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海桐在心里制定了偷偷進書房的計劃，她的心理狀態就不太好。但面上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應付她名義上的家人和愛人。

        每一天都很疲憊。她越來越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銅鏡派到她身邊的臥底，這也是事實。她身邊的人都被銅鏡掌控著，瞞住了他們，她才有一線生機。

        短短幾天的等待被海桐等出度日如年之感。她盼望這一天早一點到來，又希望這天永遠不要來。無論怎樣，好的時機還是來了。來得比預想中的快。

        這天下午爸爸照常不在家，媽媽最近愛上了針織手藝，去了朋友家學。最關鍵的還是唐阿姨，她丈夫突然病了缺人照顧，讓唐蓮頂替她兩天。媽媽要晚飯時才回家，爸爸比她更晚，除了海桐家里剩只兩個小姑娘。

        唐蓮在廚房整理，海棠在自己房間。關掉電視，帶上事先備好的一米長的棍子，海桐摸上二樓。左右掃一眼沒有人，她大著膽子走過去，書房在最里間。快靠近海棠房間了，她放輕腳步，盡量不發出聲音。走過去，卻發現海棠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她背對著海桐站在房間門口。

        海桐心跳快起來，她把棍子背在身后裝作路過的樣子開著玩笑：“你在干嘛，面壁思過？”

        海棠沒有回答，她咽了一口唾沫說：“不管你了，我回房間了。”

        她轉身往回走，余光瞄到海棠轉過身，左臂突然一陣刺痛——一把水果刀刺進了她的手臂又抽出去。海桐愣愣的看著淌著血的手臂，抬眼，對上海棠氣得發紅的雙眼，她用海桐從沒聽過的聲音嘶吼著說：“我對你已經夠好了，你還想怎樣？”

        短暫的呆滯后，海桐拔腿沖回房間，鎖上房門。不等她喘勻氣，“噔、噔、噔……”不知道什么東西一下又一下地劈在門上，她腳下的地面在顫動，墻壁似乎也快承受不住劇烈的撞擊。

        來不及細想，海桐把衣柜的衣服一股腦扯出來，一件件系到窗簾上，順著爬下去，落地她聽到門被劈開的聲音。房間一樓是廚房，依稀能聽到里面有腳步聲，海桐躡手躡腳地蹲在陽臺下。偷偷探了探腦袋，她看到唐蓮從掛刀的墻壁上抽出一把菜刀，心涼了半截。

        她之所以選擇棍子作為武器是怕傷人性命，那破鏡子卻是鐵了心要她死。二樓的劈門聲停了，沒看到海棠，廚房的唐蓮也不見人，她反而不敢從客廳進去，怕有人在守株待兔。

        她又拽著窗簾爬上去。她房間右邊的陽臺是海棠的房間，爬到一半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海棠正站在陽臺上看著她，見她抬頭，海棠突然笑了，一伸手，手里的刀向海桐飛來，海桐尖叫著往窗簾后躲。刀割斷了窗簾，海桐摔到地上，驚魂未定。她爸媽要是知道人見人愛的妹妹還有這一手絕技不知作何感想。

        海桐命大，屁股先著地，這一摔感覺五臟六腑都要顛出來了。她忍著痛站起來，假意朝后門的方向跑了兩步，待海棠離開陽臺又調轉步伐從廚房的陽臺翻進去，不一會兒便聽到急匆匆的下樓聲，應該是海棠去后門堵她了。

        她蹲著從餐桌下鉆過去，謹慎地確認四周，沒人，她爬出來準備上二樓。

        海棠好像得到了某種信號，突然從后門拐了進來，嚇得她又鉆回去。腳步聲消失在二樓走廊，應該是兩人商量了讓她守在書房門口。直接走門是不太可能了，得繞路。

        書房左邊是海棠的房間，右邊是浴室，可以從浴室的陽臺跳到書房陽臺。但海棠守在門口，二樓太危險，從三樓直接跳到書房陽臺要好一些。

        海桐踮著腳，磨磨蹭蹭上到二樓樓梯口。被控制了的海棠行動稍顯遲鈍，在書房門口來回打轉。趁她背身，海桐上了三樓。

        樓頂的門用一把鎖鎖住，門有點老化了，開關門的聲響很大，海桐迅速的摸出鑰匙開門，她得在海棠上樓之前把門從里面反鎖。門開了，拿著菜刀的唐蓮站在離她幾米遠，靠近圍墻邊的地方。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唐蓮站的那個位置下面就是書房。

        門是從外面上的鎖她是怎么進去的？讓海棠幫她偽造故意引自己上勾？！海桐像見了鬼一樣又把門鎖上了，一回頭，海棠堵在身后，手上的拿著把不知道從哪來的斧頭。

        斧頭高舉過頭頂，她瘋了似的大叫一聲砍向海桐。海桐嚇得蹲在地上，斧頭劈到了門上，她迅速起身，卯足勁兒一棍子敲在海棠的右手。這一棍子頗有成效，海棠的右手無力地垂下，她來不及用左手再次舉起斧頭，海桐側身撞了她一下，翻過樓梯扶手跳到二樓，落地時扭傷了腳。

        海桐扶著墻，一瘸一拐地奔向書房。摸上門把手才發現門上了鎖，之前海桐爸爸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大家自覺遵守著“書房不能進”這條不成文的規定。看來是銅鏡早有防備。

        海桐急得捶門，手臂上的血留了一地，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思考對策，靜下來卻聽見樓頂門被打開的聲音。一陣眩暈向她襲來，她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沒機會了嗎？海桐鼻子一酸，濕了眼睛。她已經沒有再跟兩個人纏斗的力氣了。

        海桐雙手握住門把手，用盡最后的力氣撞門。門，絲毫不動。海桐的肩膀還是一次接一次地撞到門上。

        “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在這兒，求求你…求求你……”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她不知道她在懇求誰，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還有誰能救她。呼救只是憑著一種本能，一種求生的欲望。

        兩個人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后。她松開了握住門把的手，緩慢地轉過身，用那張沾滿淚水的臉望著對面兩個眼神空洞的人。這一刻，她品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那把斧頭再次高舉過頭頂，對著她的頭部。海桐閉上了眼睛，留下最后一句：

        “我想，活下去……”

        “哐”。耳邊傳來幾聲悶響。一睜眼，兩個人躺在地上，像是被誰推到在地。身后傳來金屬的碰撞聲——手腕上的紅線分開了一股插在鑰匙孔里，捅了幾下，縮回到她手腕上。她輕輕轉動門把手，一推，門開了。

        她走進去，關上門，身體軟軟地滑坐在地上。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海桐用手輕輕摩挲著她手腕上的紅線，是它救了她。“謝謝你。”她對紅線說，不知道它能不能聽到。

        又兩聲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門好像自己鎖上了。試著推一推，真的被鎖上了。那鏡子不會打算把她弄死在這間屋子里吧？海桐拿出了程鐘給她的紅絲網狀的錦囊，在它動手之前，她得把鏡子找出來。

        書房陳設沒有特別之處。進門跟前是一張寬大的桌子，幾把椅子，一張長沙發。右邊靠墻的位置有一個大書架。她一進門就注意到書架頂上的那個盒子。唐阿姨說這間書房半年前重新裝修過，家具都是新的，唯獨那個盒子老舊，表面上的漆掉了很多。

        海桐墊著椅子取下那個盒子。盒子上了鎖，她把手輕覆在盒子表面，紅線自己分出一股對準鎖眼插進去，她的耳邊響起一陣電流聲。

        周遭變了。家具連同她手上的盒子消失了，墻面、地面、天花板變成了六面巨大的鏡子。看起來沒什么特別，就是普通的鏡子，能照出不同方向的海桐的樣子。

        海桐捂住手臂上的傷，走動幾步，鏡子里的自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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