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勝
賈耽表情異常激動,近乎瘋狂地將手臂一次次地抬起,又一次次重重落下。
強弩兵克服了初上戰場的畏懼,動作也由生澀變得越來越熟練,一個個不知疲倦地重復著上箭——開弦——松弦地動作。
他們渴望著創造一個奇跡。
賈耽在開戰之前,曾對全營強弩兵說過,騎兵在地形開闊的平原上是神話,不敗的神話!
以步克騎,一直是十分奢望的事情。
這一戰,隴右軍統帥將會帶領他們徹底打破這個神話,而強弩兵就是打破神話的執行者。
一想著騎兵的不敗神話將在自己手上終結,所有強弩兵都熱血澎湃,渾然不管前方發生什么情況,只知道在賈耽地統一指揮下,利用自己手中的勁弩給敵軍以致命地打擊。
統領盾兵、槍兵在最前沿準備應付敵軍直接沖擊的哥舒曜等將,也被眼前地景象驚得呆住,同時又興奮得全身微顫。
狂風驟雨般的箭矢從他們頭上呼嘯不止、生生不息,原本洶涌澎湃、似乎要將他們吞噬的騎兵,轉眼間像個沒頭蒼蠅般在陣前百余步開外到處亂竄,一排一排的騎兵被箭雨釘死在地上,不少騎兵甚至被射成豪豬。
場面震撼而嗜血,卻有給人以一種莫名興奮的感覺。
所有人都相信,此戰必勝。
“主公,不能再打下去,撤吧!”孟起再不忍看騎兵被敵方的箭雨蹂躪,急聲向郭嘉諒勸諫道。
孟起抽空回首看了一眼,幾乎被眼前的慘狀所驚呆。
停下了前進步伐的騎兵,生生就是敵軍弓弩手的活靶子,在毫無間歇的箭雨掃蕩之下,所有抵擋都是徒勞的。
騎兵士兵雖然悍勇,但比之郭嘉諒、孟起的身手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尤其那些射程達到近七百步的踏張弩,幾乎可以將絕大部分騎兵籠罩在內,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沒有郭嘉諒的命令,騎兵根本不敢擅自撤退,只能做著無謂的格擋。
孟起的頭腦一片空白,也記不得過了多長時間,倒地的騎兵恐怕已不下數千,甚至更多。
再繼續這樣耗下去,最后的家底就要全部扔在西縣了!
雖然知道郭嘉諒很不甘心,但孟起不得不出言勸阻!
郭嘉諒雙目已被血色所充斥,嘴唇微張,上下牙床緊緊咬在一起,口中發出狼行的低吼,給人的感覺完全就像是一頭惡狼。
急速揮舞的馬槊在郭嘉諒身前形成一到密不透風的光幕,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全被光幕格飛。
“郭嘉諒,你想把弟兄全扔在這里嗎?你想把最后的家底全敗光嗎?”見郭嘉諒恍如未聞,孟起黝黑的面龐呈現出異樣的怒色,不顧一切地叱罵道,“郭家滅族的仇恨,你不想報了嗎?”
一聽到“郭家全族”四個字,郭嘉諒神情微變,似乎恢復了些冷靜,但動作卻不由一緩,數支羽箭乘機呼嘯而至。
由于已來不及格擋,郭嘉諒只能設法躲避,身體在馬上閃轉騰挪,避過了其中幾支,另一支則被郭嘉諒側頭用嘴斜叼住,但最后支箭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
眼見勁矢朝郭嘉諒胸口直直扎下,一柄板門大刀及時趕到,將箭矢劈飛。
不用看,郭嘉諒也知是孟起救了自己,剛剛立直身體,卻忽地聽到孟起傳來一聲悶哼。
急轉過頭,郭嘉諒驚愕地發現孟起右大腿被兩支羽箭狠狠地刺入,箭尾猶在搖晃。
知道孟起正是為了救援自己,才忽略了對自身的防御,郭嘉諒這樣鐵血的人也不禁心神微顫。
聽著身后此起彼伏的慘呼哀號聲,眼睛的余光又瞥見再一輪的箭雨即將來臨,郭嘉諒一咬牙,極不甘心地恨聲說道:“撤,撤,全速撤退!”
護衛著孟起,郭嘉諒撥馬便朝北方退卻下去,嘴中不住地厲聲下達著撤退命令。
早被恐怖的箭雨射得失魂落魄的騎兵士兵們,一聽到郭嘉諒的撤退命令,如釋重負地急速撥轉戰馬,亡命地朝北方奔突起來。
在箭雨的逼迫下,慌張的騎兵們難免又發生一定的碰撞,只要稍有遲緩,生命便難保全。
轟隆隆的馬蹄聲逐漸遠去,楊錯將手中鳳凰槍高高舉起,號角兵立即吹響號角。
聽得命令的強弩兵、弓箭手神經一松,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此時,不少人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早已酸軟不堪。
后半段射擊的頻率越來越快,即便是操練嫻熟的他們也有吃不消的感覺。
適才有振奮的精神來作為支撐,似乎不覺疲憊,但等到敵軍退卻之后,神經一旦松懈下來,疲勞感立即涌現了出來。
“噢……噢……噢……!”
也不知有誰起頭,數萬軍卒齊聲歡呼起來,也不分究竟是我軍,還是張獻恭軍。
在這一仗開始之前,騎兵的無敵神話重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令不少人對此戰的勝負結果持悲觀態度。
盡管在隨后戰斗的過程中,一系列事情的發生大大鼓舞了軍中士氣,但直到最后真正取得勝利,有些人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敵的騎兵就這樣被擊敗了!
在丟下數千具尸體后,落荒而逃了?
而聯軍的傷亡居然是零?
“無敵!無敵!無敵!”
隴右軍數萬將士齊聲長呼,聲同一人,驚震長空。
雄壯激昂的“無敵”呼喝聲,一遍一遍在天際回蕩,久久不息……
不遠處,數千人與馬的尸身倒臥在略顯冰冷的泥土上,鮮血已將大地染成通紅之色,原本的青土已成赤土。
濃郁的血腥氣息在戰場上不斷彌漫,兩、三匹僥幸逃過箭雨侵襲的無主戰馬楞楞地立在主人伏尸之處,馬蹄輕輕抬起,觸碰地上的尸身,試圖喚醒自己的主人,口中時不時地發出凄涼的嘶鳴。
西方的天際,夕陽正在緩緩地墜入地平線。
最后的余暉殷紅一片,映襯著大地、城池、草木和人。
殘陽如血!
郭嘉諒狼狽北撤之后,楊錯并沒有出動兵馬繼續追擊。
一是因為騎兵的撤退速度遠不是步卒所能追趕的上。
二是還得提防不甘心失敗的郭嘉諒殺個回馬槍。
此戰雖然能夠獲勝,完全按照自己意圖布置的戰場,是最大的原因。
一旦失去這一有利條件,追擊兵馬在曠野再跟郭嘉諒騎兵干上一仗,勝負難料。
經戰場清理,此戰擊斃郭嘉諒騎卒兩千余人,俘虜傷兵上千余人,八百匹馬傷勢較輕,仍有一救的可能。
對于缺乏戰馬的隴右軍而言,這些傷馬也是寶貝。
在楊錯的命令之下,軍中隨行大夫緊急對這些戰馬施以救治。
相形之下,隴右軍的損失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真正的損失,其實在于箭矢地損耗。
為殺傷這近四千多騎兵,隴右軍付出了十萬余支羽箭的代價,平均每一騎就得付出近三十余支箭。
這一戰,郭嘉諒那縱橫天下的騎兵折戟沉沙、慘挫于西縣,概其原由,并不是隴右軍的戰力超過騎兵。
而是郭嘉諒實在過于托大。
他過于高看了自己的智謀,過于高看了自己的武勇、過于高看了騎兵的戰斗力。
同時,他也過于低看了對手。
天時、地利、人和盡失地情況下,任郭嘉諒再如何神勇。也難逃一敗。
“恭喜郡王,賀喜郡王!”韓滉策馬從西縣城中馳出,在四名親兵護衛下,從打掃戰場地士卒中穿行而過,趕到楊錯的身旁。
他大聲道賀:“郡王神勇無敵,指揮若定,完勝郭嘉諒的騎兵,日后青史必留此戰之名!”
因擔心計劃可能會出現偏差,楊錯并沒有讓韓滉隨軍出戰,而是將他留在了西縣城中。
一旦郭嘉諒騎兵突陣成功,在亂戰之中,誰也沒有把握能夠保全韓滉這個文弱之人。
敗一仗或許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因此而折損一名超一流軍師,這“買賣”也實在是虧大發了。
“全憑太沖運籌帷幄,方有此戰之勝!”楊錯呵呵一笑,真誠地說道。
“籌謀規劃只是屬下本份,若無郡王和麾下將士奮勇顯威,豈能成事?”韓滉面上神采飛揚,呵呵笑道。
“經此一戰,郭嘉諒銳氣已被打消大半,再無能為也。”韓滉捋了捋短須,睿智的眼中閃現出興味的光芒,笑著說道,“接下來,只要能與齊王的大軍策應,收拾郭嘉諒殘軍、光復梁州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楊錯點點頭,舉目朝北面看了看,“也不知韋皋他們怎樣?”
“郡王盡可放心,郭嘉諒遭逢兵敗,必然不敢駐守在勉縣。而是尋求東還,避免被我軍的追擊。而且自勉縣到漢中一馬平川,也很放心。然而他完全忘了,漢中北部是伏牛山,肯定會掉以輕心。以有心算其無備,加上地形之利,韋將軍怎么也得再讓郭嘉諒脫下一層皮!”
韓滉從容且自信地說道。
他最擅長設計連環之計,往往一計緊連一計,環環相扣,也正因如此更讓人防不甚防,此次他同樣也沒有打算輕易地放過郭嘉諒。
并且,他還習慣用幾套方案。
除了失敗之后的方案,還有勝利后的方案。
勝利后的方案,就是韋皋率領無當飛軍在當地向導地引領下,抄小路潛行至勉縣的伏牛山一帶,伺機伏擊郭嘉諒。
“而且……”
韓滉嘴角忽地揚起壞意地笑容,說道,“齊王大軍此刻說不定已攻克漢中郡,郭嘉諒連援軍都要被斷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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