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間天闕
日西斜,云光淡,天邊流嵐?jié)u漸透出魅麗的色澤,少原君府清雅的后苑一片湖波煙色,浮光掠影,如幻似金。
幾點(diǎn)琴聲自湖心輕舟之上遠(yuǎn)遠(yuǎn)傳來,隔著煙波浩淼,清靈如墜珠玉,令人仿佛能想見那如絲冰弦輕輕搖顫的姿態(tài),若有若無地透出幾分閑雅。幾名緋衣侍女路過廊前,不由駐足觀望,竊竊私語:“公子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宮中來人都避而不見,卻有自己泛舟彈琴的閑情。”
“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呢!”
“等誰?快說快說,是什么人讓咱們公子這般相候?”
“不知道!你問公子去!”
“明知公子吩咐了不準(zhǔn)入湖……”
嬉笑之聲漸行漸遠(yuǎn),待到天色入暮,原本安靜的府前出現(xiàn)了一個妙曼的身影。幾絲云光縹緲,那人玄色的衣裳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輕輕飛揚(yáng),只是瞬間便到了近前。
門前侍衛(wèi)不約而同地一凜,喝道:“什么人?”
“叫皇非出來,就說他等的人來了!迸拥穆曇魳O柔極媚,似有一種清幽的蠱惑,一彎朱唇,淡勾淺笑,眼波流漾之下卻是深若寒潭的冷。幾名侍衛(wèi)不由自主后退兩步,卻又一愣,喝道:“好大膽子!竟敢要君上出府迎你?”
那女子輕聲一笑,仿佛已是不耐:“真是麻煩,他不出來,那我進(jìn)去了!”說話間也不見如何動作,便自幾人面前閃過,下一刻,人已出現(xiàn)在少原君府的高墻之上。長袖飛拂,躍起來阻攔的侍衛(wèi)便被震跌下去。素手向前虛按,在另外兩人身上借力飛起,輕云一般飄向府中,落地之時身形一旋,恍若清風(fēng)轉(zhuǎn)過月華,飄然后退,攻上前來的兵器同時落空。子?jì)评淅湟粨P(yáng)唇角,玉指輕扣,數(shù)道清光自袖中疾射而出,半空中夭矯靈動,燦爍奪目,隨她旋轉(zhuǎn)的衣袂穿梭飛舞,近身者無不抱痛跌開。
忽然間,一道優(yōu)雅的琴音傳來,“叮咚”數(shù)聲如擊冰盞,府中侍衛(wèi)紛紛后退,讓出一片空地。子?jì)气P眸微挑,收了千絲之術(shù),揚(yáng)聲道:“皇非,你費(fèi)盡心機(jī)要我來此,只派這些蝦兵蟹將出來,是什么意思?”
那琴音再起,聲色清和似有相邀之意。湖中輕舟之中,一道竹簾靜垂,皇非白衣輕衫,意態(tài)閑適,專注于那五弦冰絲之上,直到小舟微微一漾,女子清裊的身影出現(xiàn)在簾外,他才抬眸笑道:“要請你來,還真是不容易!
子?jì)蒲酆煹,斜睨于他:“你究竟要怎樣??
皇非笑了笑:“這便惱了嗎?既然來了,何必站著說話?”
垂簾一飄,子?jì)妻D(zhuǎn)身而入,鳳眸飛挑看定面前氣定神閑的男子:“少原君果然好手段,連歧師那老怪物都能左右,你請我入府,總不成是來聽琴賞歌的吧?”
皇非笑看著她:“如此說來,我算是猜對了,你入楚果是為那歧師而來。這般興師問罪的口氣,倒像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日前在驚云山你請我喝酒,就不許我回請一次?”
子?jì)粕钌疃⒘怂肷危龆恍,眸心原帶的幾分氣惱隨這淺笑折入羽睫深處,細(xì)細(xì)密密透出惑人的微光。蓮步輕移,落座席前:“算了,還是輸了你一陣,你若有此雅興,我奉陪便是,只不知這酒比起‘冽泉’來如何?”
皇非道:“若說酒,天下能出‘冽泉’之右者寥寥無幾,再好也不過如此,但我這府中有個好去處,卻未必比那驚云圣域差上許多,不知你可愿同往?”
“少原君相邀,我又豈敢不從?”煙波影下,女子白玉般的容色透著股優(yōu)雅的媚麗,那與生俱來的清貴之氣渾讓人忘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樣。皇非挑了挑眉,將手往那冰弦上一探,琴音通透飄然而出。一葉扁舟,轉(zhuǎn)過了輕煙渺渺,飄過了水波澹澹,便往那湖心深處蕩漾而去。
一路泛波,小舟在那曲折流轉(zhuǎn)的水道中飄行,愈轉(zhuǎn)愈深,四周愈是幽靜清秀。偌大的少原君府沒了一絲雜音,竟似杳無盡頭,直比那宮苑王城還要深遠(yuǎn),單是這廣闊的內(nèi)湖便已叫人嘆為觀止。
子?jì)菩币写希衤犇乔僖艮D(zhuǎn)宮過羽,流暢起伏,少原君風(fēng)流多才雖是早有耳聞,今日方算見識一二。幾經(jīng)琢磨,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連那鬼神見了都發(fā)愁的歧師也肯為之所用,可真真不能小覷了他。
船行悠悠,千回百折似入云境,待到后來,湖水深斂,漸呈碧色,幾如一塊美玉映了明凈波光,瀲滟生輝。再一轉(zhuǎn),隱見碧巖蒼翠,山色欲滴,湖面之上,萬千蓮葉透著清澹澹的綠意鋪展開來,而那小舟,便在這無邊蓮葉間欲棹還停。蓮葉拂過船舷,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只一瞬,便又無聲無息地靜了下來。
駐足船頭,天地四周只見滿眼的綠意,由遠(yuǎn)及近,由濃而淡,深碧淺翠,郁郁青青。琴聲一停,便是萬籟俱寂的靜,唯有淡淡斜陽傾灑金輝,在那翡翠般的圓葉上流落了點(diǎn)點(diǎn)柔光,一眼望去,華彩晶燦,清凈明美。
皇非含笑道:“船到這兒便難前行了,跟我來吧!
子?jì)破沉怂谎,他笑了笑,突然提氣輕身,自那湖波之上一掠而過,半空中也不見如何換氣,輕飄飄向前滑去,穩(wěn)穩(wěn)落上湖心一座通透的水榭?v然早知他一身好功夫,子?jì)七是忍不住喝了聲彩,見他側(cè)首相望,自不肯輸于他后,廣袖一揚(yáng),輕盈踏波前行。
皇非在水榭之前負(fù)手靜候,她縱身步入回廊帶來風(fēng)一般清盈的暗香,步履裊裊,飄然而至,他眼中再難掩下驚艷之色,“這是我府中一處清靜之地,最是適合把酒賞月,楚都別處可尋不到這般美景!
子?jì)齐S他深入其中,飄逸的裙裾劃過細(xì)膩光潔的玉石,抬指輕扣那玲瓏雕欄,淡淡轉(zhuǎn)眸看他:“單是一處別苑便至這般,楚都之中宮府并立,你倒也不怕鋒芒太盛,功高蓋主?”
皇非但笑不語,引她在水榭盡頭晶石造就的平臺落座,起手斟酒,自飲一杯,方漫不經(jīng)心地道:“難道少原君三個字,當(dāng)不得這碧水三千、華府美苑?”
不知因他語中狂傲之態(tài)還是幾分酒氣,朗朗玉面神采奪人,剎那逼人眼目。子?jì)泼佳畚⒓?xì),指尖在翡翠玉盞上輕輕繞過,笑道:“少原君睥睨天下,戰(zhàn)可奪城,怒可傾國,自然何事都當(dāng)?shù)茫徊恢踝龊胃邢??
皇非手腕一揚(yáng),酒碧如泉,漣漪叢生,一陣幽香繚繞,輕紗影里,只見那男兒風(fēng)流之態(tài):“非獨(dú)愛美酒佳人、朱苑華宅,除此之外別無他意,我王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子?jì)颇抗庠谒樕限D(zhuǎn)了一轉(zhuǎn):“公子倒真是坦白!
皇非徐徐將酒斟滿,對她舉了舉杯:“些許心思,無非進(jìn)退,我何必在九公主這樣的聰明人前遮遮掩掩呢?”
子?jì)埔粍C,熠熠鳳眸忽地抬起,落入他眼底;史堑哪抗鈪s在她手腕處微停,仍是笑容不減:“看來我又猜對了。”
子?jì)埔凰搀@詫之后,早已恢復(fù)了鎮(zhèn)定,以手支頤靜了稍會兒,突然輕聲一笑:“你是何時知道的?”
皇非語帶感慨,“當(dāng)日在息川,公主救走靳無余,阻我烈風(fēng)騎奪城,驚云山三盞酒,叫人至今回味無窮。在此之前,帝都左衛(wèi)將軍墨烆只身入穆,緊接著衛(wèi)垣便發(fā)兵攻楚,使得我不得不回師上郢,放棄息川。別人或者忘了,我卻還記得清楚,那衛(wèi)垣曾是與義渠侯文簡齊名的上將,東帝二年,因難容于鳳后反出帝都投奔穆國,從此與王族‘勢不兩立’。我曾無意得知,衛(wèi)垣的夫人和老母并未隨他去穆國,而是在事發(fā)之前便已移居昭國避禍。這消息當(dāng)時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來,卻很有些意思。九夷之戰(zhàn)歷時三年,表面上雖是王族與九夷族的恩怨,實(shí)則諸國無不涉足其中,這些年只為壓制那宣王姬滄便讓我費(fèi)盡心思?善(dāng)兵鋒初入王域之時,漫天戰(zhàn)火在那息川城中戛然而止,落個不輸不贏的結(jié)果,若說是巧合,實(shí)難令人相信。請問公主,不知是何人如此深謀遠(yuǎn)慮,將我諸國玩弄于指掌之間,非,當(dāng)真佩服得緊!”
子?jì)坡犓@絲絲入扣的推斷,不過是幾個毫不起眼的消息,在他手中牽連縱橫,幾與事實(shí)分毫不差。先是驚于他心思之犀利,待到最后,卻淡淡挑起眉峰,素手閑執(zhí)玉盞,一晃,又一晃,不知想到什么,那美目深處流淌的笑意竟透了幾分得意之色!氨闳绱,你就認(rèn)定我是九公主嗎?”
皇非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今日朝堂之上我故意試探于你,你為保那穆國三公子,做出了令衛(wèi)垣退兵的承諾。能輕易左右穆國軍政的人物,這天下本就寥寥無幾,更何況是持有九轉(zhuǎn)玲瓏石,如此絕妙的一位佳人。我若再猜不出公主是何人,那也未免太過愚鈍了些!
子?jì)朴鸾掭p揚(yáng),自那明晃晃的月光間掠他一眼,嘆道:“公子府中這酒還真是不錯,細(xì)細(xì)品來,別有滋味。”
皇非垂眸淡看杯中瓊漿,微微笑道:“此酒倒也有些來歷,公主可曾聽說過東海玉髓?”
昔日后風(fēng)國境內(nèi)有湖五色,湖近云澤,終年仙霧繚繞,深水之下多美玉,玉間有流泉,以之為釀,色如碧瑤,溫潤淳和,入口千杯不醉,乃是酒中極品,數(shù)百年來一直專為帝都貢酒。
子?jì)戚p啜那酒,聽得皇非徐徐道來:“楚亡后風(fēng)之后,得云澤之西千里沃土,后風(fēng)國曾數(shù)次派人刺殺我王,卻從未有人能越過我逐日劍半步。那一年為慶我生辰,大王特賜玉髓酒泉與我助興,每日命人八百里快騎疾馳相送,此酒唯供少原君府獨(dú)享。不知比起驚云冽泉,哪個更合公主的口味?”
一縷清味繞過柔唇珠舌,綿綿裊裊入了肺腑,溫冷難辨。
瓊漿玉液濺江山,這酒,怎么看都是碧色如血。
子?jì)坪龆驯K一笑:“云湖玉髓酒,皓山冶劍術(shù),此二者乃是后風(fēng)國獲罪之璧。楚既亡后風(fēng),想必除了玉髓酒外,亦將冶劍之術(shù)并收囊中了吧?”
皇非目中若有微不可察的光芒閃過,悠悠笑問:“公主看來對那冶劍術(shù)頗有些興趣?”
子?jì)齐m欲借機(jī)自他那里探查《冶子秘錄》的下落,卻也知他心思縝密非同常人,不敢過多試探,嫵媚的眼梢細(xì)刃般微挑,便將話鋒一轉(zhuǎn):“有件事情,我想公子一定會很感興趣!
皇非抬眼看她:“公主請說!
“戰(zhàn)馬!
如珠玉跳動,清清泠泠兩個字自女子檀口微吐,似還帶著柔潤的酒香;史菂s像被那折入湖水清冽冽的月光晃了眼目,俊眸一細(xì),透出些危險的神色。
四周突然靜得悄無聲息。此時月上中天,半空中冰輪如畫,清輝四射,借著水光將這天地間照得一片雪亮。湖波清澈,凈無纖塵,密密層層的碧葉之上冷光流轉(zhuǎn),變幻不定,這一方晶石為壁玉為臺的水榭,在那寒芒流照之下好似一片琉璃世界水晶宮,清奇得無與倫比。
玉臺之上相對而坐,玉容俊面,白衣玄裳,一雙謫仙般的人物,偏偏那笑里都帶了幾分清寒意味。晶瑩剔透的玉臺之下透出水光,映入皇非不露心緒的眸心,忽明,忽暗,似幻,似真,眼前那人兒也便化入水中一般,朦朧里清魅的眉眼,蘊(yùn)著勾魂奪魄的美。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非忽然屈指一彈,一點(diǎn)瑩光自那修長的指尖倏忽寂滅,滿盞清酒一傾入喉,擲盞入湖,拊掌笑道:“妙!公主果真妙人!”
子?jì)撇粍勇暽,只將那翡翠冰盞盈盈一抬:“公子過譽(yù)了!
快馬利兵,乃是天下軍隊(duì)征戰(zhàn)之本,九域中唯有穆、昔兩國盛產(chǎn)戰(zhàn)馬,如今楚穆交戰(zhàn),昔國成了唯一能供給楚國戰(zhàn)馬的地方。這戰(zhàn)馬買賣此前一直控制在赫連家手中,但這次赫連聞人自昔國狼狽而回,一無所獲,使得楚國軍中戰(zhàn)馬短缺,眾多騎兵難以調(diào)配,皇非縱與赫連侯府不睦,也對此十分頭疼。此時此刻,這“戰(zhàn)馬”二字,足以令少原君為之動容。
皇非一手撫于冰案之上微微輕扣,遙望湖心清光照水,晶輝浮泛,半晌后,側(cè)首道:“公主所言之事,非愿聞其詳!
子?jì)茰\笑道:“昔國的戰(zhàn)馬不賣給赫連家,卻并非不賣給公子。公子若愿意,昔國可于十日之內(nèi)提供萬匹戰(zhàn)馬,此后兩國間一切購買馬匹之事宜,都再與赫連家無關(guān),唯公子印信是從!
“哦?”皇非眸心微微一收,先是九夷,而后楚、穆,現(xiàn)在又是昔國,這一次次完美而絕妙的落子,近乎算無遺策的布局,讓他對那背后弈棋的人生出莫大的興趣,“不知何處可為公主效勞?”
“歧師!比允堑瓋蓚字,只無端帶了些鋒利的意味。
皇非靜了片刻,抬眼道:“我要歧師傳話,無非是想請公主過府一敘,并無其他意思。以公主和巫族的淵源,若要求醫(yī)問藥,直接找他便是!
子?jì)频暤溃骸捌鐜煷巳耍也环判。?
皇非一笑:“難道公主放心我?”
子?jì)埔嘈χ,黛眉淺暈琉璃色,星眸一轉(zhuǎn),照人心腸:“公子胸懷磊落,九域之下俠名遠(yuǎn)揚(yáng),我這番可是誠心誠意請公子幫忙。”
皇非舉手替她斟酒,酒落冰盞,靜謐里漸深漸濃,待杯盞盈盈滿起,他放下玉壺,笑道:“公主既然吩咐,非定當(dāng)盡力而為。”
子?jì)拼瓜履抗猓辛司票K婉轉(zhuǎn)斂眉,月色再亮,探不到深睫底處幽幽暗影:“那我便借這一盞酒,先行謝過!
瓊瑤晶瑩流光冷,她眉宇間的幽靜與高貴融作奇異的魅力,月下人間,亙古虛無,空蕩蕩只余了女子低眉時魅麗的姿態(tài);史巧钗艘豢跉,目光越過那輕光四溢的翠盞,落在她眉心清冷的黛色之間:“聽說你是為兄長求醫(yī),既是你的兄長,那便是……”
“當(dāng)朝東帝,我的哥哥!
皇非眉峰一動,站起身來沿那浸透著水光的玉臺緩緩踱步,好一會兒,轉(zhuǎn)身道:“我若開口,便是要歧師醫(yī)活地獄閻君他也得試上一試,但有件事卻麻煩。”
子?jì)频σ宦暎骸澳抢瞎治锷詻霰,不近人情,我?shù)次相求他都無動于衷,再有所刁難也不足為怪,只要他肯答應(yīng),條件任他開便是。”
皇非盯了她半晌,笑了一笑:“此事關(guān)鍵不在歧師,敢問公主,即便歧師答應(yīng)醫(yī)病,東帝他可愿入楚暫住?”
湖波一靜,子?jì)莆⑽Ⅴ久肌C鲀魺o塵的銀輝之下,皇非白衣當(dāng)風(fēng),寒色清雅,翩翩如玉佳公子,縱橫九域的少原君,似是深知那人,一語中的?v然歧師愿解那毒、能解那毒,他怕也不會來楚國。以眼前之局勢,他怎肯囿于他國,受人牽制?
更何況,東帝南下,帝都空虛倒也作罷,楚國,豈不正挾天子以令諸侯?再深的心思瞞得過他人,瞞不過那雙透徹的眼睛,亂局之中再添變數(shù),他是絕不會應(yīng)允的。
子?jì)凭o緊抿著唇,雙眸映著酒中淡碧的色澤,分外幽深;史秦(fù)手靜候于側(cè),過了片刻,忽見那暗影深處丹紅的朱唇悄然一勾,她微微仰首,柔聲道:“此事我自有主意,只要公子說服歧師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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