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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忘了我的名字?該罰!


我有點同情李科,為啥兩次中招的都是他呢?
  齊陽冷笑一聲,“沒想到上次居然被你蒙騙了,這次,你休想再跑。”
  李科停止了哭聲,竟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詭異極了,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看了齊陽一眼,居然瞅向我,眼神充滿了怨恨,恨不得直接把我生啃了。
  笑了一聲,他轉身朝著齊陽撲過去。
  齊陽側身躲避,同時拿出桃木劍,本想一劍劈過去,誰知道李科竟然中途扭轉了方向,一下子抓住了我。
  我根本沒有任何躲的機會,被他薅住領子,提在空中。
  “瘸子……瘸子……”我驚慌失措的哭喊著。
  李科抓到我以后馬上退后好幾步,陰冷的笑著,卻在聽見我的哭聲后,慢慢的把我提到眼前。
  我這才看見他頭頂一團的白氣,像是一個女人的頭顱。
  “我的孩子。”他聲音嘶啞,臉上竟然溫柔的笑了,伸手輕輕的摸著我的頭,在碰到我的頭頂時頓住了,“疼不?”
  他說完,揪著我頭頂的幾根頭發使勁的往外拔,我疼得臉都白了,拼命的撲騰著,“師父,瘸子,救我。”
  “不哭,媽給你拔出來,把釘子給你拔出來。”他輕聲哄著我,我卻感覺頭皮都快被他拽掉了。
  “啊!”趁著她拽我頭發的功夫,齊陽手持桃木劍,挑起一張黃符拍在她的身上,他大叫一聲,翻著白眼,身體軟趴趴的倒在地上。
  我被摔到地上,正好屁股坐到石頭上,那一瞬間,我感覺屁股已經裂成了八瓣,臉色煞白的吸著冷氣,連哭都忘了。
  “丫頭,別怕,別怕啊。”瘸子過來抱住我,想要把我扶起來。
  我看著他著急的神情,后知后覺的大哭起來,“別碰我,屁股碎了……哎喲,疼,你輕點。”
  齊陽一把抱起我,看了半天,在我頭上拍了一巴掌:“瞧你這點出息,就是摔青了,回去抹點藥就行。”
  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默默的流了出來,這次是真疼,他那一巴掌正好拍在李科拽的那塊,這一瞬間,真的是頭皮麻了,整個腦袋頂上都沒知覺。
  我正自我悲傷呢,突然身后不遠處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回頭一看瘸子手里拿著符紙正好印在一個女人的頭上。
  看清她的頭后,我被嚇的退后一步,牽動屁股上的傷,疼得我齜牙咧嘴。
  她的頭已經癟了,頭頂凹陷下去,半邊臉也是塌的,看那樣子應該是被人給砸的。
  女人站在那里,滿是慈愛的看著我,“我的孩子。”她邊說著,邊朝我伸出手。
  齊陽擋在我前面,冷聲斥道:“為何不走?上次我明明已經把你超度,你怎么還會在這里?”
  聽見齊陽的話,她嗚嗚的哭起來,“我舍不得我的孩子。”
  我看著鐵棺里的尸體,吃了一驚,難道那個小女孩竟然是她的孩子?
  瘸子聽后微微有些動容,卻聽齊陽大喝一聲:“小心”
  下一刻,齊陽手中的桃木劍徑直的刺入了女人的身體。
  女人驚恐的看著胸前的劍,身體慢慢的變淡,直至消失。
  我心驚膽戰的看著,剛剛要不是齊陽反應快,那女人的手就戳進瘸子的身體里了。
  “多謝。”瘸子沉聲說。
  “跟我還這么客氣?”齊陽挑眉看了他一眼。
  “哎喲,這是怎么了?我身上怎么這么疼呢?”李科從地上爬起來,扶著腰,一副難受的模樣。
  跟著我們一起上來的其他人早就被剛剛的那一幕嚇傻了,聽見李科的聲音才反映過來,把他拉到一邊,小聲的跟他說著剛才的情況。
  齊陽顧不上理他們,反正現在也把那東西解決了,他也就由著他們小聲說話,自己蹲在鐵棺旁邊。
  “有一句話村長說對了,這附近肯定有人暗中搞鬼。”瘸子說。
  “不錯。”齊陽一拳打在那鐵棺上,“竟然把我都騙過了,上次在山上,我已經替那女人超度,把她送走了,沒成想她居然自己又回來了。”
  “心中有所牽掛吧。”瘸子感嘆說。
  我看著棺材中的尸骨,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剛剛那個女人一直拽著我的頭發,應該就是想把小女孩頭頂的釘子拔出來。
  “罷了,事情已經解決了,就讓她們入土為安吧。”瘸子說著,脫下外套,把小女孩和女人的尸骨放在一起,重新埋入土中。
  在他跟齊陽低頭干活的時候,不知道是誰丟了一塊石頭過來,正好打在我的屁股上。
  我疼得眼淚差點又下來,怒氣沖沖的轉頭一看,就見小男孩正站在樹林子沖我笑。
  見我看過來,他揚了揚手上的娃娃,一伸手就把娃娃的頭發給拽掉了幾撮。
  我氣得不行,使勁的瞪著他。
  他嘲諷的笑著,挑釁的看我一眼,轉身跑了幾步,看我還站在原地不動,一下子就把娃娃的胳膊拽下來一只,然后揚揚手中的娃娃,意思是“有本事來搶啊。”
  我當時被氣的昏了頭,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抓到你我一定要把你的屁股打開花,我恨恨的想著。
  “丫頭,你干啥去?快回來。”齊陽在我身后暴怒的喊我。
  我當時像是被上了發條,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把那個小男孩抓住,齊陽的話我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來不及思考。
  追著小男孩跑過那片林子,來到一塊荒地上,他站在正中央,也不說話,見我站在林子邊上不動彈,又把娃娃的另外一只胳膊拽了下來。
  我本來已經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但是看見他又把娃娃的胳膊弄掉,再次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不管不顧的朝著他沖過來。
  那可是王星送我的娃娃,不能被他糟蹋了。
  “啊……”眼看著我就要摸到娃娃了,腳下一空,滾了好幾圈之后,栽到了地上。
  我側躺在地上,全身都在疼,半邊臉都是麻的,吸口氣都覺得像是有一把刀子在鋸我的喉嚨一樣。
  身上的疼痛驚醒了我,我突然開始害怕起來,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不管不顧的追那個小男孩?
  緩了好半天,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胳膊上、腿上破了好幾道口子,臉也腫了。
  “笨蛋。”小男孩站在不遠處,譏諷的說。
  我雖然氣得不行,但是現在清醒了,也不敢再冒然的沖過去打他,只冷聲質問:“你把我引到這里,要干啥?”
  他冷笑兩聲,把手里拿著的娃娃扔給我,然后消失了。
  我看著腳邊的娃娃,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他拿的哪里是我的娃娃,就是個紙人。
  這時,剛剛小男孩站過得地方響起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我心里一抖,不由的退后幾步,卻不小心踩到一個東西,直接摔在了地上。
  本來身上就疼,又摔了一下,這次眼淚是真的忍不住了。
  “瘸子,你在哪兒啊?”我哭著,臉疼,說話也不敢張嘴,也不知道瘸子能不能找到我。
  本想找個拄著的東西好站起來,結果我把那東西拿過來一看,嚇得連疼都忘了,扯著嗓子大喊:“瘸子,瘸子……”
  喊了好半天也沒人搭理我,我慢慢的冷靜了,看著被扔到一邊的骨頭,心跳越來越快。
  我們在山上折騰了半天,現在大概天也亮了,從外面照進來一點亮光,我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原來我是掉進了河道斜坡的洞里。
  夏天暴雨的時候,山上的水就順著這條河道往下流,一年一年的,把河道沖的越來越陡,而且在轉彎或者落差大的地方,總會被水砸出個深坑。
  以前我跟王星還特地玩過探險,想找找里面是不是有寶物。
  這個坑我以前也來過,可從來沒看見這里面有這么多的骨頭啊。
  在我前面,雜亂的扔著是一地的骨頭,剛剛那聲喀嚓聲就是一個頭骨掉在了地上。
  “瘸子……”我蹲在地上哭了半天,中間試著往上爬了兩次,可是怎么都上不去,身上疼的不行,實在是沒力氣。
  “別哭。”那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含著眼淚,看了半天卻怎么也看不見那個男人。
  “你在哪里?你出來……”我抽泣著問。
  肩膀山搭上一只大手,他輕輕的把我摟進懷里,“我在,別哭。”
  聽見這句話,我眼淚流的更歡了,“我想瘸子。”
  他沉默不語,只是緊緊的摟著我。
  “你帶我去找瘸子,好不好?”我像是找到了救星,抓著他的袖子,緊張的看著他依舊朦朧的臉。
  “不好。”他說。
  我像是被人澆了一盆涼水,瞬間透心涼,氣憤的松開他,躲到一邊不讓他碰。
  “好好等著,他會來找你。”他說著,重新把我抱在懷里,不由分說的拽我的衣服。
  我前一秒還沉浸在瘸子會來找我的喜悅中,后一秒就被他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臉色爆紅,死命的推拒著他,牽動身上的傷口,疼得我嘶嘶吸氣。
  “聽話,我給你看看傷口。”他拍了我屁股一下,正好打在我的傷口上,我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有點疼,更多的是羞的。
  上次被人碰屁股,還是齊陽開玩笑似的踹了一下,可那是師父,現在被他直接拍在屁股上,我感覺屁股都要著火了。
  “你放開我。”我小聲說,身體不自在的扭了幾下。
  “老實待著。”他說了我一句,呼吸加重。
  我也想老實待著,可是這樣趴在他腿上,實在是不自在啊。
  “我……我屁股疼。”我捂著臉,結巴的說,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現在臉疼的要命。
  會不會毀容了?
  喜歡看古裝劇的我突然想到了個詞,也顧不得在他懷里了,直接哭了起來。
  男人動作一頓,給我拉上褲子,“哭什么?屁股摔青了,沒事。”
  我的關注點根本不是這個,“我臉疼,我毀容了。”
  他忙著我轉過來,讓我頭枕在他胳膊上,捏著我的下巴轉來轉去的看。
  我看著他朦朧的臉,心中突然有個瘋狂的想法,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臉。
  還差一點就能摸到的時候,他扭頭避開,低聲問我:“干什么?”
  我如夢初醒,訥訥的說:“就是突然想要摸摸你的臉。”
  他沒說話,松開我的下巴,我頭下的胳膊慢慢的抬起,下一刻,他微涼的唇印在我的受傷的半邊臉上。
  于是,前一刻還疼的火燒火燎的臉,被他這么一親,竟然一點疼得感覺都沒有了。
  他轉移到我的嘴上,輕啄兩下,道:“你應該慶幸今天受傷。”
  我被他親的發懵,好半天才問:“為什么?”
  感覺把他親過得地方冰冰涼涼的,還挺舒服。
  “若不是你受傷,我會……”他的手緩緩向下,覆上我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察覺到他壓抑的情感,我的心狂跳不已。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干笑兩聲,扯道臉上的傷,笑也變成了哭。
  “你怎么會在這里啊?”我好奇的問他,“你都進來了,為啥不能帶我出去?你就把我放在洞口,我自己去找瘸子,這樣好不好?”我試著跟他商量。
  他給我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說:“不好,他會來找你。”
  我無語的瞪著他,就這么高的地方,要不是今天身上疼得使不上勁,我早就自己爬上去了。
  心里把他罵了好幾遍,扭過頭不理他。
  他也不說話,安靜的抱著我,陪著我。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啥在這里呢。”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又問他。
  “來找你。”他淡淡的說。
  我一愣,滿眼的不可置信,他是來找我的?
  慢慢的,心中有一種甜甜的感覺。
  “喂,你知道瘸子什么時候會來找我嗎?”我又問他,也不知道瘸子那邊怎么樣了,我就這么跟著小男孩跑了,他肯定急的不行。
  “叫我的名字。”他低頭,輕聲說。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的低下了頭,我忘了他叫啥。
  “忘了?”他聲音漸冷,周圍的空氣莫名的充滿一種壓迫感。
  我艱難的點頭,“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么就忘了。”
  事實上,我連他什么時候告訴我的都忘了。
  他哼了一聲,一手挑起我的下巴,下一秒直接吻住我,動作有些粗魯,在我唇上輾轉。
  我掙扎了兩下,雙手就被他按住,只能仰著頭任他欺負。
  等到他的手往下走的時候,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用力的咬了他一口。
  “不能那樣。”我雙眼含淚,委屈的盯著他。
  良久,他呼出一口氣,手放回身側,沒有再動。
  “快些長大。”他有些無奈的說。
  我暗中撇嘴,就看他現在的情況,我寧愿一輩子不長大。
  “韓正寰。”他突然說。
  “啊?”我詫異的看著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他的名字。
  “韓正寰,這個名字真好聽。”我默念了一遍,稱贊說。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的名字是村里最有文化的,畢竟其他人都是春花、秋芬這種的,像是瘸子,他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
  他在我臉上慢慢的摩挲著,動作溫柔說出的話卻凌厲:“下次再敢忘,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完,在我屁股上又拍了一下。
  我頓時臉色青紫,因為這一下真不輕,位置還是我受傷的那塊。
  “丫頭,丫頭……”瘸子的聲音在頂上響起。
  “哎,我在這里呢。”我大喊著,說話的功夫身下一涼,我已經被放到了地上,往四周一看,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我不解的摸摸頭,他為什么走啊?
  “不許提起我。”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丫頭,你沒事吧?”下來的是齊陽,“臥槽,這是個亂葬坑嗎?”
  他看著旁邊的骨頭,驚訝的爆了句粗口。
  我歪在地上,朝他伸手,“師父,你倒是看看我啊,我疼著呢。”
  他這才把目光施舍給我,上下看了一遍,“嘖嘖,再讓你不聽話,這下子臉不能要了。”
  我本來就害怕毀容,聽他這么一說,當下就扯開嗓子大哭,“瘸子,我毀容了。”
  “啥?齊陽,你倒是把丫頭抱上來啊。”瘸子在上面著急的喊,夾雜他的咳嗽聲。
  齊陽瞪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別哭了,離毀容遠著呢,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亂跑。”說完抱起我,目光復雜的看著洞里的尸骨,在瘸子再三催促之下,才上去。
  瘸子看見我沒缺胳膊少腿,這才松了口氣,仔細的給我檢查著身上的傷口。
  “剛才為啥突然跑了?”他低聲問我。
  我低著頭不看他,悶聲說:“剛才我看見那個小男孩拿著王星留給我的娃娃,我不過他就把娃娃的胳膊都拽掉了,我當時一沖動就跑過去了。”
  他嗯了一聲,沒罵我。
  “小冉,你看見小男孩了?我們可是什么都沒看見啊,你不是被嚇傻了吧。”李科靠著旁邊的人,笑話我說。
  那六個青年都說沒看見。
  我咬唇不語。
  齊陽手上拿著一個紙人,說:“你看見的應該就是這個。”他把紙人翻過來,我這才看見上面繞著幾根頭發。
  瘸子看我的傷都沒大礙,這才起身,臉色凝重的說:“后山的布局已經變了,看來那人已經計劃了很多年了,若不是前段時間書記意外打破了他的陣法,怕是我現在都不知道竟然有人悄無聲息的把后山的陣法改成了聚陰陣。”
  我聽得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瘸子口中的聚陰陣是什么東西。
  “的確是,此人布局玄妙,若不是親自上來走這一趟,我根本看不出這山上竟然有這么一處修羅場。”齊陽看著這片空地。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注意到這里也是一片墳地,比之前的那塊還要多,而且,看著更加荒涼,不好的墳已經被掘開了,有的墳地是空的,有的尸骨露在外面也沒有掩埋。
  瘸子嘆息說:“剛剛我們經過的那邊墳地是我師父跟上一任村長一起弄的,征得村民同意之后在他們死后,把人葬到那里,可這里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還有那片墳地中的小女孩,是什么時候被埋進去的,我也不知道。”他聲音透著一種無力感。
  李科幾人看清這邊的情景之后,再也不敢笑話我了,不聲不響的站到瘸子身后,每個都緊張的不行。
  齊陽扔掉手中的紙人,冷聲道:“我倒是想會會這位高人。”
  他話音剛落,周圍驟然刮起嗚嗚的風聲,隱隱的還有小女孩凄厲的叫聲,叫著媽媽。
  齊陽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瘸子倒是看得開,把背上的包袱拿下來,說:“你心愿成真了。”
  齊陽哼了一聲,沒說話。
  “你們拿著,等待好好的站在這邊,不要動,危急時刻把符紙點燃,這是本命符,一生只能用一次。”瘸子給李科他們一人一張黃符,叮囑他們說。
  六人趕緊應了。
  “哥,我怎么覺得咱們過來,不僅沒幫忙,反而更加添亂呢?”李科旁邊的人小聲說。
  “你們幫的最大的忙是,讓我們感覺到了活氣兒。”齊陽輕哼說,他嘴上雖然不著調,但手上的動作卻不慢,提著桃木劍,又在眼睛上摸了兩滴牛眼淚,手上拿著一個瓶子,緊張的看著周圍。
  “媽媽……”一聲尖銳的喊聲就像是利劍一樣,震得我腦袋嗡嗡的響。
  遠處,一個小女孩緩緩走進,扎著麻花辮,穿著花棉襖,跟年畫里的娃娃一樣,只是在看清她的臉后,讓人無端的心里一寒。
  她面無表情,眼神卻陰冷的嚇人,嘴巴咧的老大,皮膚慘白。
  我對上的她的眼睛,腿肚子不住的發抖,她的眼里滿是怨氣。
  等到她抬起手,我看見她兩只手的手心里都釘著一枚釘子。
  她就是剛剛墳里的小女孩嗎?
  齊陽臉色凝重,看著瘸子,“等下我纏住她,你們能跑就跑,別管我。”
  看著他的樣子,我知道這次是真的遇到狠角色了。
  瘸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搖頭,說:“你帶著丫頭離開,這里有我。”
  齊陽按住他的手,不讓他把我包袱的東西拿出來,“廢什么話,趕緊走,丫頭,趕緊拉著瘸子走。”
  我忙著應了,使勁的拽住瘸子。
  齊陽趁著這個功夫沖我們大喊一聲:“快跑。”然后直接朝著小女孩沖了過去。
  李科六人撒腳丫子就跑,我想拉著瘸子走,他卻一動不動。
  “丫頭,做人切不可如此,怎么能丟下你師父不管呢?”他沉著臉訓斥我。
  我急的不行,“我師父讓咱們走的。”
  我承認,在我心里,瘸子比師父要更重要,如果沖過去的是他,我肯定不會跟著齊陽走。
  “乖,丫頭,別怕,以后要好好的跟著你師父。”瘸子輕聲哄著我,眼睛盯著齊陽那邊。
  只見齊陽從懷里拿出一個瓶子,拼進全力把瓶子里的東西撒過去,那小女孩卻看都不看一眼,任憑那些東西落在身上,毫無反應。
  齊陽手中的黃符拍在她的身上,也是激不起一點浪花。
  “瘸子,要不,咱們還是走吧。”我小聲說著,嚇得直哆嗦。
  這要是往常,那種東西碰到師父手里的東西,早就慘叫著四處躲避了。
  他抱著我,“乖,不怕。”
  他說完,緩緩起身,從包袱里拿出他用過的小旗子。
  我見著心中一寒,死死地抓著他的手,“瘸子,別用,咱們叫上師父一起跑。”
  我記得這個小旗子,他在當初救張大的時候用過,那時候屋子里鬼哭狼嚎,彷如修羅地獄。
  就是從那次起,瘸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他沖我笑笑,這時聽見齊陽悶哼一聲,他的劍已經斷成了兩半,小女孩一只手插進他的胳膊里,他跪在地上,動都動不得。
  “站遠點,”瘸子沖我喊了一聲,拖著腿快速的往前蹦了幾步,雙手舉起那個小旗子,大聲念道:“太上敕令,何鬼敢當……”
  隨著他的話,周圍的風刮的更大了,那天我在張大家聽見的嚎叫聲再度響起。
  小紅旗的顏色越來越紅,那小女孩看著小紅旗,目光慢慢的呆滯,松開已經接近昏厥的齊陽,緩緩靠近瘸子。
  瘸子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膝蓋慢慢的彎曲,最后跪在地上,嘴角緩緩溢出鮮血。
  “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他念出最后一句,小女孩的身體突然被吸進小紅旗里,四周慢慢的飄起一點一點的綠光,在空中盤旋一陣,漸漸往上升,直至消失。
  瘸子終于支撐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手上的小紅旗。
  “瘸子。”我叫了一聲,不顧一切的沖過去,想要扶住他。
  可是,一只無形的手擋住了我,“我要去看他。”我聲嘶力竭的喊著,掙扎著,卻怎么也掙不開那只手。
  瘸子倒在地上,身上的小紅旗最后閃了下紅光,慢慢的變得暗淡。
  直到周圍的風聲慢慢的停止,哭嚎聲消失,那只手才松開我。
  我幾乎是爬過去,抱起瘸子,給他擦嘴角的血,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瘸子,你醒醒,你別丟下我……”我哭得聲音已經啞了,眼睛干疼,都已經流不出眼淚。
  “扶到我背上來。”齊陽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他的一只胳膊被小女孩戳出了五個都窟窿,衣服上都是血。
  我忙著把瘸子扶到他的背上,在后面用力頂著,防止他掉下來。
  齊陽用完好的那一只胳膊摟著瘸子的腰,我們倆就這么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
  “那幾個小子,讓他們跑就真的跑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情況。”齊陽吐出一口血沫子,抱怨說。
  我咬著牙,眼睛盯著瘸子毫無血色的臉,顧不上聽他說話。
  “丫頭,把那個拿上。”齊陽停了下來,示意我把掉在地上的小旗子拿上。
  “哦,好。”我又跑回去拿上,匆匆瞥了一眼,總覺得小旗子的顏色比以前深了。
  我和齊陽一瘸一拐的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瘸子背下山,正好碰上書記一行人。
  一看我們的樣子,書記馬上招呼人把瘸子背過去,我被李科抱著,找了個車把我們送到縣城的醫院。
  路上,瘸子嘴里的血就沒停過。
  到縣城的醫院,瘸子被送進了搶救室,我死死地抱著走廊的柱子,不肯跟護士走。
  我知道她是想讓我去處理身上的傷口,可是我想陪著瘸子,我想看著他平安的出來。
  “麻煩你把藥拿到這里給她上吧。”齊陽跟護士說。
  護士看我一身都是土,眼睛紅腫,應了一聲,把藥拿到了手術室門口給我上的。
  我不錯眼的盯著搶救室,心里慌得不像話,哭了幾聲,卻也是干哭,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護士把臉上和身上的傷口給我包扎好,后來又給我滴了幾滴眼藥水,這才離開。
  齊陽的胳膊吊在脖子上,坐到我旁邊,摟著我:“別怕,會沒事的。”
  我點點頭。
  瘸子搶救了三個小時,我卻像是過了三十天,等到手術室的門被推開時,我腿都麻了。
  主治醫生臉色沉重,說:“病人身體十分虛弱,就看能不能熬過今晚了,另外,就算是熬過今晚也不一定能醒過來。”
  聽到前一句話時,我高興的想跳起來,可是聽見后面一句話,卻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什么意思?為什么醒不過來?”我愣愣的問。
  “病人的器官受損嚴重,尤其是頭部受到重創,可能會成為植物人,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同情的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大腦一片空白,看著瘸子被護士推著從手術室里出來,后腦勺一陣陣的疼。
  終于,在瘸子經過我身邊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這么在乎他么?”似乎有人在我耳邊輕聲呢喃,聽著聲音像是韓正寰的。
  “丫頭,以后要聽話,知道么?”我聽見瘸子在跟我說話,我想要叫他,想要讓他留下來,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
  黑暗中,我慢慢的向前走,又來到后山的那片墳包前,我看著瘸子舉起小旗子,看著他嘴角溢出鮮血……
  “丫頭,以后要聽話。”他笑著,眼中滿是不舍,“好好長大,好好過日子。”
  每說一句話,嘴角的鮮血就更多。
  突然,他仰頭痛呼的大叫一聲,身體瞬間破碎,碎成一片一片,慢慢消失……
  “瘸子!”我大喊一聲,猛地坐起來,驚魂未定的看著前方。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一間病房。
  “醒了?緩緩,吃點東西吧。”齊陽提著食盒,推門進來。
  “瘸子呢?”我著急的問,想要下地,卻發現雙腿都打了石膏,根本動不了。
  看見這個我才反應過來,我的胳膊上和腰上都纏著繃帶,半邊臉也貼著紗布,渾身都疼,就好像全身的骨頭被摔斷了又重新接上一樣。
  他指了指我旁邊,“你旁邊呢,放心吧,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他已經熬過來了,身體什么大礙,好好養著就行。”
  我心中一喜,往右邊的床上一看,瘸子果然躺在上面,鼻子上插著氧氣管,臉色雖然還有些白,但也恢復了不少,看著跟睡著了一樣。
  那時候,縣城的醫院里還沒有呼吸機那么高級的設備,輸氧都是用像輸液管那樣的管子來弄。
  “他什么時候能醒啊?”我高興的問。
  齊陽一怔,好半天才輕輕的說:“會醒的,他那么疼你,怎么會舍得丟下你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醫生說的那句話,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師父,瘸子是不是醒不過來了?”我哽咽著說。
  “別哭。”齊陽沉聲說:“你臉上的傷有傷,不能碰水。”
  我吸著鼻子,抹了把淚,硬生生的忍著。
  他嘆口氣,坐到我旁邊,細心的解釋說:“瘸子他魂魄受損,暫時還醒不過來,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力把他治好的。”
  我悶聲應了。
  “你要放寬心,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瘸子本來天煞孤星、壽命將盡,這次死里逃生雖然受了重創,卻也破了天命桎梏,若是他能再次醒來,便可享常人之壽。”
  齊陽十分感嘆的說。
  “師父,你真的能讓瘸子醒過來嗎?”我緊張的看他,想要個準確的答案,想要個心安。
  “我給不了你肯定的答案,一切還是要看機緣。”他說。
  我點頭,靠著他,心里堵得難受。
  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地,這期間一直是齊陽照顧我跟瘸子,把他熬得瘦了好幾斤。
  但這次住院也讓我見識到了什么是有錢人,三個床位的病房,齊陽大手一揮直接都包了下來。
  瘸子不能吃飯,每天都要輸營養液;我動不了,每天還要另外請看護來給我洗澡換藥;他自己胳膊也有傷,也需要換藥。
  再加上我們兩個人的吃喝,這半個月足足花了六百多,當然這還不算瘸子的醫藥費。
  我心里過意不去,要知道我們村里人結婚,男方給個一千的禮錢,都是多的了。
  “師父,我現在也能下地了,你把我的病床退了吧,我去外面走廊的椅子上睡就行。”我忐忑的說。
  其實,我這樣還有一個原因,我怕再這么下去,他會嫌我煩,會不要我。
  齊陽笑著摸摸我的頭,柔聲說:“沒事,你盡管住,師父有錢,就算真的要退,也是退我的,你還在長身體,好好養著,不然將來落下個什么毛病,瘸子醒了不得踹死我。”
  我憋著眼淚,使勁的扯出一臉的笑來,懂事的說:“嗯,好,我會好好養著的,等我好了,我去給瘸子揉肩。”
  瘸子每天躺著,齊陽怕他身上長褥瘡,請了護工每天給他揉一次。
  “丫頭,你要知道你正經給我行過大禮、磕過頭的徒弟,我照顧你,這是我身為師父的本分,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以前跟我怎么相處,今后還怎么相處。”他沉聲說。
  我開始還忍得住,最后直接撲到的他的懷里,嗚嗚的哭。
  師父,你不要丟下我,也不要丟下瘸子,我在心里小聲的說著。
  等我徹底好利索已經是兩個月之后的事情了,瘸子的情況也穩定了,除了依舊醒不過來。
  齊陽想了想,決定搬回村子里養著,一方面是沒有再繼續待在醫院的必要了,再怎么待下去,瘸子也醒不過來;另一方面是他怕耽誤我的學習。
  在我們出院那天,來了個年輕人叫齊浩,重要的是他居然管齊陽叫哥。
  “哥,我開車送你們回去吧?”他熱情的幫著拿行李,還給我了我二十塊錢當做見面紅包。
  我嚇得不行,根本不敢伸手接,長這么大我收到的最大的錢是五塊錢。
  “收下吧。”齊陽沖我笑瞇瞇的說,“你叔給你的,不用跟他客氣。”
  我說了好幾聲謝謝,才小心翼翼的接過,放到兜里都感覺沉甸甸的。
  “這丫頭挺有趣。”齊浩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看著特別可愛。
  我被他夸得紅了臉,低頭不語。
  “你不用送我了,我找個車回去就行。”齊陽淡淡的說。
  齊浩一瞪眼,“這怎么行,你住了這么長時間的院都不告訴我一聲,你要說了,我能讓你自己那么熬著?看你瘦了多少,我還是把你們送回去吧。”
  最后齊陽沒辦法,只能任由他送。
  瘸子被安置在小轎車的后座,我跟著齊陽一起坐在前座,雖然危險,但也只能如此。
  這是我第一次坐小轎車,以前能跟瘸子再去縣城買東西的時候坐個破舊的班車就已經開心的不得了了。
  但,這也讓我真正認識了齊陽,他那么有錢,也還年輕,以后總歸會結婚生孩子,也可能遇到資質更好的徒弟。
  我最怕的不是他不管我,大不了我去要飯,去跟姥姥種地,總能有口吃的,我最怕的是他不管瘸子。
  瘸子現在每天都需要錢,一瓶營養液,便宜的都要一塊多,我就是去賣血也供不起。
  “師父,我以后會好好的聽話的。”我低頭坐在前面,小聲說。
  所以,請別不管我,不管瘸子。
  他愣了一下,大力的在我頭上揉了幾把,“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要真聽話以后好好的跟我學本事。”
  我眼前一亮,對,學本事。
  “嗯,我以后會好好的學本事的,再也不偷懶了。”我堅定的說。
  等我學到了本事,我就能自己掙很多錢,我就能照顧瘸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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