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縈沒有想到，剛剛換了新的工作地點，就遇上如此復雜的大案。還沒來得及和新同事們充分熟悉就開始了緊張的查案工作，張隊也給予了她充分的信任，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用白一新的話來說就是，一起熬過的每一個通宵都在為他們的交情添磚加瓦，就這么混成了親密戰友。

        時間來到了農歷春節前，臨近年底往往都是案件高發的時候。但是不管怎么說，刑警隊這幫警察們都小小的松了一口氣。

        寫完案件報告之后恰好是周五下午，裴縈開心地想著，總算不用加班熬夜了，可以放松心情好好的陪姥姥幾天了。家里也收拾好了，就等醫生的同意書了。

        新時代的年輕人，誰不想放假？

        想到這里，她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鑰匙就要下班，眼角的余光卻瞥到張隊出現在門口，隨后就聽到了清亮的擊掌聲。張隊看起來滿面春風：“大家都累了吧，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地休息放松，明天上午就不用來了，下午來加訓就好。距離交流會沒幾天了，你們雖然基礎好，但是也要找找狀態。”

        好吧。好不容易的周末又泡湯了……

        白一新把他們幾個都招呼到了他家。他家在城中村，有個很大的院子，他買了燒烤架，可以在后院一邊看星星一邊吃燒烤，吃完直接回家休息就是。

        小白這個人啊，確實很會享受生活，裴縈、陳豫周被請到客廳上先坐，喝了一杯水之后，就看到他拖出了一個音箱，并且接上了話筒。庭院里不知什么時候也掛上了兩排小彩燈。他一邊調試設備，模仿dj的聲音：“這邊的觀眾你們好啊！那邊的觀眾！讓我聽到你們的尖叫聲！”

        無奈觀眾不太給力……他們根本不理會白dj的吶喊，一窩蜂擁上去點炭火的點炭火，拿扇子的拿扇子，拿辣椒醬的拿辣椒醬，很快就把雞翅烤上，還烤了兩串生菜。

        白一新終于調好了設備，連上了手機的藍牙，打開了聽歌軟件，順著平常最愛聽的歌單播放之后，就投入烤肉的行列，但他的潔癖本性讓他很快離開了燒烤架。如果把文藝氣質和警察氣質結合起來，那么他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一眼望去全是鋼鐵直男的環境中殺出重圍。不像其他人總是聽動次打次的快節奏音樂，他的歌單輕柔緩慢，與熱火朝天的燒烤小伙們倒也相得益彰。冰箱也被一掃而空，還沒開封的芝士條、年糕、凍海蝦應有盡有。

        “要說生活精致，沒人比得上我們白哥。”另一個年輕的同事打趣道。

        “我這不是，強迫癥太嚴重，只能貢獻出自己的冰箱讓你們揮霍嗎？”白一新一臉的嬉皮笑臉。

        在他們的輪流掌勺之下，食物很快就烤好了，一盤接一盤的端了上來。烤串堵上了眾人嘰嘰喳喳的嘴，本來聲音不大的音樂被放大了，聽前奏是莫文蔚的《這世界有那么多人》。

        白一新把另外一只話筒遞給裴縈。清亮的嗓音響起，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眼光。穿黑色長風衣、一米七二的女人唱歌時候竟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陳豫周用玩手機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異樣。當年那么轟轟烈烈，最終都只是兩個世界的擾亂。在場刑警隊的年輕小伙子們大多都是在陳豫周之后來的，當年的事并沒有幾個人知道。

        “晚風中閃過，幾幀從前啊。飛馳中旋轉，已不見了嗎？”

        “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聲不響。”

        聽歌和唱歌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聽歌是在圍觀別人，自己唱歌卻是置身其中。

        一曲唱罷，白一新帶頭鼓掌：“我竟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這么會唱歌。莫文蔚的原唱聲音輕盈，唱的是愛情；你的聲音緩慢，似乎……唱的是遺憾。可能大家都有遺憾吧。”

        裴縈把話筒放在桌上，雙手插進大衣兜里，聳聳肩說：“沒辦法，我就是這么厲害。”放下話筒的她身上的冷感忽然就消失了，又變回了熟悉的樣子。

        播放音樂的手機就放在音箱上，歌曲界面亮著，手指一動就切換了下一首歌，是《海闊天空》，伴奏一起，感覺就來了，她不能成了破壞氣氛的冷場王啊。如果用一句網絡俗語來形容的話，beyond就是“永遠的神”。

        “來啊，吃東西啊，”辦公室的小趙招呼她，“反正明天要開始加訓了，肯定不會胖的。”

        “哈哈哈哈果然還是你看得清楚，先一通大吃二喝，然后就騙自己，當加訓是減肥了。”不知道有誰起哄小趙。

        下一位誰來唱？

        “陳哥，陳哥，陳哥，來一首！”陳豫周也不扭捏，走到前面，順著播放到一半的歌唱了起來，是周杰倫的《晴天》。

        他的嗓音低沉，歌聲像流瀉一樣。“刮風這天，我只想握緊你手，可偏偏，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何嘗不是他們的寫照……

        開車的人都沒有喝酒，陳豫周開車載著裴縈回家。停好車，躊躇很久之后，陳豫周說：“當年的事，對不起。”

        分手電話是他在大四那年一個普通的下午打過去的。在此之前他們的感情不咸不淡、不冷不熱，不像其他小情侶那樣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相處起來就像普通同學一樣淡淡如水，快畢業的時候也爭吵頗多。似乎這段感情看起來可有可無，感情存續不會不舒服，感情中斷也稀松平常。

        他得知有一個很不錯的單位有個新成立的部門正在跟她談，給到的待遇條件都很不錯，他們本來是計劃好一起回家工作的。既然這樣也好，她既然要換新的城市工作，那么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他連著打了三個電話才接通，她那里聽起來吵吵嚷嚷的。他說：“我有個事跟你說。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裴縈足足有一分鐘沒有說話，他甚至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她是不是掛斷了。一分鐘后她嗤笑了一聲，說“好”，他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那天下午天氣很好，不論是他打那個電話之前還是打完電話之后，心情都似乎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還打了兩局游戲，明明是很難取勝的游戲，卻都異常順利。

        一周之后，陳豫周的面試課培訓班開班了，他從學校里搬了出去，在培訓機構一直住到畢業典禮前夕。他沒有再主動找過她，裴縈也再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甚至從學校里消失，就連畢業證也是室友代領的，一直到畢業典禮才出現。他隔著遙遠的人群看到了裴縈，她似乎瘦了一些，戴了個帽子遮陽，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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