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夜肅殺
一騎斥候疾馳而至,恰好迎上郝玭。
馬上騎兵飛身而下,單膝跪地行禮道:“統領,緊急軍情,叛軍動了!”
“你現在就將這消息通報給仆固懷恩將軍請他即刻整頓兵馬,準備出擊!”聽那斥候將軍情巢報完畢后,郝玭劍眉微揚。思索片刻后,當機立斷地命令。
“諾!”斥候再次上馬,飛馳而去。
“吹號,休息中止,全軍準備出擊……”
“殺!”漫天的喊殺聲中,一群一群的風騎軍呼嘯而來,呼嘯而去,鋒利無比的戰刀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叛軍士兵排列著密集的陣形。頑強而堅決地承受著一撥又一撥的沖擊和砍殺。他們就象矗立在河岸邊地堅石,任由奔騰的河水沖刷撞擊,我自巋然不動。
慘烈的搏殺,在風騎軍從旁側截住叛軍的那一刻時正式展開。
出乎預料,且戰且退的叛軍,抵抗意志簡直堅韌到驚人的地步。風騎軍一次次的沖擊,居然楞是無法將他們擊潰。
沖殺了一陣后,郝玭便感覺出不對勁。
眼前地這支意志堅韌的叛軍,根本就不像是在準備撒退,仿佛就是為了與風騎軍拼死一戰。
而且……
“統領,不對勁!”拔里休哥策馬飛馳而至,大聲對郝玭說道,“這里的叛軍全是步卒,沒有看到叛軍的騎兵。我剛碰到了述律阿虎,他也說沒看到叛軍騎兵。”
被拔里休哥說中心中的另一個疑惑,郝玭面色微變,略一思索后急聲說道:“上當了,是金蟬脫殼的把戲!史朝義肯定是以步軍撒退為餌引誘我軍追擊,他自己跟騎軍從另一條路撤了。”
“什么?”拔里休哥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這里的步軍不下一萬五千人,史朝義就舍得這樣丟掉了!”
“史朝義行事一向果決,沒什么是他放不下的。”郝玭皺眉說道,“而且騎軍先撒走了,對這些叛軍步卒其實也是一種解脫。他們如果實在扛不住,可以向西遁入山中。”
“統領,下面怎么辦?”
郝玭勒馬朝四周的殺戮戰場看了看,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休哥,召集第一曲跟我追史朝義,雖然未必能追上,但總得試一試!讓史朝義這么快退回新安,對大帥的大計頗為不利!”
“統領,天色太暗,恐怕不是那么好追!”一旁的親兵隊長郝正提醒道。
“這個沒有問題,追蹤是瘋狗的拿手好戲,再黑的天也難不住他地鼻子!只要有他,一定能尋到史朝義地撒退路線。”拔里休哥接口說道。
“就這么辦!”郝玭知道時間緊急,不容遲疑,當即決斷道,“休哥,你快點召集第一曲,再把述律阿虎兄弟找來。”
“統領,這里怎么辦?”拔里休哥撥馬便要離開,但忽有回首問道。
“這里就交給仆固將軍和二、三曲了!”
“嗚……嗚……”高亢的號角聲猛烈地響起,直沖濃黑無根的夜空。
一支騎軍朝北面方向快速行進著。
正如郝玭所猜測的一般,史朝義正是將兵馬一分為二,以步軍撤退為餌引誘敵軍注意,進而掩護騎軍的撒退。
為防行動被察覺,史朝義特地命每一騎都在馬蹄上包裹了布巾,以消除蹄聲。
同時,騎軍撒退時,也不點火把。直到撤出有十多里路后,才燃起了少許火把以便能快速行軍。
一面縱馬疾馳。史朝義忍不住回首朝西南方向看了幾眼,雖然在夜色中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東西。
“陛下放心,高秀巖將軍乃是步軍大將,身經百戰,而且這里又是我方腹地,高將軍即便支撐不住,全身而退應該不成問題。”
馳行在側的許季常,借著火光看靖了史朝義的表情和動作,知道史朝義擔憂的是什么,出聲安慰道,“眼下最要緊,還是先趕回新安,設法化解楊錯的連環詭計!”
史朝義略顯憤感地嘆了口氣,不無惆悵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張忠志這些人拖我們的后退,此戰何至于會落到如此境地?難道說,天要棄我?”
“陛下,臣以為此事非關天命,只在人為!”許季常一邊打馬,一邊轉頭說道。
史朝義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么。
“目前的戰事雖不太順利,但只要西南那邊事起,戰局必將會出現轉機!”
聽許季常提到“西南那邊事起”,史朝義精神略振,沉聲問道,“文和,西南的事情進展的如何了?”
“這幾日雖然沒有得到消息,但按照先前的計劃,事發也就在這幾日了!”許季常正在稟報,卻不妨行進地騎軍后隊突然傳來喧嘩之聲。
“怎么回事?”史朝義隱隱感覺事情不妙,急聲詢問道。
“陛下!”蔡文景策馬飛馳而至,面色略顯焦急地說道,“后面傳來馬蹄聲,很可能是風騎軍追上來了,末將已派斥候前去打探。”
“居然來得這么快?”史朝義微微一怔,“這么黑的天,郝玭是怎么尋上來的?”盡管叛軍騎兵點了十幾支火把,但這微弱的火光根本傳不出多遠。五里之外恐怕就看不到了,而叛軍騎兵是在馳出近十五里后才點燃的火把。
“陛下,來敵不知有多少,為保安全,悠還是帶一部分人先撤,末將領軍擋住追兵!”蔡文景急切地勸諫道。
“蔡將軍說的極是!”許季常點頭附和道。
“既然如此,我留三千騎予你阻敵!”史朝義也知不容猶豫,當機立斷道,“那郝玭兇悍善戰,不易抵擋阿史那承慶將軍,你也留下助蔡將軍一臂之力。”
“是!”
徐州,彭城,刺史府。
李光弼深夜急召李忠臣、尚衡、殷仲卿等人商議大軍面臨的困境。
大廳的左右兩側分別點燃著十余支巨大的火炬,映的廳內一片明亮。
在廳正中,擺放著四個大火盆,盆中的炭火正盛,不時地發出劈里啪啦的細微聲響。
與如春的室溫形成強大反差的是,廳內數十名文武將官面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沉肅。
“彭城治下九縣,人口逾二十萬,但郡中卻幾乎沒有半點糧食。據聞,叛軍在撒退之時,已將本就不多的存糧全部運走。”
淮西節度使李忠臣面帶憂慮地說道,“在先前幾月,彭城百姓原本還能依靠郡縣中開設的粥棚勉強度日。自七月底開始,彭城太守李春便以平叛為名,停止了對各縣的賑濟。這十多天來,百姓只能依靠挖樁草根、剝取樹皮,甚至是以土為食。”
廳內一片寂然,不少將領腦中已經浮現出自大軍渡淮北上,直到攻占彭城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曾經富庶的淮北平原,放眼看去,全然是一片黃土,看不到草木,看不到走獸,甚至連飛禽都相當罕見。
形容枯槁的百姓,走起路來都是哆哆嗦嗦,讓人懷疑,若是吹來一陣大風,可能就會掀倒一片人。
有些地方,饑餓已極的人,甚至已經開始以同樣因饑餓而死的人的尸體為食。
再過些時日,易子而食的慘事恐怕也就不遠了。
北伐大軍進占城池時,城中那些饑餓百姓的眼神,讓一些久經沙場的將士都感到心中有些發寒,那完全是餓極急欲噬人的野獸一樣的眼神。
若不是有大軍威勢的震懾,誰也不敢擔保跟這些“野獸”在一起,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每個人都在心里問,這還是大唐的“開元盛世”嗎?才過去幾年啊,就到了這個地步。
“自渡淮之后。我軍的主要任務不是攻城略地,不是破敵沖陣,而是忙于賑濟百姓。奪取彭城全郡后,每日僅賑濟百姓,我軍就需要耗費糧食六百石,幾乎已與大軍的軍糧消耗持平。”身為淮西節度使的李忠臣,不但要為李光弼籌謀軍機,也當仁不讓地承擔起軍備后勤的管理。
在場的眾人雖未必都通曉后勤政務。
但一些簡單地算數卻也難不倒他們。賑濟百姓需要十石糧食,大軍的軍糧消耗還要稍多,這也就意味著每日實際耗費的糧食至少要達到一千二百石。
每天一千二百石,一月就是三萬六千石。若是這一戰持續四、五個月,若是日后需要賑濟的百姓更多,所需要的糧食簡直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開戰之前,雖然李忠臣已經透露過以淮西所儲備糧食。足夠支撐北伐大軍征戰七個月以上,而這其中也包括了對災民的賑濟糧。
但此刻,嚴峻地現實讓不少人心中也有些沒了。
“上史朝義的當了,這分明是就是一條堅壁清野之策。難怪我軍奪彭城郡奪得這么容易。”尚衡重重地一拍大腿,頗顯惱怒地說道。“把糧食撥刮干凈,卻留下二十幾萬百姓,叛賊簡直就不拿人當人看。要是我軍沒有攻進彭城,而是轉向攻擊宋州,這二十萬人豈不是只能白白等死?”
事實上,李光弼大軍對彭城郡的攻略,用“接收”一詞顯得更加恰當些。
不到十天時間,諾大的彭城郡已盡在平叛大軍的掌控之中。
期間,甚至連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仗都沒打過。完全就是叛軍撒退,唐軍接收,看上去沒有半點懸念!
“尚將軍說的不錯,確實是堅壁清野之計!”李忠臣點了點頭,“起先雖然也料到史朝義可能會行此絕計,但沒想到他會做的如此徹底,如此根辣!今日傍晚時,剛剛得到駙馬那里的消息……”
“李節度,駙馬那里的戰況如何?”殷仲卿眼晴一亮,急切地詢問道。
“史朝義已從都畿道大量調集兵馬,準備阻撓將軍對洛陽的攻略。”
一眾將領聚精會神地聽著李忠臣的解說,心中一陣陣發癢。
洛陽方面地大戰即將開啟,徐州這邊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叫人如何甘心。
“從目前地情況,基本可以推斷出史朝義的應戰策略。”介紹完情況后,李忠臣分析道,“對駙馬的大軍,史朝義是準備積極應戰,以求能夠將我兩翼齊飛戰略中的一翼折斷,進而謀求反轉整個戰局。”
“而對我軍,史朝義是準備施以堅壁清野之策,以數十萬饑民拖滯我軍行動,消耗我軍糧草,進而為其集中力量迎擊駙馬的大軍謀得時間。”
李光弼接口道:“若我所料不差,假設我軍繼續向北進攻,史朝義很可能還會放棄下邳、海州,乃至整個河南道東部。屆時,多達六十余萬的百姓將會成為一個沉重的包袱。而史朝義則可借此機會,從外部調兵施壓,在內部以細作煽動民眾生事,將徐州變成一個巨大的泥譚,使我軍動彈不得分毫。
“就在今日,符離、蘄縣都出現了騷動,雖然最終都被平抑下去,但再起的可能很大。據我方事先安排的細作回報,這三縣地民眾騷動,都有人為煽動的跡象。很顯然,叛軍在撒退時,肯定已先行安排了人手潛伏于百姓之中。”
“此外,在今日傍晚時,斥候回報,有大量百姓從下邳,海州朝彭城遷徙。不出意外,這也是史朝義搞出來的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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