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把車開了出來，宋初衍打開后面的車門就坐了進去，馮伽二話不說，也跟著宋初衍坐在了后排。

        “馮伽，你坐后排是幾個意思啊？”馮蓁通過后視鏡，惡狠狠地瞪著馮伽，“你還把我當司機了？”

        “我怕我同學一個人坐后面孤單，我陪陪他。”馮伽朝著宋初衍擠出一抹微笑，大言不慚地說。

        馮蓁認命似的嘆了一口氣，發動了車子。

        宋初衍開口：“我不用你”

        宋初衍想說，他不用馮伽陪。

        但沒有等他說完，馮蓁就打斷了他的話。

        馮蓁問他：“初衍，你們還是住萬祥瑞城嗎？”

        “是，謝謝馮蓁姐。”

        “好。”

        馮伽插話：“謝什么，她活該的。”

        “馮伽你昨晚畫得畫挺好看的，畫的什么來著？”

        “”

        馮伽生怕馮蓁說漏嘴，連忙補充：“對不起，是我活該。”

        是她活該攤上這么個姐姐。

        馮蓁嘴角一勾，沒再說話。

        馮伽將目光放在了她旁邊的宋初衍身上。

        馮蓁的車是一輛家用的suv，后排空間并不擁擠，但宋初衍緊緊貼著車門的動作，倒像是怕馮伽擠著他一樣。

        “你往我這邊坐過來的。”

        “不用。”

        “”

        “怎么？挨著我害”馮伽話到了嘴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轉了個彎：“羞啊？”

        ——“挨著我害羞啊？”

        馮蓁眼睛一瞇，一臉問號地看了一眼馮伽。

        這么不要臉的話，她是怎么說出來的？

        不僅是馮蓁，聽見這話的宋初衍同樣也是一臉問號。

        害怕的話，他都能承認了。

        可為什么是害羞啊？

        看著宋初衍的表情，馮伽無所謂地擺擺手：“害，喜歡我也很正常，畢竟我成績好，又會畫畫，你不用不好意思。”

        馮蓁：“？”

        她怎么敢的呀？

        “噢，原來成績好也會數錯分子式啊。”

        宋初衍沒看她，只是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本以為馮伽會不好意思，但她絲毫不在意地說：“小失誤而已，不影響我成績好又會畫畫這件事。”

        許是怕宋初衍被馮伽惹毛，馮蓁試圖制止馮伽說話：“你安靜點吧，就因為聽你說話，我都開錯路了。”

        馮伽小聲嘀咕：“自己開錯路還賴我，不記得路不能開導航嗎？非要自己一個人下瞎開”

        宋初衍微微瞥了馮伽一眼，在心里覺得自己又無奈又可憐。

        聞禮中學高三，每周只有周六下午放半天假，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三個月，他每天都會像今天這樣，聽馮伽在他旁邊這樣碎碎念。

        快一點高考吧，宋初衍想。

        十五分鐘后，馮蓁將車停在了萬祥瑞城門口。

        看見她們之前住的小區，馮蓁還有些感慨，“我記得你倆小時候總在那玩泥巴。”

        兩個當事人完全沒有印象。

        宋初衍只是淡淡道：“謝謝馮蓁姐，那我先回去了。”

        “不客氣，到家跟你爸媽說一聲吧。”

        “好，再見。”

        宋初衍下了車往小區走去，馮伽按下窗戶就把頭伸了出去：“宋初衍，明天見！”

        宋初衍回頭，朝馮伽點了點頭，然后有快步進了小區，仿佛身后有仇家在追他。

        看著宋初衍進了小區，馮伽開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馮蓁重新啟動車子：“我以前怎么沒發現，馮伽你臉皮這么厚呢？”

        “還什么喜歡我也正常，畢竟我成績好，”馮蓁學著馮伽說話的語氣重復了一遍馮伽說過的話，“你怎么說得出口的啊？”

        “實話有什么不能說的啊？”

        “”

        得，低估她了。

        “姐，”馮伽叫了一聲，然后問：“宋初衍小時候真說過要娶我啊？”

        馮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三歲小孩說的話能當真嗎？再說了，你馬上高考了，別逼我跟爸媽告狀說你早戀啊。”

        “我就問問。”

        早上馮伽卡著早自習的點來的教室。

        但她忘了每周一要進行周考，周考也要求一個人一行，所以等到她的時候，她的桌子已經被搬到了靠墻的位置。

        馮伽看了眼已經坐好了的宋初衍，問：“你幫我搬的桌子？”

        宋初衍點頭。

        “謝謝啊，但不用為我做這些，會”馮伽一頓，然后又欠了吧唧地補充了一句：“讓我挺有負擔的。”

        “”

        宋初衍覺得，昨天白天馮伽還只是有點吵，但從昨晚吃過飯之后，她就變得有點煩人了。

        宋初衍想了一下，覺得還是需要跟馮伽解釋一下：“我的桌子要挪到你原來的位置，不搬開你的桌子，我沒法搬。”

        “不用解釋，我都懂。”

        “”

        宋初衍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接話。

        反倒是馮伽的前桌豐俊明，他轉過來問馮伽：“每次你讓我幫你搬桌子的時候，怎么沒負擔呢？”

        馮伽的桌上和抽屜里都放了不少書，連書一塊搬的話，連桌子都抬不起一半。

        所以每次馮伽都是把桌上的書搬起來，然后再讓豐俊明幫她挪一下桌子。

        馮伽放下書包坐下，揚了揚眉梢：“你幫我搬桌子，那是我自己找你幫忙的，宋同學幫我，那是他主動的，這能一樣嗎？”

        “怎么不一樣？”豐俊明問。

        “宋初衍喜歡我，你也喜歡我？”

        “”

        馮伽聲音不算大，但周圍幾個同學都聽見了，八卦的腦袋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馮伽，看看馮伽，又看看低頭看書的宋初衍，似乎在向他求證。

        宋初衍前排的女生叫南晴，是十一班最八卦的人。

        她敲了敲宋初衍的桌子，眼睛里閃耀了八卦的光：“真的假的啊？”

        宋初衍頭也沒抬，吐出兩個字：“假的。”

        南晴的目光立刻轉移到了馮伽身上，期待這馮伽的回應。

        馮伽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反而幫宋初衍解釋：“他剛來，有點害羞。”

        宋初衍沒有出聲反駁，是覺得跟馮伽講道理浪費時間。

        但在其他人眼里看來，他這屬于默認。

        南晴向馮伽豎了個大拇指，準備詳細問問馮伽什么情況的時候，語文老師就抱著試卷進來了，南晴只好閉上了嘴，轉了回去。

        “我再強調一遍啊，雖然是周考，但是也要寫作文，你們班有幾個同學上次周考就沒寫作文。”語文老師一邊發試卷，一邊強調。

        十一班的語文老師叫萬幼珊，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老師，溫柔又好說話，所以她的強調基本上都不怎么管用。

        試卷發完，正好開考鈴打響。

        萬幼珊掃視了一圈，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走到了馮伽的桌子旁邊。

        她敲了敲馮伽的桌子，壓低聲音說：“我對你的要求更低一點，不要在答題卡背面畫畫就行。”

        寫作文這種事，對馮伽來說，是要看時機的。

        在期末或者全市模考這種大考的氛圍中，她的作文寫得又快又好。但在這種十分隨意的周考里，她十分鐘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寫不好，馮伽干脆就不寫。

        但最后五十分鐘不好打發，所以她就在試卷背面畫畫，有時候是畫語文老師，有時候畫整個教室。

        馮伽默不作聲地朝著萬幼珊比了個ok的手勢。

        等馮伽答完所有的題后，回頭看了一眼時間

        怎么還比上一周快十分鐘啊？

        那寫不出作文，又答應了老師不能畫畫，這一個小時怎么度過啊？

        算了，畫了再擦吧。

        馮伽換了一支筆，從筆袋里翻出了一根鉛筆。

        馮伽轉頭看宋初衍。

        多數人在考試的時候形象都不太好，不是駝著背看試卷，就是直接趴在桌上做題。

        但宋初衍不一樣。

        他坐得很直，一只手壓著試卷，一只手一筆一劃地寫著字。

        陽光透過豐俊明旁邊的玻璃窗，灑在他的試卷上。

        隨著豐俊明的動作，宋初衍試卷上的光不斷變換位置，明明會影響到他寫字，但他沒有絲毫不悅，眉頭舒展著，只是偶爾挪動試卷。

        馮伽看見了，用力拍了下豐俊明的肩膀：“好好做你的題，別亂動。”

        豐俊明還以為是自己的動作連帶著馮伽的桌子也跟著動，于是向前挪了挪椅子。

        這下正好，完全擋住了光。

        宋初衍也安心地寫起了作文，不再時不時地挪動試卷。

        很好，畫靜物比較簡單。

        馮伽盯著宋初衍看了一會兒，然后動筆在答題卡背面開始畫他。

        她先簡單地用線條勾勒了一下宋初衍的頭部輪廓，然后再一點一點地畫他的側臉。

        畫到明暗交界的地方，馮伽幾乎是半分鐘就轉頭看一次宋初衍。

        馮伽的目光毫不避諱，宋初衍就算是想裝作看不見，也有點難。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初衍妥協般地放下了筆。

        他轉頭對上馮伽的目光，“要哪一題？”

        空氣一瞬間都全部滯住。

        馮伽也不知道怎么的，腦子突然抽了一下，明明不是想抄他的答案，卻脫口而出：“默寫最后一題。”

        宋初衍也沒多說，直接在試題卷空白的地方撕下了一塊，往上寫了答案就遞給了馮伽。

        動作行云流水，不但沒有考試作弊的心虛，反而還有幾分瀟灑。

        馮伽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打開，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與宋初衍平時給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這個人給別人的感覺是通透又淡然，但這個字給她的感覺卻是熱烈豪放又不拘小節。

        看來，字如其人這個詞，在宋初衍身上并不適用。

        馮伽輕輕地將這張紙條折起來，收進口袋里，又開始畫畫。

        察覺到馮伽的目光還停留在自己身上，宋初衍又轉頭問：“還有？”

        馮伽看了看自己的試卷，只剩下他的睫毛沒畫了。

        “沒有了，謝謝。”馮伽說。

        一幅畫畫完，時間也沒剩下多少了。

        原來答應了語文老師這次不在答題卡上畫畫，但臨到要擦的時候，她又舍不得。

        她起身走向講臺，“老師，再給我一張答題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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