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主新安
策馬矗立在一座土丘上,楊錯全身上下都已經濕透,寒冬的大雨透出陣陣涼意。
剛剛經歷過一番廝殺,熱騰的身體突然被這陣寒雨一激,感覺有些不舒服,相信其他的士卒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長時間地淋雨,又是這么冷的大雨,對身體健康不是件好事。
搖頭拒絕了親衛送上的雨蓑,楊錯抬手在額前,以遮擋沿著鐵盔滑落的雨水,眼睛遠遠地眺望著前方。
非但步卒的追擊變得舉步惟艱,騎軍也同樣如此,不適宜再追下去了。
就當周子俊走鴻運了,老天居然幫了他的大忙,否則此戰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
不過,此戰的戰略意圖基本也已達成,能收手了!
“傳令,全軍停止追擊,清理戰場后,即刻撤向新安縣城!”打定注意后,楊錯轉頭對親兵下令。
“嗚……嗚……”
號角聲悠長地回蕩在天地之間。
與風雷相和,與雨孱相隨。
“殺!”郭涔暴喝一聲,長槍以雷霆萬均之勢疾刺入一名叛軍小校的后腦勺。
霎那間,整個頭顱如同西瓜般炸裂開來,紅的、白的液體濺得郭涔滿身都是,但很快,雨水又將一切洗得干干凈凈。
“主公,大帥傳令,收兵了!”孟起策馬飛馳了過來,他的騎術超群絕倫,遠非常人可比,即使在這樣泥濘的地面上,騎行的速度也絲毫不減。
“嗯!”單手提槍,另一手在臉面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郭涔悶應了一聲,隨即抬頭看了看天,略顯惱怒地罵道,“賊老天,偏偏在這時候來了場大雨。”
“主公不必在意。周子俊那廝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總有一天要取下他的狗頭!”
“估計風騎軍也可能沒擒住周子俊。”郭涔很有些不甘地朝北面瞪了一眼,“算了,回去!”
片刻后,郭涔、孟起二人同時厲聲長嘯起來,奔馳追敵的鐵騎士兵很快都停下了步伐,掉頭朝郭涔所在處聚攏過去。
逐漸地,風騎軍停止了追擊,步卒也停了下來。
一個時辰后,楊錯與郝玭、郭涔、孟起等人領著騎軍先行撤入了新安縣城。
仆固懷恩、田神功則統率步卒押解著俘虜和繳獲物資在后跟進。
新安縣城在今日凌晨寅時左右,正式落入唐軍之手。
被史朝義留下駐守城池的兵馬只有寥寥兩千人,其中還不乏負傷的士卒。
史朝義和大軍的撤離,讓留守士卒斗志全無,根本組織不起有力的抵抗。
薛兼訓率領三千軍卒一個試探性的攻擊,就成功地攻占了東城樓,隨后乘勢奪取整個城池。
奪取新安縣城的同時,薛兼訓還給楊錯獻上了兩個意外之喜:
被生擒的偽燕的“河南尹”達奚聞和另一個讓楊錯痛恨到極點的人物——原鄧州新城令、現偽燕的果毅都尉梁毅。
“達奚聞叛賊是主動要求留守新安縣城的。”薛兼訓指著廳下五花大綁,雙膝跪地的達奚聞,輕聲對楊錯稟報,“據聞,他主動向史朝義請命,稱要與我軍拼個魚死網破,直至與城共存亡!”
“哦?”楊錯嘴角帶出一絲笑意,“城破時,他人在哪里?”
“躲在府里準備飲毒酒自盡呢。”薛兼訓笑著說道,“被擒住時,那杯熱過的毒酒都已快涼了,他都沒‘舍’得喝下去!”
看得出,薛兼訓對達奚聞是相當的不屑。
不過也難怪,當真能夠坦然赴死的人,天下又有幾個?
像達奚聞這樣出身士族,終日錦衣玉食的人,更會將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到迫不得已,他怎會“自尋短見”。
“達奚公向來可好?”揮手示意薛兼訓和一眾看守士卒退下,楊錯緩緩走到達奚聞跟前,笑著招呼道。
當年達奚珣還是大唐上柱國、河南尹的時候,達奚聞作為他的親族,楊錯在朝會上見過他。
“哼!”輕哼一聲,神色狼狽的達奚聞似不肯服軟地將頭扭轉,看也不看楊錯。
討了個沒趣,楊錯也沒有太過惱怒。
施施然移步到廳中主位,一屁股坐下后,楊錯仔細打量起這位“河南尹”。
說起這位老兄,不得不提他的哥哥——達奚珣。
達奚是復姓,他們一家子是鮮卑族人。
達奚珣進士科出身,授河南縣尉,累遷中書舍人,拜禮吏二部侍郎。出為滑州刺史,遷荊州長史,拜正議大夫、河南尹、上柱國,封南陽縣子。協助封常清抵御安史叛軍,兵敗被俘。
安祿山自立為帝,達奚珣被強行任命為宰相。
洛陽被攻克后,達奚珣被俘。
崔器、呂湮上言說:諸陷叛軍官員,皆背國從偽,按律都應該處死。
李峴則認為:叛軍攻陷兩京,天子走保蜀中,人們各自逃生。這些陷賊官都是陛下親戚或勛舊子孫,一概以叛逆罪處以死刑,恐有乖于仁恕之道。并且叛亂還沒有最后平定,河北未下,群臣還有許多陷于叛軍。如果從寬處置,是開其自新之路:如果全部誅殺,是堅其叛逆之心。
肅宗遂從李峴之議,分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
至德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斬達奚珣等十八人于城西南獨柳樹下,陳|希烈等七人被賜自盡于大理寺,應受杖者皆杖于京兆府門。
達奚聞從此歸附偽燕朝,官至河南尹。
不知道他是主動向史朝義請命“死守”新安縣城,是不是還抱著“回歸”大唐的心思?
看了他片刻,楊錯就轉移了注意力,開始閱覽薛兼訓簡單整理過的都畿道的一些卷宗。
薛兼訓雖然是武將,但他家學淵源,學識即使比起尋常文吏,也絕不遜色,打理一般的政務對他更不在話下。
史朝義從新安縣城撤退前,將城中的文卷毀壞了不少,遺留下來都已殘缺不全。
這里的卷宗是薛兼訓從一名退休的都畿道老吏那里尋來的,是有關都畿道的戶籍情況。
在去年的連續天災中,都畿道的損失確實相當嚴重,僅僅人口就死了十數萬,是史朝義治下各州郡死傷最為嚴重的。
此外,又有大量的人口往南逃入山南東道。
僅去年一年,都畿道就損失了差不多有二十萬百姓,讓這個曾經富庶一時的地方變得繁華不再。
饒是如此,都畿道居然還有近二十萬戶。
難以想象受災前的都畿道,人口到了什么程度。
每次看到此處,楊錯都感慨萬千。
除了這些卷宗外,還有薛兼訓命人剛剛書寫的一份文書,上面記剝了新安縣城目前庫存的物資。
由于史朝義撤退前,在城中大肆進行了搜刮,庫存糧草幾乎沒有,非但如此,甚至連城里百姓家中的存糧也被強征一空。
近幾十萬百姓的吃飯問題,就全落在唐軍頭上了!
除糧食外,其余的財物史朝義倒是沒有毀壞或是攜帶多少。
楊錯不理不睬,達奚聞反而難受了起來,身體在地上不住地扭動。
由于雙臂被反綁著,他想做些什么動作,也是困難的很。
他眼睛直直地盯著楊錯,幾次想站起來,也不知是因為身體無力,還是顧忌楊錯的武勇,最后還是選擇了放棄。
在楊錯幾次的微瞥中,看到達奚聞面上表情很是復雜有趣,有掙扎、有憤恨、有懊惱、有擔憂、有怯懦……
“燕軍如何?”突然間,達奚聞開口向楊錯詢問道。
“敗了……”楊錯頭也不抬地淡淡回了一句。
大概沒想到楊錯回答如此簡單,達奚聞微楞之后,才繼續說道:“敗的怎樣?”
“一敗涂地!”楊錯放下手中文卷,抬起頭,別有意味地笑道,“可惜了,如果沒有這場雨……”
“不可能!燕軍怎會一敗涂地?”達奚聞突然高喊起來,“你莫想騙我,以為如此便能令我喪志投降么?”
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楊錯饒有興致地盯著達奚聞,直將他看得不敢與我對視。
他果然還想“回歸”大唐,適才的話里,就有這層意思!
不過,他心里還存著首鼠兩端的意思。
不然也不會把叛軍稱為“燕軍”。
楊錯心道,喪志投降?呵呵……可惜,并非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接受!
“達奚摯也在新安城么?”沒有回答適才的問題,楊錯反問達奚聞侄子的去處。
“他在洛陽任職!”達奚聞神色微黯地說道,看來達奚摯的前景也不是很好。
正待說些什么,薛兼訓急步而入,躬身行禮后稟報道:“啟稟大帥,仆固將軍和田將軍已率軍抵達新安縣城!”
楊錯點了點頭,隨手將卷書丟在桌案上,長身而起朝廳外走去。
“楊……楊將軍,你打算……如何處置在下?”似乎感覺到楊錯對勸降他并不是很熱切,當楊錯走過他身邊時,達奚聞躊躇地問了出來。
“我會把你葬在洛陽!”跨出廳門的那一剎那,楊錯回道。
洛陽,正是達奚珣的墳墓所在。
“撲通!”
一個身體倒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不再理會,楊錯接過雨蓑披在身上,大步朝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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