起來,“咱們隴右水軍是火攻的祖宗,想不到曹玠老小子居然敢對老子玩火攻!連你都騙不過去,怎么騙老子?”
“天時,地利選得倒是不錯,只可惜玩火攻的人太差勁!”崔寧收斂笑聲,昂聲地對身旁的梁無忌說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無忌兄,就用這一戰徹底了結跟曹玠的恩怨!”
“曹玠的人頭,老子要定了!”梁無忌眼中閃過一絲兇光,抽出配劍狠狠地插入船板,厲聲說道。
“無忌兄,咱們賭斗一番如何?”崔寧大笑著說道。
“怎么說?”
“看誰宰了曹玠!輸的人做東,拿自己俸祿請所有兄弟喝酒,如何?”
“一言為定!”梁無忌伸出右掌,毫不猶豫昂聲應道。
“啪!”崔寧伸手與梁無忌相擊,大笑說道,“無忌兄,下面幾個月你全家可都得喝西北風了!”
隴右水軍有水軍將士近八千人,請所有人喝酒,縱然是崔寧、梁無忌的俸祿加起來也肯定吃不消。
崔寧言下之意,就是梁無忌必輸無疑。
“誰喝西北風還不一定呢!”梁無忌冷哼一聲回道。
“哈哈哈……”
不片刻,崔寧、梁無忌二人同時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惺惺相惜之意。
“二位將軍,若是我宰了曹玠,又該如何?”軍司馬有些不識時務地問道。
“你小子要是敢宰了曹玠,老子扣你一年俸祿!”崔寧一拍軍司馬的腦袋,笑罵道,“然后提拔你做都尉!哈哈……”
半盞茶的工夫后,崔寧、曹玠兩支水軍相距不到五里。
眼見崔寧大隊水軍未來得及進入納溪,曹玠頓時大喜過望,目射奇光,厲聲喝令道:“前方快船點火!”
“咚咚咚……”
戰鼓擂起,只一瞬間,最前方的數十艘滿載柴草等物事的快船被點燃。
風帆全開的快船,借著強勁的東風,如離弦之箭沖向崔寧水軍。
借著強勁東風,乘載曹玠希望的數十艘火船,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隴右水軍。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強勁的風勢,敵軍如此多的戰船……
這場火攻沒有理由不成功!至少在曹玠看來是如此!
“傳令,全軍待命!”曹玠興奮地舉起手中令旗,昂聲喝令道,“待敵軍被大火燒殘,即刻出擊,一舉擊滅崔寧狗賊!”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遠沒有曹玠所預想的那般容易……
眼見敵船火起,并迅速靠近,傲立船頭的崔寧絲毫不顯慌張,嘴角微微揚起,隨即右手猛地一揮。
“嘟……嘟……”
一旁的號角兵立即吹響牛角戰號,號聲悠長而沉渾,回蕩在大江之上。
數十艘走舸戰船迅速躍出隊列,徑直朝那些火船迎了上去。
這些隴右水軍的走舸,與一般走舸大有不同。
每艘船的船體外圍皆以熟牛皮包裹,而且熟牛皮還經過特殊處理,能耐火防烤。
船體中央的桅桿已被卸掉,根本不懸船帆,純以漿力行駛。
更為特殊的是,船頭處被嵌入三、四根長約五、六尺、手指粗細的鐵刺。
每船只留兩名操船士兵,其余更無作戰之人。
走舸迎向火船的同時,又一批蒙覆牛皮的蒙沖戰船尾隨其后出列向前,但只保持在大隊戰船的前方約百余丈的位置。
而其他隴右水軍戰船則停止了前進,并在操船士兵的擺弄之下,船頭方向不變地緩緩后撤著。
不多時,那數十艘特殊的走舸便在隴右水軍的操駛之下,與疾沖而來的火船迎面撞上!
每一艘走舸都尋準對方一艘火船,毫不猶豫地撞了上去。
“咚……!”
一連竄的悶響聲后,近百艘船只對撞在了一處。
隴右水軍的特制走舸船頭的那些指粗鐵刺,不甚費力地刺入了對方火船的木制船體,并將兩船的船體牢牢地釘在了一起,那些原本速度頗快的火船立時行進受阻。
由于并非是船體直接相撞,有鐵刺入木的過程作為緩沖,對撞船只所受震動并不甚大。
早有準備地隴右水軍操船士兵晃動了幾下后,即穩住了身形。
“撲通!”
“撲通!”
數十艘走舸上的操船士兵幾乎同時將船上錨纜丟入江中,借以固定住船的位置。
這些走舸快船事先早已備好兩根錨纜,一左一右,纜繩長約有十余丈,足夠沉到江底。
不多時,錨纜沉底。
數十艘走舸快船被纜繩牽扯,完全停下了后移。
而那些被以鐵刺固定連接起來的火船也自然前進不得分毫,只能在風力水流的驅動下,以一根根錨纜為中心在江中漂流打轉。
“統領,前鋒蒙沖艦隊回報,敵軍火船已全被我軍走舸攔截住了!”軍司馬急步匆匆地跑到崔寧身旁,大聲稟報道。
“好!”崔寧以拳擊掌,大聲叫好,“傳令,讓負責攔截地兄弟全部撤回來,那些走舸老子不要了,大不了拿曹玠的船來抵!”
“是!”軍司馬興奮異常,立即領命離去。
“曹玠的戲唱完了,也該輪到老子來吆喝兩嗓子了!”崔寧咧嘴嘿嘿一笑,揚手喝令說道,“傳令,擂鼓鳴號!”
“咚咚咚……”
鼓聲如雷,響徹天地。
“嘟……嘟……”
號角沉渾,綿延悠長。
“什么?火船全被攔住了?這如何可能?”聽得前方探哨船只的回報后,曹玠面色驚愕異常,氣急狂吼。
曹玠如何也想不出,崔寧用什么辦法才能攔住自己精心安排的火船攻勢。
“快帶我去看!”
曹玠親自跳上一艘走舸,厲聲喝令。
操船士卒不敢怠慢,急將船只駛至水軍最前列。
曹玠急以手遮額,舉目前望。
入眼處,只見那數十艘烈焰沖天的火船被死死地“釘”在距敵方主力艦隊、至少還有兩里左右的地方。
只能原地打轉,卻再也前進不得。
由于距離較遠,曹玠只能看到每艘火船都跟一艘敵方走舸串在一起,具體原因卻實在是搞不清楚。
“崔寧狗賊到底搞的什么把戲?”曹玠雙眼紅赤,撕聲怒吼。
精心安排的破敵之策,居然勞而無功!
而敵方密布大江的數百艘戰船,就如同擺在眼前卻無法入口的肥肉,令曹玠有抓狂的感覺。
“快給我過去幾艘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曹玠轉過頭,狀似瘋狂地大吼。
對面的隴右水軍中居然響起了震天的戰鼓、戰號聲……
曹玠大愕,猛地轉頭,目光越過那原處打轉的數十艘火船,直直看向更遠處那黑壓壓一片的龐大艦群。
崔寧想進攻?他怎么進攻?難道他準備自己迎上那片火船群……
“崔寧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充滿希望之時卻突遭極大失落,令曹玠心態失衡,思緒一片混亂,腦中完全被憤怒和迷茫充斥。
約半盞茶的工夫過去,遠處的崔寧艦隊未見有什么大動作。
沒有前行進攻,也沒有掉頭后撤,只是保持原位不動,鼓號之聲卻是連綿不斷。
看起來,只似是一個空雷而無雨的欺騙性舉動。
“這廝居然又來戲耍于我!”曹玠惱怒更甚,恨不得率軍殺入對方陣中,斬下崔寧的頭顱來。
當然,這一念頭也只能停留在腦中,不能真的付諸實施。
且不說崔寧的實力要強過曹玠,還有那些阻隔在兩軍中間的火船,可也是不分敵我的。
情知再耗下去,也無法達成破敵的目標,而且一旦大火消歇,崔寧甚至有可能追趕上來,屆時情況將難以收拾。
曹玠恨恨地看了一眼遠方的隴右水軍,準備傳令艦隊撤出戰斗。
然而,就在此刻,曹玠水軍的側后兩方居然同時響起了鼓角之聲。
“怎么回事?”曹玠急步走到船尾,想要看個究竟。
曹玠水軍的后隊竟發生了躁動,并迅速蔓延開來。
“父親,父親……大事不妙!”曹無量搭乘一艘走舸駛至曹玠跟前,表情極其驚恐,“有隴右水軍的戰船……從我軍側后兩面一齊殺過來了!”
“什么?”曹玠只覺腦中嗡地一聲,失聲喝問,“你說什么?”
“父親,有崔寧的船隊從北面、南面一起殺過來了!”曹無量語帶驚聲地急回道。
再被兒子證實了消息,曹玠一時間竟然楞立當場,渾然不知身處何境。
“父親,父親……”
趕忙搖了搖曹玠,曹無量焦急說道,“我們中崔寧狗賊之計了,咱們快些突圍撤出去,不然就沒機會了!”
“崔寧主力分明就在東面,如何還能分兵?他又豈能繞到我軍身后去?”曹玠實在不愿相信事態竟會發展成如此模樣,尤自不甘心凄問道,“后方必然只是小股騷擾之敵,根本不必驚慌!”
“父親,后方敵人不只是騷擾啊!”曹無量驚恐地說道,“北面來的是凌武,南面來的是嚴礪,后隊船只已經看到他二人的戰旗!”
“凌武,嚴礪!”聽得這兩個名字,曹玠立時心涼如水。
“崔寧當真是想置我于死地啊!”曹玠目窒欲裂,雙拳緊握,再不猶豫地厲聲狂吼道:“傳令,全軍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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