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流言蜚語
“中計了!”機械地抬起頭,平洌失魂落魄地輕喃道。
突然,他發足急走,直奔徐璜玉的軍帳而去。
“什么?中計了?”徐璜玉愕然看向面色鐵青的平洌,疑惑說道,“什么中計了?”
“張傪,一定是張傪的詭計!”平洌痛苦地搖了搖頭,語帶悔意地說道。
“先生,這究竟怎么回事?”沒有得到答復,徐璜玉更覺疑惑,急切地問道。
面對徐璜玉的詢問,平洌先將適才在軍營內所聽到士卒們的談話大致地轉述了一遍。
“這幫混蛋,居然敢在軍中亂嚼舌根,散布流言!”徐璜玉的第一反應是憤怒,但隨即意識到這并不是眼前的重點,“先生,你所說的詭計究竟是什么?”
見徐璜玉還沒能完全會意過來,平洌只得繼續解釋道:“適才聽了士卒的談論后,我忽然萌生一個想法,輜重隊的脫困恐怕并非偶然,很可能是李光進的唐軍故意為之。”
“什么?”徐璜玉虎目睜得滾圓,盯望著平洌,面上表情比先前更要疑惑。
統軍作戰是徐璜玉之長,奇謀詭計卻是他的短處。
也正因為如此,史朝義才特地安排了平洌來做他的謀主。
不過,可惜的是,平洌雖然智計不凡,但比起同樣身為李光弼謀主的張傪,卻顯得略遜一籌。
往往要等到對手的計謀施展開來之后,平洌才能察覺。
“輜重隊本有五百士卒隨行護衛,再加上前去接應的李秦三千人,可以說護衛力量并不算薄弱。但這些士卒最終能夠回營的,居然只有不到四百,其余人恐怕是非死即潰,甚至可能連李秦將軍都已遇難。”
在徐璜玉疑惑的目光中,平洌面色沉重地分析道,“端木將軍接應上輜重隊時。發現唐軍可能還有不下四千。而他們總共也不過四、五千人,這說明什么?說明李光進擊潰我軍護糧軍,根本就沒有傷及筋骨,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輕松。”
“既然能夠如此輕松地擊潰三千余護糧軍,李光進為什么不一舉將輜重隊擊破?他似乎就是專等端木將軍前去接應,目的就是……”
“利用輜重隊散布流言!”徐璜玉也不愚笨,被平洌提點到這種程度,自然能夠反應過來。
平洌動作凝滯地點了點頭:“繼而動搖我軍軍心。費縣失陷,糧草無以補給,一旦這些消息散漏出去,我數萬將士軍心必亂。軍心若散,士氣必然狂瀉,還何以應對李光弼的虎狼之師?”
“這一消息,若是由敵軍細作散布,只當是意圖攪擾我方的流言,可能掀不起太大的風浪。眼下卻是由我軍士卒自己傳布,而且還有輜重隊與護糧軍的慘重損失為證。如此一來,消息就已經算是坐實了。恐怕不用幾時,大軍中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徐璜玉的面色已變地鐵青,他知道平洌的擔心是完全有道理的。
難以想像,大軍會變成什么模樣了?
之前盡管叛軍的糧草極為短缺,但無論是徐璜玉,還是李春,對麾下將士透露的情況卻是,籌集的糧草還足以應付大軍近六月征戰之用。
有六個月時間,稍微節省一些,勉勉強強也能撐到今年的新糧收獲。
知道這樣的“情況”,叛軍士卒并不十分擔心糧草問題。軍心也因此得以穩固。
至于真實情況,只有為數不多地各部統軍將領,而他們也被嚴令謹守機密。
但眼前的突發事件,卻讓一切都被曝了光。
接下來,徐璜玉所要操心的,不是如何應付李光弼大軍的攻擊,而是怎么先穩住自家的軍心。
“以主力迎戰,吸引我軍注意,再從海路偷襲沂州,斷我軍糧草中轉樞紐;以精銳步卒急襲輜重隊,而后故意縱放輜重隊入營,以散布流言,動搖我軍軍心……”
平洌將近幾日敵軍的一系列舉動全部聯系起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何其惡毒的連環詭計!張傪這廝,居然……能夠將我方的反應全部推算出來。”
連環型的計策,效果是相當驚人的。
但這樣的計策,一旦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有可能全盤功虧一簣。
這就要求設計之人不但要精心籌劃好每一步,更要能夠準確地推算出對手的反應。
平洌一向自認智計出眾,此刻卻愕然發現自己居然完全落在了對手的設計之中,不甘之余心中卻更顯驚悸。
事實上,張傪的計策也并非完全的天衣無縫。
如利用連遭襲擊、驚魂喪膽地輜重隊來散布流言這一點,只要平洌能夠有時間慎重思索一下,肯定能夠看透。
但糧草的極度重要和時間的緊迫,卻剝奪了平洌深思的機會。
“先生,接下來該怎么辦?”徐璜玉思索許久,還是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平洌。
平洌苦笑一聲,無奈地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撤回臨沂。”
從平洌聽來的情況看,那條足以徹底動搖軍心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了大半個軍營。
“轟!”徐璜玉猛起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上,激起巨大的聲響。
結實的柏木桌案,竟然被這一重拳轟砸得寸寸斷裂,案上的簡書、絹書隨著碎木跌落在地。
“踏踏踏……”七、八名親兵急刀槍在手,神情緊張地匆匆掀簾入帳。
顯然,他們以為帳內發生了什么不測之事。
看到變成一堆碎片的桌案,又見徐璜玉和平洌面色沉重,一眾親兵還以為兩位大人發生了口角,自然不敢說什么,只好楞立當場。
徐璜玉重重甩了甩手,幾名親兵如釋重負地退出了軍帳。
“郡王,斥候剛剛接獲二將軍的傳訊!”張伯儀急步匆匆地走入帥帳,躬身朝李光弼行了一禮后,興奮地說道。
“哦?”李光弼蠶眉微揚,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語調如常地說道,“傳書何在?”
張伯儀沖帳外招呼了一聲,一名唐軍的士卒急步入帳。單膝下跪,從懷中掏出一封已被汗水浸濕地絹書,恭敬地高舉過頭。
張伯儀取信呈遞給李光弼。
“郡王,看來二將軍定然是成功了!”只從李光弼眼里流露出細微喜色中,張傪已大致地推斷出了絹書中的內容。
“恩……”李光弼輕點了點頭,隨手將絹書遞向張傪。
展信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張傪微笑說道:“二將軍不但將徐璜玉的最后一批輜重隊安然護送到位,居然還陣斬了叛軍大將李秦。此次若能擊潰徐璜玉,二將軍當居首功!”
張傪特地對“最后”兩字加了重音。
雖然沒有夸贊什么,但李光弼的面上也浮現出些許欣慰之色。
笑容變得更加明和,張傪輕嘆說道:“看來跟徐璜玉決出勝負的日子要大大提前。三天?五天?呵呵……”
徐璜玉的信使趕到李春軍中時,李春也正為剛剛發生的不順戰事而大為光火。
連續八、九日的強攻和計取,卻始終無法奈何李忠臣防守下的彭城,李春百般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由彭城東進下邳,有汶水和微山湖為阻擋。
除了彭城,另一個容易渡河的地點,就是彭城之南五十余里的呂縣。
李春的計劃是,暫時放緩對彭城的進攻和對流民南遷地拖擾,集中長孫裕的騎兵和近萬步卒,轉道呂縣渡過汶水,東進攻入下邳,借以配合徐璜玉的大軍,夾擊李光弼。
只要能夠擊潰李光弼的大軍,唐軍的北伐就只能就此中止。屆時,就算李忠臣再如何難纏,也只能乖乖地讓出彭城。
由于扼彭城東進要沖的緣故,呂縣城池的城墻比一般縣城要高聳堅固不少,但因為城池本身較小,防御小股兵馬的進攻或許還綽綽有余。
但應付起大軍來,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在李春看來,有長孫裕近萬騎兵,再加上近萬步卒,攻克呂縣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長孫裕的進攻卻遭遇了異常頑強的抵抗。
在李春大軍殺到之前,李忠臣就已判斷出呂縣的重要性。派出了自家的族侄李希烈鎮守那里。
面對長孫裕的騎兵威懾和步軍強攻地連環攻勢,李希烈夷然不懼,以手中僅有的三千兵馬,與長孫裕展開堅決的攻防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希烈愣是將長孫裕拖到無計可施。
本以為最多半天就能解決的戰斗,拖了兩天還看不到曙光,怎能不令李春惱怒氣極。
“居然連費縣都丟了,這都打得什么仗?”李春抄起一卷簡書,重重地砸在桌案上,面色鐵青地吼叫道。
發泄完怒火后,李春還是不得不皺眉苦思冥想起對策來。
相比起來,徐璜玉的情況顯然更糟。
李春心里很清楚,如果徐璜玉那里出現閃失,他自己這里也勢必難以獨存,整個反攻計劃也將半道而折。
“傳令,讓長孫裕立即領軍趕來彭城,給我封住李忠臣那混蛋。我要親自統領大軍去攻下呂縣!”做出了決定后,李春一拍桌案,沉聲下令道。
就在李光進南下追擊叛軍輜重隊的同時,侯仲莊卻正率領麾下三千士兵攻打費縣周邊的城池。
此時此刻,沂州的兵力已相當空虛,各縣根本無力抵擋侯仲莊的攻打,只得急遣快馬向青、兗諸州求援。
沂州腹地遭襲的消息,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地在各州郡傳遞開來,直達洛陽。
洛陽,皇宮。
許叔冀伏在桌案上,仔細查看著地圖,苦思著如何應對因費縣之失及侯仲莊“攻城掠地”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史朝康將期冀的目光投向許叔冀:“整個河南道東部的人心已經飄搖不定,若不能設法將那一股敵軍逐出沂州,情形堪憂。許公,您可有妙計?”
“先將這消息傳到汝州!”許叔冀直起身子,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史朝康,“那里的戰事不能再拖了。兩路唐軍,必須先退掉一路,否則大局扭轉不了。照現在情形來看,徐州那里暫時恐怕指望不上了,只能看汝州了。陛下如果不能盡快擊退楊錯,談什么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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