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直接面對尸體的話，沈離是永遠不會知道腐爛到嘔吐的尸臭是什么味道。

        周三下午，孫承影安排了一次大掃除，美其名曰“通力協(xié)作，共創(chuàng)和諧”。大掃除進行地很順利，收尾工作是沈離和金澤陽負責的最后垃圾清理。

        垃圾場位于遠離教學樓的西部的荒地，這是為了保證垃圾的處理不會影響到上課的學生。所以事實就是，他們需要走一段遠路。

        “說起來，澤陽。最近你和伊麗莎白的緋聞鬧得有點兇啊。”沈離和金澤陽各自拎了兩大袋垃圾，緩慢地走在路上。

        “那沈離，你是怎么看的？”金澤陽笑著說道，汗珠從額頭流到了下頜。

        “啊，這么說呢……”沈離斟酌著措辭，“有點驚訝。”

        “驚訝？”金澤陽失聲笑道，“沈離，你不用顧慮我。畢竟，流言本來就是我散播出去的。”

        “是么。”沈離低聲沉吟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是么？”

        “沈離，我們是朋友吧？”金澤陽突然轉(zhuǎn)身，鄭重其事道。

        “當然。”沈離立刻答道，“不過你這么嚴肅……還是因為伊麗莎白吧。”

        金澤陽嘆了口氣，仿佛早就下定了決心一般：“沈離，這件事情我只跟你說，畢竟你曾經(jīng)也是幫過澤雅的人。”

        “我懷疑，澤雅這次被父親送進天瀾中學，目的是為了殺害她。”

        “很奇怪對吧。但是，父親一直不喜歡澤雅，甚至根本不允許我們見面。所以，這是我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金澤陽的眼中充滿了堅定。

        “讓我參與進你的家事……算是我的榮幸。”沈離笑了笑，“你繼續(xù)說。”

        “早年間，澤雅被英國派來偷取一份秘密文件——這件事你應該知道，澤雅她失敗了。回到英國以后，澤雅就被軟禁在英國的一個公寓里。”

        “父親和英國政府機構有所勾結(jié)，這是我能猜到的事情。像澤雅這種無權無勢的人，遲早會變成他們密謀的犧牲品，只是我暫時還不知道他們要如何犧牲澤雅來換取最大的利益。”

        “比較慶幸的是，英國女王似乎很喜歡澤雅，所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護著澤雅。但是，任務失敗打亂了父親的計劃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必須重新制定計劃，而這個時候，澤雅被送到了我就讀的高中。”

        “看來你的心中一直有著答案。”沈離點了點頭，“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所以，你現(xiàn)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保護伊麗莎白？”

        “是的。”金澤陽點了點頭，“天瀾中學允許殺人是事實。只要一條懸賞，就會有很多人出手，像潘時意同學那樣被暗殺。”

        “我還不清楚點數(shù)的機制，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磳�點數(shù)這么瘋狂。但是你看到了，他們可以毫不手軟地動手殺害一個無辜者。我有預感，澤雅也會就這樣被殺掉。”金澤陽的語氣中透著淡淡的絕望，“我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地保護她。”

        “可是我也清楚，我護不住她的。”

        “安心一點，澤陽。”沈離拍了拍金澤陽的肩，“所以你就裝作伊麗莎白的兄長兼緋聞男友，引人注目的同時又有合理的理由待在伊麗莎白身邊，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別無他法。”金澤陽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垃圾場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隨著四袋垃圾的投入，機器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突然，一個垃圾袋從機器上掉了下來，正好滾到了沈離和金澤陽的旁邊。

        “怎么回事，這個垃圾袋里的東西沒有過檢？”沈離疑惑地打開垃圾袋，準備一探究竟。

        當垃圾袋被打開的那一刻，一具殘尸暴露在兩人面前。垃圾的惡臭本就引人不適，而現(xiàn)在更是讓兩人當場嘔吐起來。

        “是學生。”沈離看到了尸體身上被污穢沾染的破碎的校服，“總之，先找人處理吧。”

        沈離看著面前不成人樣的尸體，頭顱缺失了一半，四肢也殘缺不全，左手甚至早已不翼而飛。面前的尸身猶如破碎的玩偶，被隨意地遺棄在這里，像垃圾一樣等待著被機器處理掉。

        殘留的傷口混合著血和泥，仿佛，是被什么東西撕咬過。

        遠處，幾聲聲嘶力竭的犬吠讓沈離后背發(fā)寒。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野獸出沒都應該見怪不怪，又何況是流浪的惡狗呢？

        尸體應該是許多天以前的，身體已經(jīng)嚴重潰爛，幾乎辨不出人樣了。依稀可以發(fā)現(xiàn)的是各種繩子捆綁的痕跡，這讓沈離判斷大概率是他殺。

        沈離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絲古怪的好奇心，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地觀察尸體，全然忘記了之前的驚懼。

        如果交由那些警察處理的話，估計就是代為收殮，然后不了了之。最多，還會幫忙調(diào)查死者的身份，以及聯(lián)絡親屬。如果委托讓他們破案，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們似乎早就知道天瀾中學埋藏著很大的秘密，凡是諸如此類的事情，都是以掩蓋為主，絕不會深入調(diào)查。

        但是現(xiàn)在，沈離需要有人來處理尸體，這總比曝尸荒野要好得多。至于調(diào)查的事，沈離自信能夠接手。

        兩天前失蹤的人依舊沒有什么頭緒，但應該和這具尸體沒有關系——在時間上，兩者沒有任何的關聯(lián)。

        “洛簌，dw社里有人能擔任法醫(yī)嗎？”沈離詢問著匆匆趕來的洛簌。

        “也許有吧……社員資料屬于a級檔案，原則上只有社長有權限查閱。”洛簌看著尸體被搬上了車，“看來晚上要來善后啊。”

        “善后？”沈離微微一愣。

        “你忘了？我們家族世代都是驅(qū)魔師，從那具尸體的情況來看肯定不是死于自殺，那么他的鬼魂就很有可能游離在這里。”洛簌說道，“如果沒處理好，那么鬼魂就可能變成強大的惡靈傷害這里的人。”

        “這樣啊……”沈離說道，“沒想到驅(qū)魔師還要做這種事情。”

        “雖然形成惡靈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總是不能掉以輕心。”洛簌說道，“情姐姐也是這么教我的，之前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她獨自處理，包括余繁的父親那件事也是。”

        “總之，我還要去調(diào)查一些事情。這里交給你了，沒問題吧？”不等洛簌回答，沈離就直接走出了垃圾場的大門。

        “a級檔案么……信息斷層做到這種地步，是為了保險還是刻意針對一些人……明明沒有意義。”沈離浮出一絲笑意，手機上的信息顯示這個事件已經(jīng)登記在信息墻上，和吳敢失蹤的事件一起被置頂。

        “巧合，還是……”恰好沈離來倒垃圾，恰好機器正在處理那堆垃圾，恰好尸體從機器上滾落……但是，根據(jù)事物的普遍性，這種巧合存在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沈離不會鉆牛角尖——這種令人自擾的事情并不明智，相反地，沈離更喜歡將事情想的簡單一點，只是，這種簡單是單單對沈離而言的。

        比起巧合，信息斷層更能吸引沈離的注意力。

        “既然蘇言知道社員的資料檔案，那么方嵐的事情他應該也是盡數(shù)悉知——呵，他一直在背后推波助瀾么……”面前走過一個熟悉的人，沈離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吳敢？”雖然此時面前的人和照片有些出入，但沈離自信不會認錯。

        “你是誰？”那人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

        “大哥，你的尋人啟事都快貼餐廳大門上了。”沈離無奈地笑了笑。

        “抱歉，手癢出去玩了一會兒，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找不到路了……”吳敢解釋道，“平穗市的道路可真復雜，跟天瀾中學里面完全不像。”

        “是么，反正不管怎么說，你這次估計得吃個處分。”沈離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

        “兄弟，沒事。我在外面爽了兩天，值了。”吳敢哈哈地笑著，撓了撓凌亂的頭發(fā)，徑直走向了寢室的方向。

        沈離打開手機的鎖屏，將吳敢的失蹤解釋了一番。

        “尋人啟事可以撤下了。”沈離看到蘇言的發(fā)言，“事件再保留12小時。”

        這段緩沖時間是為了確保事件沒有遺留其它的問題，算是中規(guī)中矩的指令。

        隨后的信息主要是對尸體的一些判斷和推測。但是，首要的身份問題卻沒有人提出。

        “我記得有個女孩在一個月前曠了一下午的課，然后就沒有再來上過學。”一個匿名的信息彈了出來，“之后，她的家人卻說人已經(jīng)回家，并辦理了退學手續(xù)。”

        “然后呢？”沈離看著不斷彈出的信息，努力尋找那個人的發(fā)言。

        “后來是在警察局報了失蹤，說是人根本就沒回家，之前是女孩用手機聯(lián)系的，大概是學業(yè)不順不想讀書了什么的。她的家人以為女孩沒有失聯(lián)，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份資料被上傳到了群文件里。

        女生是天瀾中學高二的學生，名字是新改的，以前叫許嘉佳，現(xiàn)在登記的名字是許嘉黛，參加的是籃球社，還有一個男朋友。

        有人提供身份資料后就好辦了，沈離可以想象五分鐘后，群里就會被各種有價值的消息刷屏。

        那個男生是高三的學長，名字是宋顏，高二的時候加入過櫻詩社，到了高三為了學業(yè)才退出了社團，成績現(xiàn)在也不太壞，有望考進重點大學。

        和許嘉黛有關系的是她同寢室的那三個室友。群里有人留言已經(jīng)在問情況了。沈離看著漸晚的天色，輕輕地嘆了口氣。

        明明dw社擁有這么多的有能力的人，憑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應該綽綽有余。究竟有什么事情，讓蘇言對自己的評價這么高，沈離現(xiàn)在還沒有頭緒。

        半晌，沈離私信蘇言寫道：“失蹤的事件能不能保留24小時？”

        沈離只是猜測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反正保留24小時的請求也并沒有什么不妥當。

        “行。”得到了蘇言的同意后，沈離伸了一個懶腰。最近幾天，睡眠確實談不上有多好。處理了一些事，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還有更多需要思考的事。

        他想先睡一會，這是最優(yōu)先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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