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屋再訓
京都此時已進入五月,但還未炎熱起來,清晨的絲絲涼風沁人心脾。
宋府上下這幾日都忙著掃洗,因為宋知遙要回京述職了。
他二十二歲步入官場,十年來一直外放在巴蜀一帶。
此次期滿回京,在新任命下來之前,他可以在京中停留歇息一段時間。
這對宋家人來說是比過年還開心的事。
宋知意走進她哥哥的云舒院,在院外就聽到她娘中氣十足的聲音:“這個承塵的顏色太暗,去換個和門簾窗簾同色的來。”
“桌上這套哥窯青瓷換成汝窯白瓷,垚兒喜歡那套。”
“那兩盆十八學士一盆放在里間,一盆就放在這里。”季芳華指了指博物架下方的花架。
“娘,您看看這些牡丹怎么放?”宋知意后面跟著十多個小廝,他們手里都捧著稀有的牡丹。
牡丹花期剛好是這個時候,這幾盆花可費了好大功夫買回來。
季芳華看到宋知意帶著牡丹花走來,面上神采飛揚:“幺兒你來了,讓他們放到影壁的花架上,我忙完這里先。”
每次聽到她娘喊她“幺兒~”,她總以為是在喊哥哥。
哥哥的乳名就是垚垚,因八字先生說他五行缺土,缺啥補啥,她娘就做主起了六個土的垚。
而她,五行缺水,于是乳名淼淼
真想為宋夫人的機智點贊,這下總不缺了。
宋知意指揮小廝把八盆牡丹放到花架上,揮退眾人,她自己上手,按照顏色調整了花盆的位置,看起來舒服多了。
等到季芳華忙完內室事情走過來時,正看到她雙手叉腰站在花架前觀賞含苞待放的牡丹。
她笑看著這些名貴的花說:“你嫂嫂就喜歡牡丹,等她歸家那日看到了一定很開心。”
宋知意上前挽著她的手臂:“嫂嫂知道爹娘待她如此用心會更開心的。”
又搖搖頭故作失落地說了一句:“親女兒都沒這待遇,嘖嘖。”
季芳華輕戳她光潔的額頭虛惱:“等你嫁出去了,別說八盆,八十盆我也給你找來!”
“你嫂嫂從豫章郡遠嫁京都,人生地不熟,婚后又匆匆跟你哥哥外放赴任,十年間就回了五次。去年你嫂嫂剛懷上,不宜奔波,都未回來過年,不知這次要在京待多久,細致點總不會錯。”
她娘是益州蜀縣人,脾氣雖然潑辣,但最是講理心善不過,做不出那起子惡毒婆婆為難兒媳婦的事情。
“嫂嫂是通情豁達之人,您看我小侄兒教得多好,要不然也不敢放心我把侄兒帶出去。”
季芳華撇她一眼:“還好意思說,是不是咱家每個孩子都要拉出去游歷啊,我嫁過來這么多年也沒聽老爺子說過這條家規啊!”
“哈哈哈哈娘,這是好事兒,全賴咱家長輩開明,不然怎么會有如此優秀的我們呢?”宋知意彩虹屁又開始往外蹦跶了。
“你爹呢?”
“爹隨阿翁同安國公去城外釣魚了。”宋知意聳聳肩,她猜娘就要發脾氣了。
“人安國公邀你阿翁去釣魚他跟著湊什么熱鬧,等他退下來有的是時間去釣魚,家里這么忙也不知道來搭把手,成天就知道招貓逗狗,游手好閑”季芳華就像被點著的炮仗,噼里啪啦說了一堆。
宋知意掏掏耳朵,她就知道。
娘說的委實夸張了些,于朝廷于民,她爹算是個好官。于家于室,更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
就是有點小愛好,喜歡擼貓擼狗和釣魚,總之就是很喜歡小動物
偏她娘對這些阿貓阿狗的毛發過敏,她爹只能偷偷養在哥哥處。
后來哥哥外放,帶走了他最心愛的小母貓雪貍,他只好在阿翁那里寄養了一只和雪貍很相似的母貓取名雪團,以緩解相思之情。
前幾年又不知從哪里領回一只渾身黑的跟塊碳一樣的黑貓偷偷摸摸丟給她養,還不準她告訴季芳華。
季芳華知道后沖他發了好大一通火,連著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但她爹死性不改,一年前吐蕃前來進貢,小皇帝素聞他喜愛動物,于是送了一只吐蕃進貢藏獒幼犬給他。
當時宋朗爽快謝過皇帝,但領著幼犬到家門口的時候踟躕了半天,愣是不敢進去。最后狠心咬牙閉眼,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家門。
門口的家丁先是看著自家老爺在門口徘徊了老半天,最后一臉決絕赴死的神情進來,很是不解。但聽到老爺手上提著的籠子發出的“汪汪”聲,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老爺,您保重!
后果自是不必說了,但因著是御賜之物,季芳華不敢隨便處置,只能由著他寄養在宋知意處,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了。
“唉!”想到這里,宋知意嘆了口氣,他老爹回來后自求多福吧。
傍晚時分,父子倆披著橘色霞光回到家,季芳華已經在二門外的必經之路蹲他們。
宋朗看到自己夫人面無表情地在站前方不遠處,預感不妙。他故意走得更慢等上宋拓昭,挨著他求救:“爹,幫幫我!睡書房是小,您兒子小命是大!”
宋拓昭虛咳了一聲:“怕什么,你爹我也是這么過來的,想當年,你娘可比你媳婦兒厲害多了。”
說完他身子往左邊挪了一點,拉開了與他兒子的距離。
季芳華看到公公走在前面,笑著上前迎他:“爹今日可有曬著?兒媳已叫人備好水,爹先去沐浴,晚飯好了再叫您。”
“嗯,今日日頭確實毒辣,都出了一身汗,我先去沐浴。”
說完抬腿就往松鶴堂的方向走,留下宋朗一人晚風中凌亂。
“爹,我送您回去!”宋朗快步跟上,扶著宋拓昭的手,企圖拖延這場暴風雨來臨的時間,等他媳婦這陣怒火消了就好。
宋拓昭見他跟上來,迅速甩開宋朗的手:“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去。”
宋朗只能傻傻站在原地看著親爹走遠,誰知他爹轉過身來說了一句:“芳華啊,今晚做道酒糟魚!”
“好的爹,兒媳記下了!”季芳華高聲應下。
宋朗頓時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如果說他剛才想哭,那這下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死道友不死貧道,真是親爹啊!這時候還能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棄自己的兒子于水深火熱之中,他現在只希望貼心小棉襖能及時趕來滅火。
他僵硬地轉過身,笑得比哭還難看:“嘿嘿,夫人,我和你一起去廚房吧,今日收獲頗豐,你愛喝魚湯,叫廚房煨上一道,來得及。”
季芳華只看著他不說話,盯得他心里發毛,他靠過去小聲說道:“夫人,這里人來人往,回屋再訓吧,我知道錯了!”
季芳華瞪他:“離這么近做什么,一身汗臭!”
宋朗聞言就知道這火發不起來了,更加沒臉沒皮地貼上去,笑嘻嘻摟著她的肩往正院走:“夫人別惱,我這就回去洗干凈,先叫人去弄魚湯。我跟你說,我今日才發現安國公城外那個莊子后頭,有一大片茂密的桃林,你和淼淼都喜桃。雖然現在過了花季,但下次結果豐收之時,我帶你們娘倆去。”
宋知意從自己院子趕來時就看到這幅情景,她本還想勸架呢,看來這下火已經有人滅了,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父母斗了大半輩子的嘴,從年少夫妻到如今做了祖父祖母,還是愛鬧,但怎么吵都吵不散。每次娘發火,爹總有法子哄好她,爹生氣時,娘也能給他順平。
世人似乎都想夫妻和順,舉案齊眉,然而真正的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她爹娘雖然經常吵,但每次吵完兩人還是一樣好。
外人都說她娘低賤商戶出身,潑辣蠻橫,但她爹絲毫不介意在外表現出懼內。相反,每次同僚請去花樓,他都會以“家有猛虎”為由拒絕那些投懷送抱的女子。
用她爹的話來說就是:面子是別人看的,里子是自己穿的,舒不舒服自己知道!
早年間,那些暗地里詆毀她娘的夫人們,每次聚會都背了幾個醋坊出門似的,嫉妒她娘低微卻有個身居高位還不拈花惹草的丈夫。
她娘的嘴可不是吃素的,每次都能噎她們半死,偏那些夫人又不敢得罪,只能暗暗咬牙作罷。
宋知意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她是很羨慕。愿自己以后也能找到一個能和她拌嘴玩鬧,共赴白頭的人。
她站在夕陽下,笑得很愜意,霞光肆意從她頭上灑下,整個人熠熠生輝,安靜又美好,把站在一旁的青羽阿墨都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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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遙是在端午節前兩天抵達家門的,馬車停在大門口,拉貨的馬車從偏門進府把東西卸下。
吃過午飯,他們一家都在花廳等前去探消息的小廝回來報,這時宋管家走進來欣喜地道:“老太師,老爺,夫人,少爺和少夫人的馬車還有一里地就到門口了。”
宋朗首先站起攙著他爹:“爹,我們去就好了,您在這里先歇著。”
宋拓昭擺擺手:“我這把筋骨又不是老得走不動,走,去前面接我重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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