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到了張隊定好的包廂。張隊和他夫人已經點好菜等著他們來了。一張八人的方桌上坐了6個，余下的兩個座位放包。兩位女士被安排在一起。

        熱氣騰騰的菜上了桌，加班一整天的他們早就已經餓了，很快把一盤水煮魚瓜分完畢。裴縈早就餓了，顧不上別的，埋頭先扒了半碗米飯，才看到張隊從座位下拿出一瓶紅酒，表示這是他前不久才得到的，口味不錯，他舍不得一個人喝，就拿來跟他們一起喝了。

        工作時間有紀律不允許喝酒，但是破獲了大案、又被局長特批休息之后的喜悅時刻，開一瓶紅酒來慶祝，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服務員幫他們把紅酒滿上，平常不愛喝酒的白一新都主動端起酒杯，敬張隊的熱情款待。陳豫周酒量奇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幾乎是一杯倒，從來就沒在哪次酒局中戰到最后。半杯酒下肚，他的頭就已經有些暈暈乎乎的，透過紅色的酒液看到裴縈正在笑著跟張隊的妻子說著什么。

        她可真是個好看的女人，尤其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肢體舒展有力，眼睛閃閃發亮，潔白的小虎牙點綴在嘴邊，自信兩個字寫在臉上。她會回應聽眾，和他們進行眼神交流，是全場的焦點。

        他們咋咋呼呼的把剛端上來的雞翅一搶而空，只剩下擺盤用的幾朵蘿卜花。張隊浸淫多年，自然不會被幾杯酒就灌醉。酒足飯飽之后，他給有車的叫了代駕，沒車的叫了出租車，自己則和媳婦步行回家。按照輩分，這幫年輕人是應該叫她為“師母”的，師母看著年輕人們一個個上了車，淡淡的笑著：“孩子們真不容易，都瘦了�！睆堦犈呐乃�的手，扶著她的肩膀也回家去了。

        與陳豫周形成慘烈對比的是，裴縈的酒量還不錯，更可氣的是這酒量是天生的。和陳豫周住在鄰居的弊端就是經常蹭他的車，蹭的怪不好意思的，就像現在這樣。陳豫周喝多了坐在后座，裴縈坐在副駕，代駕司機開到目的地之后，她就付錢下車，打開后座的門，想要把他扶出來。

        陳豫周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樣。裴縈伸手推推他：“喂，醒醒，到家了�！�

        他睜開眼看了看周圍，把嘴唇張的圓圓的，輕輕吐了一個字：哦。然后自己從后座爬出來，一步三晃地打開單元樓門，按了電梯。

        裴縈站在他身后，他站不穩的時候就在背后托他一把。

        等電梯的空隙，陳豫周背靠著墻，莫名想起他們大四那年在一起實習的時候，出完任務后大家總要熱熱鬧鬧的聚一聚，陳豫周難免要喝幾杯，極差的酒量馬上就暴露出來，以至于被班上的男同學賜了“半杯倒”的美名。

        自從發現他這個特質，裴縈就沒再碰過酒杯。問她是為什么，她解釋說兩人之間總有一個人要清醒著照顧對方。既然他每次都醉，那么就讓她做那個清醒的人。

        他有時候甚至會裝醉耍流氓，故意走不動路，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看她走出s型曲線而暗暗發笑。

        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電梯到了，裴縈把他拉進電梯，又從他口袋里掏鑰匙替他開門，把人拖進門，又弄到床上躺下，給他蓋好被子。正站在床尾愣神的功夫，陳豫周慢吞吞地說：“我只是頭暈，又不是神志不清，你快回去休息吧�！�

        裴縈瞟了他一眼，奚落道：“酒量還是這么差，喝果汁算了。小心醉倒了，躺尸街頭，被撿走當了太監�！�

        因為醉酒，他說話語速變慢了，語氣卻沒有變化：“不會，我還不至于斷片。”

        “那要不要再來一杯？”見他還要嘴硬，裴縈忍不住想挑釁他。陳豫周識趣地閉上了嘴，拉上被子蓋過頭。裴縈關燈關門離開他家，才掏出鑰匙打開自己家門，一陣反胃，沖到衛生間吐了起來。

        局長難得給他們放個假，裴縈早就和姥姥說好，今天要去醫院看她的，她睡到八點半按掉鬧鈴起床洗漱，仍然覺得累。

        姥姥最近的氣色好了很多，護士說老人家頓頓都能吃不少飯，體重也有所增加。裴縈高興壞了，言談之間語調都輕快起來了。她知道，姥姥這是想征得醫生的同意回家過個年呢，要是化驗數據不樂觀的話醫生肯定不會同意的。如果醫生不同意的話……她也只好聽醫生的。

        姥姥的病房在三樓，陽光很好，裴縈站在窗邊削蘋果。一個蘋果馬上就要削完了，她回頭朝姥姥一笑。

        住院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向兩邊分散，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身穿牛仔褲的年輕男子手中緊緊抓著一個包，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所有人，向前逃竄。

        裴縈馬上明白過來，這是個小偷。果然，身穿保安制服的三個人口中叫著：站��！然后追了上去。她馬上打開窗戶，把剛剛削好的蘋果猛力投擲了下去，正中那小偷的后腦。

        小偷被這個飛來蘋果砸的一個踉蹌，被追過來的保安一把按在了地上。

        樓下的小孩被這波操作震驚到了，一邊操縱著游戲人物一邊說：“厲害了，這要是捏顆雷指定能直接吃雞……”

        樓下保安回頭張望是誰來的這手“神之一擲”，發現她站在窗邊，還拿著水果刀后，朝她贊許的點了點頭，裴縈也微笑一下以示回應。

        姥姥一直躺在病床上，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正要伸手接過蘋果的時候卻看到她飛快地開窗把蘋果扔了下去。

        裴縈終于回過神的時候，姥姥正用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她。她抿嘴一笑，從果籃中又拿起一個蘋果：“我再給您削一個吧�！�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進入裴縈的心頭，反倒是姥姥嘮嘮叨叨說了一個上午。老人家一直在后怕，萬一裴縈當時投擲出去的不是蘋果，而是把水果刀順手扔出去了怎么辦……人的腦袋在刀子面前，可就像個熟透的西瓜，“噗”的一聲就扎進去了……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么好：“您……”姥姥曾經是語文老師，在修辭方面一向造詣頗深。

        同病房里的吳阿姨是個脾氣火爆的人，聽了病友傳回的八卦，當場怒發沖冠，把病床欄桿一拍：“這人也太缺德了吧，為什么到醫院偷錢，來醫院的帶的都是救命錢！照我看啊，就得打斷他的腿！”

        作為一個執法者、守法公民，她在很多地方都見過那八個字“打贏坐牢，打輸住院”，對很多尋釁滋事的人說過“打人是違法的”的話。但是如果像現在這樣抽離工作身份，遇到這種專門偷人救命錢的，還真想把他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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