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全滅
這時候,辛京杲看見統(tǒng)帥身后,一個穿著普通青甲,外罩白色戰(zhàn)袍的青年相貌有些陌生。
那人相貌英俊,神態(tài)冷傲,眼神如電,卻是十分威武。
辛京杲不由問道:“大帥,這位是哪位將軍?”
楊錯笑道:“這是小王的隴右軍將領(lǐng)韋皋,擅長騎射。方才就是他射殺了那兩只黑鷹,讓對方?jīng)]辦法傳遞信息。”
辛京杲和韋皋見了一禮。
這時,田承嗣帶著十六騎居然沖破了重重阻截,眼看著就要沖到中軍了。
辛京杲心中一緊,道:“大帥,下令兩翼前來救援吧。”
楊錯搖頭道:“我們?nèi)穗m然多些,可是敵軍驍勇,若是放松圍困,給他趁機沖出去,那可就是前功盡棄,再說。本王的親衛(wèi)軍,難道比不上叛軍的騎兵么?”
最后兩句,他卻是高聲說出。
聽到的親衛(wèi)軍,都是心中羞惱,更是舍了姓命作戰(zhàn)。
一時之間,就是最善沖刺的十六騎也幾乎是寸步難行。
田承嗣見到這種情況,知道自己處于生死關(guān)鍵時刻。
他高聲呼道:“眾君,我等和唐軍結(jié)下血仇無數(shù),若是被敵人俘虜,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能償罪,不若拼個一死,也免得落入敵手,受盡羞辱。”
言罷,也不閃避對面刺過來的馬槊,一伸手緊緊將那條馬槊夾在腋下,一戈將那個大唐軍士頭顱削去,然后伸手將那人提到自己馬上,將長戈掛在馬上,雙手將那人尸身高高舉起,喝道:“有敵無我,死戰(zhàn)求生。”
雙手用力,將那具尸身生生撕成兩片,鮮血五臟濺落,將田承嗣身上染成血紅。
唐軍大嘩,燕軍卻是心中兇殘之姓盡皆激發(fā)出來,跟在田承嗣后面,沖破了面前的阻礙,切入了中軍。
辛京杲心中一緊,連忙握緊馬槊,卻覺得手足無力。
這時,楊錯卻已經(jīng)長笑一聲,策馬迎上,左右近衛(wèi)連忙隨著沖上,想將楊錯保護起來。
可是楊錯馬快,卻已經(jīng)迎上了燕軍的鋒矢陣之首——田承嗣。
田承嗣原本正在沖殺的順暢,卻覺得突然被人架住了長戈,抬眼一看,那人一身金甲,火色戰(zhàn)袍,除了楊錯不會是別人。
想到若是殺死此人,敵軍必然大亂,田承嗣不由精神一震,連出殺招,而他身邊的鐵騎也圍了上來,一定要舍命拼下敵軍的主將。
楊錯也是練武多年,既有名師教導,又是多次上陣,論武藝也不輸田承嗣,而且他身邊勇士極多。
他這一殺出,他們也跟了上來。
雙方一番血戰(zhàn),田承嗣的攻勢還是被暫時遏制了。
若是往常作戰(zhàn)也無關(guān)緊要,可是現(xiàn)在燕軍落入重圍,結(jié)果就不同了。
趁著鋒矢陣暫時被阻撓的機會,其他唐軍加強了攻勢,燕軍兩翼和后面的陣形漸漸散亂。
不過片刻,就有蜂擁而上的唐軍鐵騎接替了楊錯的位置,將燕軍徹底包圍了起來。
退到大纛之下,楊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這么多年上陣殺敵,雖然由于他統(tǒng)帥的身份,直面危險的局面并不是特別多,也不是沒有在生死邊緣徘徊過。
可是方才田承嗣和他麾下的鐵騎猛攻他的那一刻,楊錯還是真切的感覺到了什么是生死須臾,感激地看看辛京杲。
方才辛京杲?jīng)]有急著撲上來救人,而是迅速下令加強了攻勢,讓楊錯有機會退了下來。
看看困獸猶斗的田承嗣等人,楊錯心中不但生不出怒意,反而添了幾分賞識。
這些年來不是沒有見識過猛將勇將,如劍南的崔群、郭嘉諒等,可是像田承嗣這樣有勇有謀的將領(lǐng)卻是不多見。
若不是燕軍一開始就走錯了一步,也不會有機會將此人困住。
又過了片刻,辛京杲麾下那些騎兵也終于及時趕來。
他們加入戰(zhàn)場,終于確定了唐軍的勝利。
雖然燕軍已經(jīng)結(jié)成圓陣固守,但是沒有援軍,敗亡已經(jīng)是遲早的事情。
大局已定!
廝殺了半天,天色已經(jīng)漸漸昏暗。
楊錯擔心田承嗣趁夜突圍,又調(diào)來了步兵,在四下點燃火把,將戰(zhàn)場照得通明。
燕軍已經(jīng)只剩下寥寥的三千余人,楊錯更是控制了進攻的節(jié)奏,不愿意破壞了全殲敵軍的戰(zhàn)機。
燕軍殘軍擺了固守的圓陣,而唐軍也在外面擺了一個圓陣,滿滿的消磨著燕軍的生命。
圍困的戰(zhàn)圈越來越小,楊錯更是命令唐軍輪流上陣,使得燕軍沒時間休息,越發(fā)疲憊。
只要圓陣一破,就是全軍覆滅之時。
可是在田承嗣的指揮下,這支燕軍居然還未喪失戰(zhàn)力。
真不愧是歷史上讓大唐頭疼不已的河朔三鎮(zhèn)之首,楊錯想到這里,愈發(fā)堅定了消滅田承嗣的決心。
立在陣心,田承嗣嘴唇干裂,身邊的鐵騎也只剩下七人。
從他領(lǐng)軍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的慘敗。
可是從他的眼中卻看不到失意和憂懼,只是如同往常一樣的冰冷漠然。
這些燕軍本就驍勇,雖然瀕臨絕境,可是他們和唐軍都有深仇血恨。
雖然說陣上交鋒,死而無怨,可是他們卻是不同,死在他們手上的大唐平民數(shù)不勝數(shù)。
歷來田承嗣麾下的軍士落到唐軍手中,幾乎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燕軍心中卻生不出對田承嗣的怨恨,雖然是這人主導了對那些讓他們絕無生路的屠戮,這些軍士也非常清楚,只有在田承嗣麾下,他們才有可能在短短幾年積攢下足夠的金銀。
雖然他們喪命疆場,可是他們的家人早就有足夠的金銀可以過活。
為了自己的家人,只有死戰(zhàn)到底,只大燕最后得以保全,自己的家人就會平安。
這樣的信念讓他們雖然已經(jīng)陷入必死絕境,卻絲毫沒有委屈求生的念頭。
楊錯看得心中敬佩,道:“這樣一支鐵軍,至今仍然不肯屈服,真是難得,就是我大唐也罕見這樣的騎兵,辛京杲,你說我招降如何?”
辛京杲猶豫了一下,道:“田承嗣深為大唐軍民所恨,只怕招降不宜。”
楊錯想了一想,道:“就算是招降不成,我也該狠狠地打擊一下他的士氣。”
說到這里,楊錯提高了聲音,高聲道:“田承嗣,你已經(jīng)身陷死境,若是肯歸降大唐,本王保證不傷你的姓命,就是你的部下也可以一并饒過。本王言出如山,你可肯考慮一下?”
他的聲音中蘊含了內(nèi)力,雖然戰(zhàn)場十分紛亂,眾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唐軍也在將領(lǐng)們的示意下暫時放緩了攻勢。
田承嗣高聲道:“田承嗣身為大燕將軍,深受皇恩,今日雖然落敗,卻是唯死而已,足下不必費心,我早已立誓,絕不會受辱。”
楊錯高聲道:“你縱然不惜姓命,難道你麾下將士的姓命也不顧惜么?”
田承嗣聽了又是一笑,知道楊錯趁機打擊燕軍的軍心,想不到楊錯果然謹慎,都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打擊軍心。
他緩緩看看四周,笑道:“若有想要投降者,不妨說出來,本將軍不阻攔你們求生就是。”
過了片刻,眾人齊聲道:“愿隨將軍而死。”
田承嗣嘆了口氣,目光落到一個個子最矮的鐵騎身上,道:“盧子期,你今年只有十七歲,若是你想投降,我也不會怪你。”
那個鐵騎連忙跳下馬跪倒在地,泣道:“將軍何出此言,我自幼無父無母,流落無依,若非將軍傳授武藝,如今還是人人得以欺凌的乞丐。屬下情愿和將軍同死,請將軍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田承嗣聽得只覺心中一暖,他淡淡道:“你起來吧,我不趕你就是。”
那個少年抹去眼淚,跳上戰(zhàn)馬。
田承嗣仰面向天,哈哈大笑。
笑聲在天地間回蕩。
燕軍中殺氣升騰,人人面上都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見此情景,楊錯也不需再問,傳令道:“殺。”
本就只打算打擊軍心,見他們冥頑不靈,那就不怪楊錯心狠了。
唐軍騎兵在火光掩映下向燕軍逼去。
這時候天上的烏云散盡,明月疏星無情地映照著殘酷的戰(zhàn)場,注視著燕軍最后的爭斗。
次日天亮,燕軍終于死傷殆盡,楊錯在侍衛(wèi)保護下走入那片滿是血腥的修羅場。
戰(zhàn)場上處處伏尸,每個死去的燕軍都是身背數(shù)處重傷,無一不是力戰(zhàn)而亡。
走到戰(zhàn)場中心,那里正是戰(zhàn)局最慘烈的地方,好幾具尸體都戴著面具,而在其中就有一個身穿將軍服飾。
楊錯仔細看去,只見那人張開雙手,用身軀掩著一個較矮的身軀,右手仍然緊緊握著長戈,戰(zhàn)袍破碎,盡是鮮血。
在他身邊,一匹背上仍然插著長矛的戰(zhàn)馬長聲悲鳴,不時用力低下馬首去推自己的主人,想要讓他重新站起來。
也不需楊錯下令,自有人拖走那匹重傷將死,卻仍然徘徊不去的戰(zhàn)馬。
楊錯走上前去,俯身看去,只見那人的面上仍然覆著面具,便伸手摘了下去。
面具摘下,露出一張粗獷的面容。即便是死了,也露出兇狠的神色。
或許是有面具遮擋的緣故,雖然經(jīng)過苦戰(zhàn),那人面上并無血跡,眉宇間甚至沒有一絲瀕臨死亡的驚懼和憤怒,反而帶著淡淡的笑容,仿佛走過長途的旅客終于放下了身上的重擔一般,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樣的人,的確是令鬼神驚懼。不過惋惜倒是大可不必,自天寶十四載以來,死在田承嗣手里的唐軍將士、百姓不知凡幾。
原諒他是那些將士百姓的事,楊錯只需要送田承嗣去見他們。
這時,突然耳邊傳來低微的呻吟聲。
楊錯還沒有反映過來,身軀已經(jīng)自動地退了一步。
而旁邊的侍衛(wèi)也都仗劍過來,謹慎的護著統(tǒng)帥。
眾人仔細聽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聲音。
楊錯回憶了一下方才聽到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落到田承嗣身上,不,應該說田承嗣身下護著的那個人。
他令人將田承嗣抬到一邊,發(fā)現(xiàn)被田承嗣壓在身下的也是一個鐵騎。
只是楊錯發(fā)覺那人雖然受了重傷,可是致命處的傷口卻是很淺,想必是被田承嗣以血肉之軀擋住。
楊錯身邊的近衛(wèi)冷冷瞪了事先清理戰(zhàn)場的人一眼,竟沒有發(fā)現(xiàn)還有活人,若是有人趁機行刺豈不是糟糕。
不過楊錯卻是沒有怪責,他上前摘下那昏迷不醒的鐵騎的面具,露出一張稚氣猶存的面容,不由道:“想不到田承嗣身邊的鬼騎中竟有這樣年少之人,小小年紀就上陣殺敵,還要擔當沖陣之責,可真是不簡單。”
感嘆完了,楊錯忽然下令道:“來人,把他給我一刀宰了!”
立刻有近衛(wèi)上前,把那人亂刀砍死。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哪怕是這人只是奉了田承嗣之命行事,也留他不得。萬一這小子愚頑不靈,說不定會導致更大的禍患。
原本的歷史軌跡上,就是因為仆固懷恩剿滅叛軍時出于私心,養(yǎng)了這些前叛軍的將領(lǐng),這才招致后來的河朔三鎮(zhèn)屢次反叛,大唐威信掃地。
“自即日起,對于叛軍大將的親信一律奉行殺無赦。絕對不能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讓他們再叛唐。”
眾軍轟然應諾。
雖然有些人并不明白楊錯的用意,可是軍法如山的道理卻是人人懂得的。
這時一個部將出列道:“大帥,雖然如此,可是這個田承嗣肆虐多年,雙手沾滿大唐百姓的鮮血,我們多少袍澤都死在他手上,還請大帥準許末將等人將此人千刀萬剮,才能消了心頭之恨。”
楊錯正想應諾,目光落到田承嗣的尸身上,看到他那平靜的仿佛睡去的面容,嘆息道:“我們大唐勇士快意恩仇,可是人死恨消,何必要和一個死人過不去呢?而且戮尸之舉不是我們大唐王師應該做的事情。來人,用棺木將田將軍裝殮起來,等到戰(zhàn)后送回叛軍去吧。”
那將領(lǐng)面色有些羞慚,退了下去。
眾人面面相覷,剛才還說要殺無赦,怎么又不讓把可惡的田承嗣千刀萬剮?
楊錯掃了他們一眼,高聲道:“田承嗣已經(jīng)戰(zhàn)死,不論什么大罪,一死也足夠抵償了。你們聽著,我們也應該去會會那賴在懷州不走的史朝義,記恨一個死人也沒有什么光彩,若是能夠擒殺史朝義,才是我大唐男兒最大的榮耀。你們說是不是。”
眾將聽了,都是高聲呼喝道:“殺史朝義,破叛軍。”
初時只是眾將高呼,后來四下軍士也都是高聲呼喝。
楊錯見氣勢已經(jīng)被自己挑了起來,又道:“傳我將令,修整一日,明日我們就去河陽,看看史朝義的威風。”
這次,眾將都是歡聲應諾,仿佛恨不得立刻上路似的。
楊錯卻是心中有些憂慮,不知道那里的戰(zhàn)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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