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好藥，端進房。我在沈陌背后墊上枕頭，扶他坐起。

        “沈大人，該喝藥了。”我用藥勺舀起灰褐色的藥，吹了吹，遞到他嘴邊。藥水順著他的喉嚨緩緩滑下，進了肚。

        喂完藥，我也徹底精疲力盡，趴在床上昏昏睡去。這一覺睡得不踏實，卯時初陽升起，我便醒了。抬眼見沈大人還睡著我便放心了。昨日說的要問一下徐清菡的事還沒說，我坐在書桌旁，用筆尖舔著墨，一字一句寫下問題。

        突然，門被打開了，暗衛手持一封信交給我。打開信，清菡的字跡歪歪扭扭：

        約定好的世外桃源見……

        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我看看還在熟睡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沈陌，決定去看看阿菡。

        出了門，低聲吩咐道：“蘭花，我要出去一趟，爹娘問起來你就說我今日有點累就呆在屋內不出去了。”

        “是。只不過小姐，外面還是很危險的！”

        “不用擔心我。昨日的事想必圣上已知曉，自然不會坐視不管，這會兒應該已經結束了。”

        門外，馬備好了，我飛身上馬向城外跑去。

        城門內派了真正的兵在把守，我亮出身份牌。城門開了，一路往東，走了大概一天一夜到了世外桃源。隔著老遠就見到了清菡，她披著大皮襖向我招手，身旁站著一個男子，他身著紫色衣，手上拿著什么丟進冒著煙的鍋。再走近一點，我聞到一股中藥味，此味跟我熬的藥味兒差不多。

        “思墨……”她的語氣有些喪，“進屋說。”

        “好。”

        隨她進了屋，屋內榻上躺著一個小男孩，看著只有四五歲。他面上沒有生氣，呼吸很弱，汗流浹背。

        “怎么回事？”

        “這事還要從幾日前說起。”

        ——前幾日，我去了徐府。徐府依舊金碧輝煌，門前兩只石獅在歲月的摧殘下有不同程度的損壞，大門深紅的漆掉了許多，牌匾上也落了灰。推開大門，原先的府邸已經不復存在。蜘蛛在大網上自由自在爬行，院中野草比墻高，精心養殖的花全都枯了。雪霸占了整個府邸，腳下的地磚“咯吱”作響。府里沒人，所有的東西全搬空了，留下孤魂野鬼在嚎叫。最終，我關上大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天很冷，腦海中晃過無數個和娘在一起的場景，從沒想過，娘死在了那個月圓之夜……徐府的門合上了，我回不到過去，也沒有家了……沿著大路，我莫名走進小巷。那里很暗，燭火照不亮前方的路，黑燈瞎火，泥地濕而滑，我扶著墻一步一步邁著。接著，我踢到了什么東西。蹲下查看，那居然是個人，好像快死了，心跳得很慢。抱出巷子，來到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臉。那是我的小弟—徐清梓！他燒得厲害，我見狀立馬趕到這世外桃源，請了大夫。大夫給開了藥，按照此藥單給他熬了藥湯，燒減輕了，四肢卻還是冰冷，感覺下一秒就要凍起來似的。然后我就寫信給了沐青和你……

        這癥狀跟沈陌的癥狀一樣，我趕忙問道：“大夫是不是說這是寒毒？”

        “誒，你怎么知道？”

        我訴說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清菡驚訝得說不出話。

        “你把藥單給我看看。”

        “好！”

        對比之下這單子和我的單子并無差異。

        “此單不可以根治此毒，那老人好心給我了一副地圖，說是青州島上有個地方可以找到根治的方法。”

        接過地圖，上面畫的線條凌亂錯雜，毫無章序，我陷入了沉思……

        這時，暗衛來報。

        “小姐，沈大人情況不好……”

        “啊？”

        ……

        “備馬，回府！”我帶上地圖，讓阿徐多多留意小弟身體。

        時間緊急，只好抄近路。策馬揚鞭，塵土飛揚，我心中默念：沈陌，等我！

        趕回府，我命蘭花提前熬好了藥。牽著沈大人的手，它有些硬邦邦，唇上有了冰碴子。

        “怎么會……”沈陌全身冰涼，恍如一座冰雕。湊近他的胸膛，幾乎感受不到心跳，呼吸斷斷續續。

        “沈陌，你別嚇我！”我心急如焚。

        “小姐，藥來了！”

        “掰開他的嘴。”

        “啊？”

        “掰開他的嘴！”

        藥灌進肚子里，過一會他開始輾轉反側。汗打濕棉被，臉腫脹成紫色，眼周黑了一圈。身子在抽搐，血管有些發黑。伸出兩指放在鼻子下，只呼出氣不進氣，氣管里堵著什么東西。他心跳加速，直線上升。

        “呃……”他翻了個身，睜著眼沖床下的盆里吐出一口濃血，又合眼趴著不動。

        “沈陌……”

        ……

        “沈陌！”

        ……

        我頓時喘不上氣，哽咽道：“別……死……”

        他沒有一句答話。

        “宣太醫，宣太醫！”

        蘭花出了府，在外面遇到了一位自稱為大夫的老人。

        “小姐，這位老人稱自己是大夫，能救他的命，我就請來了。”

        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但愿上天能保佑沈大人。

        老者拿出幾根長短不一的針，用不同的力道扎進沈陌的腦殼里，一炷香取下。沈陌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氣色，四肢也逐漸回暖。

        “老朽方才用銀針將其體內的毒吸了一部分出來。此毒甚至難解，剛才的方法只能緩一時，不能治本。唉……可憐這年輕人，如若沒練過武功只怕撐不過一個星期……”

        “您是說，他只能撐過一個星期……左右？”我試探地問道。

        “不錯。”

        “那您可知，有何發法能解此毒？”

        “有倒是有，要練過此功不懼此毒的人的純真氣方可解，只不過解毒的那一人會因體內真氣空虛而身體受不住壓力暴斃而亡，被解毒一人同樣有可能會因體內真氣交融時而亡。”老者望著天空，悠長地說。

        “多謝提點！”拜別了老者，我坐在榻上，眼里噙著淚。

        “沈陌，你拼著性命救了我兩次，我沒還……請原諒我擅自作了決定，一命抵一命……對不起……”抹去滑落到嘴角的淚水，我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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