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協商
楊錯回到蘭州數日后,張獻恭作為張位的使者,就親自趕到蘭州,協商請援之事。
當張獻恭步入議事廳時,所有人都對他地衣著感到驚異。
冠扎白條,腰系白綾,分明是舉喪之中。
“山南西道節度長史張獻恭見過楊駙馬!”張獻恭躬身向楊錯行了一禮。
“張長史舉喪之中,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楊錯擺了擺手,隨即關切地詢問道,“不知何人亡故?”
“家兄張獻甫已于四日前病故!”張獻恭神情黯然地說道。
張獻恭眉眼之間流露出無比的疲憊,眸中更是布滿血絲。
“什么?”楊錯驚愕地說道,“張兵馬使竟已辭世?”
張獻恭默默點頭!
“前些日雖聽太沖說張兵馬使染病,小王只以為是小疾而已。命人尋得神醫陸明前去為張兵馬使診治,為何還會……”
楊錯搖了搖頭,唏噓感嘆道。
“張長史,難道神醫未能趕到利州?”韓滉既悲且惑地詢問道。
當日韓滉趕到蘭州時,曾對楊錯提及張獻甫的病情,并請尋陸明為張獻甫診治。
說來也巧,陸明當時雖然已離開蘭州,但沒有走遠。
尋得陸明后,楊錯即命人送其前往利州。
“勞駙馬牽掛了!”張獻恭先是向楊錯行禮以示感激之意,隨即聲音略顯哽咽地說道,“神醫趕到時,家兄業已……離世!”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楊錯立起身形,走到張獻恭身旁,悵然嘆道,“張長史節哀!”
“多謝駙馬!”張獻恭強顏歡笑,“家兄臨去前,唯一心愿便是早日平叛,安定山南。”
頓了頓,張獻恭繼續說道:“而今敵強而我弱,且張節度年齒方幼,僅憑我方一己之力,實在難以平叛。朝廷已下敕旨,準許我請駙馬出虎賁之師,助力剿除叛賊梁崇義!”
“張長史放心,于公于私,小王皆不能對山南之亂袖手旁觀。”楊錯肯定地點頭說道,“張節度需要,小王當傾力相助!”
“恭代我家節度謝過駙馬!”張獻恭再躬身向楊錯行了一禮,面現感激之色,懇切地說道,“但不知駙馬何時能派出大軍?山南內亂延續時間愈長,死傷愈大,危害愈大。”
“請放心,只要張節度有需要,最多一個月我軍即可出擊梁州!”楊錯點點頭,向張獻恭承諾說道。
“張長史,敢問張節度能出動多少兵馬北上平叛?”安思霖比較關心這件事。
“我方會同劍南東川諸州的兵馬,大約能夠出動三萬左右的兵馬北上!”
“三萬?”田神功稍顯疑惑地說道,“張節度以山南西道和劍南東川之力,只能出動三萬兵馬?”
楊錯雖然對張位的軍力不持樂觀態度,也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只能動用三萬。
張獻恭頗顯無奈地回道:“我山南兵馬配置,本就是重北輕南。加之先前因為搬遷節度使府。大批兵馬都駐扎在梁州附近,被梁崇義掌握。我所說三萬,其實已是夸口之數。如此一來,劍南東川道將沒有多少兵力駐守。而若要征募新兵,從征募到操練,沒有半年必然無法見效。到那時山南之勢恐早已危矣!”
“那梁州約有多少兵馬?”楊錯微微頷首,持重地詢問道。
“梁崇義麾下兵馬原本應在八萬上下,加上郭嘉諒的近兩萬兵馬,合計約有近十萬人!先前攻打西縣時,叛軍損失也有近萬人,如此算來,實際約有九萬人!”
張獻恭恭敬地回道,“此外,梁崇義麾下兵馬中,約有兩萬人是征募不足三月的新兵!”
張獻恭的介紹,跟李泌細作所探得的情況大致吻合。
以三萬對九萬,山南的平叛實在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駙馬,為能盡快平定叛亂。我家張節度還有一不情之請……”
“張長史請講,小王能力所及,必無不應允!”楊錯擺擺手,豪爽地應道。
“劍南東川道雖劃歸我家節度治下,但新定之地,民心未附,必須派駐大量兵馬方可穩定治安。但我家節度實在抽調不出這許多兵力,如今平叛在即,若上述州郡再被梁崇義煽動,情形必危……”
張獻恭話說到這里,廳中多數人仍未明了其意圖所在。
惟有李泌、安思霖、韓滉等寥寥幾人眼中精光瞬現,似已有所領悟。
“張節度……意欲何為?”楊錯疑惑不解地詢問道。
“我主有意將駐防在劍南東川道的兵馬全部抽調北上平叛!但如此一來,這劍南東川道難以穩定……”
張獻恭忽地拋出一個令人吃驚的請求,“故而,我家節度想借駙馬的虎賁進駐劍南東川道諸州郡,以穩定局勢,使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什么?”廳中立時響起細微的議論之聲。
楊錯與安思霖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
張位的這個請求,哪里是什么“借兵穩定局勢”,分明就是想將劍南東川道諸州郡讓于楊錯。
當日為平叛,山南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兩次大規模的戰事,山南軍的傷亡不下十萬人。
辛辛苦苦奪取地土地,如今居然要拱手讓與他人?
深入一層思索,卻不得不驚嘆于這一頗顯大手筆的提議。
正如張獻恭先前所說,在而今的情況下,張位的十萬火急之事是以最快速度平定梁崇義的叛亂,而若要平叛,不但需要集中他自家地所有兵力,更加需要楊錯的全力支持。
剛剛收歸治下,尚未安定的劍南東川道諸州郡不但無法成為后方臂助,反會是張位的拖累。
現在張位大方地將劍南東川道諸州郡讓與楊錯,一來甩掉了“包袱”,二來還能借此取悅楊錯,借以“激”楊錯盡快出兵,三來還有讓楊錯莫要再動山南西道心思的意思在內。
正是一箭三雕!
這一招玩得極其漂亮,絕非張位本人所出,十之八九出自張獻甫之手。
楊錯也想到張獻恭這一請求背后隱藏的意思,擰眉沉吟,沒有立即答話。
“此事關乎山南存亡,還望駙馬念及百姓疾苦之痛,應允我家節度之請!”張獻恭躬身長施一禮,誠懇地說道。
“張長史請起!”楊錯上前扶起張獻恭,點頭應道,“既是張節度之請,小王再推辭便顯得矯情!不過,劍南東川道仍然由朝廷任命,我會將此事上報給朝廷。”
“多謝駙馬!”張獻恭欣喜謝道。
送張獻恭前往館驛休息后,楊錯將十數位文武重臣留下繼續議事。
“張長史這一手玩的極其漂亮!”李泌詳細分析完張位“割讓”劍南東川道諸州郡的意圖后,感嘆說道。
“此計恢弘大氣,不甚似由張長史所出!”喬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依我之見,倒有些像張兵馬使的手筆!太沖以為如何?”
喬琳原本就對山南情況非常熟悉,其后接管情報搜集和分析工作后,又曾對山南群臣做出非常細致入微的調查。
可以說,論及對山南事務的熟悉,無人可出其右。
韓滉點點頭,認可了喬琳的猜測。
“如此說來,這便是張獻甫的遺計了!”楊錯頗為遺憾地感嘆道,“張獻甫一代人杰,竟如此過世,疏為可惜!”
頓了頓,楊錯對第五琦吩咐道:“先生,勞你前往梓州走一趟,代我吊唁!”
接下來一日,開始與張獻恭就如何進兵梁州,以及兩軍如何協同作戰的一系列問題展開協商。
然而,就在這段時間里,李泌手下的細作網傳來一條驚人的消息。
將張位趕出梁州,郭嘉諒突然起兵對梁崇義反戈一擊。
目下郭嘉諒已然占據梁州,控制了梁崇義麾下大部兵馬。
梁崇義本人則生死不知。
這一消息,既在預料之中,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先前李泌、安思霖、韓滉等人都分析過郭嘉諒奪取山南的可能性,楊錯自己也頗為認同。
郭嘉諒動手得這么快,而且還取得這樣的“成功”,就不得不讓人驚嘆。
聽聞這一消息,張獻恭立即心焦如焚地求見楊錯,請求楊錯即刻派人確認消息的真偽。
其實不用他多說,李泌的細作已在做進一步地情報搜集。
張獻恭的焦慮也是可以理解。
梁州掌握在梁崇義手中,與掌握在郭嘉諒手中,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結果。
梁崇義雖是山南內亂的首惡,但由于其本人才能有限,用兵更是一般,由他執掌梁州,來日出兵平叛地難度會小上許多。
而且無論怎么說,梁崇義是本地豪族,不會過于“糟蹋”梁州。
郭嘉諒則完全不同!
經劍南平叛之戰后,郭嘉諒與朝廷、楊錯有切膚之恨,奪取山南的主要目地,肯定是為了替父報仇。
由于郭嘉諒是“外來戶”,對山南沒有任何感情,根本不會顧情山南的人力、物力。
故而,若其當真奪取了梁州,必會傾手中全部力量北上進攻楊錯或朝廷。
屆時,對梁州的損傷絕不是用“傷筋動骨”可以形容的,很可能是滅絕性的。
正因如此,張獻恭才顯得格外焦慮!
兩日后,消息得到證實。
郭嘉諒不但奪占了梁州,控制了梁崇義麾下幾乎所有兵馬,甚至連梁崇義本人都被其誅殺。
整個梁族更是被滅門,其家族及仆人共計三千多人被殺。
如今郭嘉諒挾張任為傀儡,并以張任的節度使身份任命自己為副節度,總督山南兵事。
其麾下大將郭涔、龐德,謀士劉展盡分軍政大權。
郭嘉諒奪權的行動,大膽中透出縝密。
先在西縣襲殺張維瑾、梁杰兄弟,控制了梁崇義的大軍。
隨后又利用張維瑾尚未曾向梁崇義匯報西縣戰況的契機,遣使前往梁州,謊稱西縣已破,張位、張獻甫、張獻恭等人盡被擒獲,請梁崇義前來處置。
梁崇義根本沒有想到會有如此變故,毫無防備動身前往西縣,準備將張獻甫、張獻恭戲耍嘲笑一通后,再秘密誅殺。
然而,這一行,竟成為梁崇義的死亡之旅。
梁崇義一到西縣,就被郭嘉諒斬殺,隨后郭嘉諒又偽裝成梁崇義大軍回師,一路詐城奪地,直至攻下梁州,控制張任。
了解郭嘉諒奪權的全部過程,連李泌都驚嘆不已。
安思霖認為如此連環絕計,絕非郭嘉諒一勇之夫所為。只有劉展,這位郭英乂昔日的部下、哥舒晃的舊友才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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