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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3案件”


  15“1.3案件”

  有段時間不到晚上十二點根本別想入睡,字典成了安眠藥,一本字典順著翻,什么時候睡意來了什么時候閉眼。\WWw、QΒ⑤.CoM\

  這天聽到值班室的時鐘敲了十二下后,睡意才慢慢上來,剛要入睡,迷迷糊糊中聽見門外的鎖有響動,扭頭一看,門已打開,來了個新犯人。新犯人來了總要折騰一陣子的,睡意一下全消了。

  此人其貌不揚,如果在大街上看見他這副模樣,絕對會認為他是個叫花子:胡子和頭發一樣長,一張臉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洗,像涂了一層黑釉,年齡很難看出來,個子不矮,至少是一米八以上,但又黑又瘦,高高的顴骨加上兩只特大的耳朵讓腦袋成了梭形。此時已是嚴冬,一身棉衣已看不出原色,空空地套在身上,從他不由自主地縮著脖子這點來看,這又臟又破的棉衣根本御不了寒。除了一床沒有被套的棉絮抱在手上,就再沒有什么別的東西,而這床棉絮給人的感覺一定是從哪個煤堆里撿來的。7號牢房的慣例是新來犯人的鋪位往中間插,睡在中間的兩個家伙大概是嫌他臟,不愿意挨著他睡,裝傻不動。這位新犯人顯然察覺到對他的不歡迎,他開口說話了,盡管口音很難懂,但我還是勉強聽明白了:我就在地上睡。但這在看守所原則上是不允許的,尤其是一個新來的犯人。我把最靠邊的位置讓出來,給了他幾本書當枕頭。這個新來的就這樣安頓下來了。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是個叫花子,但怎么都沒有想到去年震動武漢三鎮,驚動北京,攪得成千上萬人不得安寧的“1.3案件”的主角,就是這位土得掉碴的先生。

  還是在一年前,號子里來了個新犯人,從他口中聽說外面出了個大案子,從武昌到漢口同時出現了數百份內容極其惡毒的**革命傳單,為了破這個案子,幾乎所有單位都成立了“1.3案件”專案小組。對這個作案人有個基本畫像:主犯年齡在四十歲以上,有很強的古典文學的基礎,不一定挨過**的整,但個人或者家族的歷史上多多少少是有點問題的,平日里可能不顯山不露水,但這是假象。對符合這個條件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作案時至少有兩個人。幾個月前碰到一個對古詩詞頗有愛好的老中醫胡佛根就是因“1.3案件”給抓進來的。

  第二天起床后我支援了他一點洗漱用品,他很高興地告訴我們這是他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漱口和洗臉,這天上午的熱水讓他洗了個澡,看守給他理了個發,又給了一套棉衣,這個叫胥約拿的外地人一下子精神了很多,不再像個讓人嫌棄的叫花子了。

  知道他就是“1.3案件”的主角時我很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這么年輕,事發已經過去一年多他也才二十八、九歲,完全不像公安機關給出的畫像。但他寫的字會讓你打消任何懷疑:古樸蒼勁,雄渾有力,有古之遺風,完全不像是一個只有二十多歲的人寫的。看著他的字我很自然地想起我的語文老師——張伊人副校長,他曾經是湖南軍閥張貞的秘書,就書寫的筆力而言,兩人有得一比。

  在洗澡時就發現他傷痕累累,手腕上的傷疤很刺眼,不過當時沒有問他。一開始他對我極具戒心,盡管幾乎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是我支援他的,但在他眼里我是個異類,是與他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革命小將,一些話可以跟別人說但不可對我講。后來他不無歉意對我說,剛來時對我有戒心是因為關在長沙時吃過苦頭,曾跟一個在押的省無聯①的小伙子說了幾句實話,沒想到那人是特地安排在他身邊監視他的,匯報上去后他被打得要死。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我對他沒任何惡意和威脅,有一天他對我說起了他的情況:

  “我家所在地很偏僻,離岳陽市區還有一百多里,家里是地主,土改時被掃地出門。”

  “什么叫掃地出門?”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我有些不解地問他。

  “當時對我們地主的財產有兩種搞法,一種就是把財物拿走,房子還是留幾間給你住,東西拿走再多,那也只是大件,日常生活用品一般都還在;還有一種搞法就是把你全家趕走,只讓帶極少的東西走,叫掃地出門,讓你頃刻間一貧如洗。我們全家十來口人就只讓拿了一床棉絮。這床已看不出原色的棉絮就是當時帶出來的,你別看它臟,它是用上好的棉花打的,用了十幾年,這幾個月沒有被套,在牢里蓋是它墊也是它,還是完好無損,撕都撕不壞,就是臟了一點。”

  我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那床被絮,用手去撕表面臟兮兮的那層想驗證一下,沒想到要撕開還真不容易,費勁撕開一點后,看到里面還真是雪白的,憑我在產棉區勞動過幾天得到的一點見識,完全相信了他對這床絮的說法。

  “雖說是掃地出門,但跟那些家里有幾個被拖去鎮壓了的相比,我們家還算是幸運的。父親雖是個地主但沒有民憤,我們那里又很閉塞,家族觀念很重,胥家是當地的一個大姓,土改那一陣風過去后,反正靠勞動吃飯,也沒有誰跟我們過不去,十幾年就這樣過來了。”

  “那你這一肚子的古董從哪里來的呢?”

  “我這點東西算什么?比我強的多的是。你不要看我們那里偏僻,但學習的風氣很盛,什么《楚辭》,《論語》,《史記》,《漢書》,幾乎是家家必備。至于《古文觀止》這一類的東西,在我們那里屬普及讀物,隨便拉個小孩都能背幾篇給你聽。”

  “我聽說你的傳單一份是告全國同胞書,還有一份是你寫的詩,你能不能簡單地說一下?”

  “不行不行,政府跟我說了的,如果我要說出來就是繼續放毒,要加倍處理。”

  “是你一個人作的案?”

  “是我一個人。”他說這話時似乎不那么干脆。

  “不可能吧?我聽說同時在武漢三鎮都發現了你的傳單,未必你有分身法?”

  “其實蠻簡單,告同胞書和詩都是我早就寫好了的,蠟紙是我刻的,紙張、油印機到處都有,一個人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油印完。印好后我用一個布袋裝好,在岳陽坐晚上的火車,到武昌時天黢黑,我租了一輛小三輪汽車,司機在前面開,我坐在后面把傳單往外面撒,車子從武昌開到漢口,我的傳單也從武昌撒到了漢口,傳單撒完了天還沒有亮。”

  “什么事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又這么隱密,那怎么被發現的呢?”

  “禍從口出。我以為事情已過去一年,肯定沒有事了,再說我們那里這樣的傳單多的是,不算什么事,有一次在閑聊中無意中說到了這事,當時聽到的人也沒有當個事,又傳到其它人的耳朵里,七傳八傳,總有人把這事當事啊,被人舉報了。一開始只是在公社里面辦學習班,也沒有當什么大事,家里人可以來看我,我也可以偷偷跑回家看一看。半個月后突然繩捆索綁把我轉到岳陽城里,不幾天又把我送到長沙,后來又把我轉到這里。在岳陽的日子真難熬,他們不相信是我一個人干的,把我的幾個叔叔、伯伯都抓了,逼我承認他們也參與了,把我吊起來打,你看我身上的傷痕這長時間還沒好。有次他們要把我的兩只手銬在一個手銬里,我的骨頭粗,銬不進去,他們就放在地下用腳使勁一踩,硬給銬上了,我的媽也,那一腳下來的時候,就像刀子捅到了心里,人像被殺的豬一樣叫起來。我不承認,他們又把我吊起來,銬子的一頭銬住雙手,另一頭系根繩子吊在梁上,人疼得昏死過去。”他邊說邊搖頭。

  “那最后呢?”

  “還是沒承認。”

  “你那幾個親戚呢?”

  “他們受的罪不會比我小,也都沒有承認,后來都放了,只把我一個人轉到長沙。”

  “你寫了那么多東西,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又是刻蠟紙又是油印,他們會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會感謝我的。”他淺淺一笑,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在沉思了一會后說。

  他在說這句話時,我發現他的眼睛突然流露出一種異樣的光彩,甚至還有一點驕傲。他這話可以理解為沒有因受刑不過而亂咬無辜,也可以理解為他一個人承擔了全部責任。憑我的直覺,他很可能是一個人把事情全兜起來了。他腦袋里裝的什么我不清楚,但他那血性文人的氣質再明顯不過地表現出來了。

  “你估計你的案子什么時候會判?”

  “那不是現在的事。”

  “為什么這樣說呢?”

  “《十六條》上說了,殺人、放火、放毒要放到運動后期處理,我這屬于放毒,要等到運動后期。”

  “那個放毒不是指你這個放毒,那是指用毒藥害人。”

  “我這是放毒,長沙的提審員都跟我說了,說我在武漢放了毒要把我送到武漢來消毒。”

  “那你認為會怎么判呢?”

  “在我們那里判,就是三到五年,像我這樣的反動傳單在岳陽根本不算什么,武漢會重一點,再怎么樣也不會超過十年,我這雖然說是放毒,但我又沒有毒死人。”

  面對這個固執地認定反動傳單的“毒”就是放火放毒的“毒”的老兄,我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好,但我對他發生了很大的興趣。如果不是在牢里面呆了兩三年,誰要問我“1.3案件”的主犯該怎么處理?既然眾口一詞都說他極其惡毒、極其反動,那我想都不用想,肯定會說殺。但牢獄生活在改變我的某些思維。我碰到好幾個人在說到“1.3案件”時,都說這家伙極其反動,極其惡毒,但問到傳單里寫的究竟具體是些什么東西,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當時在單位還是負點責的人。看來那些結論實際上都是別人作出的,他們只不過是跟著說而已。有那么惡毒那么反動,肯定是胡說八道,那會有什么市場?拿出來見見陽光,讓革命群眾批透批臭,化毒草為肥料,豈不是好事一樁。但我接觸過的人,沒聽說有誰見過。現在要我說他該殺,那我肯定要先看看他寫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心里清楚,在武漢三鎮影響這么大的**革命案件的唯一主犯,十有八、九怕是在劫難逃,但他壓根就沒有一點這個準備。這不一定就是壞事,如果你根本無法去改變行將面對的死亡,壓根就不知道這事也許是命運對你的一種關照,要不然,在恐懼和絕望中等待不知會在哪一天降臨的死亡,豈不是比死亡本身更痛苦的事。但我很想知道他寫了些什么。

  “你寫的東西怎么樣毒阿?你說點我聽聽,我關的時間長,見的案子多,可以幫你分析一下會怎么判刑。”

  “那我把那份告同胞書給你背一下。”他在猶豫了好一陣后之乎者也地背起來。

  大概只背了個開頭,他突然說;“不背了,不背了,干部說了不許講的。”

  從他背給我聽的這一部分來看,聽不出有多大問題。那文白混雜的語言表述的是這樣一個意思:平等,自由,沐浴陽光和春風是每個人本能的希望和追求。他后面會怎么寫呢?我太想知道了。我想告訴他,就你這案子而言,你現在的表現與你最后的處理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你現在那怕表現得像個圣人,最后該把你拖出去挨槍子也不會打一點折扣的。如果他知道這不可改變的最后結果,他肯定會毫無保留地什么都跟我說,但這對他太殘酷了,我張不了這個口。他對最后的可怕結果還一無所知,心里還有對未來的希望,雖然我很想了解他究竟寫了些什么,但不愿給他精神上帶來太大的折磨,我打消了這個念頭,讓他在這平和的心態和對未來的希望中度過他最后的時光吧。

  這是一個有點與眾不同的人,雖然在一個偏僻的鄉村長大,有時對于一些事情的理解幼稚得近乎好笑,但他骨子里不乏豪爽和文學上的追求。這話不是說的“1.3案件”,因為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那傳單里究竟寫了些什么。這感覺是從同他的一次爭論中得到的,那天我想在他那里討教一點詩詞格律方面的常識。

  “我沒有正而八經地學過詩詞格律,只是淺淺地看過一本有關的小冊子,但有時喜歡寫點什么。這是我們那個組織成立一周年要辦一期墻報時我寫的一首七律,你看看。說著我遞給他那首詩。

  七律

  ——慶紅十月造反公社成立一周年

  十月染就戰旗紅,躍馬橫刀征途中。

  翻天覆地一載去,聯翩浮想萬般來。

  錚錚軼事垂青史,浩浩正氣貫長虹。

  極目更望極目處,幾多狂瀾幾多峰。

  “你這叫什么律詩啊?”他一看就笑起來,“押韻有問題,平仄更不用說,你這充其量只能算個打油詩。不過寫得還有一點氣勢。”

  他那最后一句話明顯是在安慰我。

  “那你幫我改改?”

  “這不好改,每個人的境界不一樣,改出來的東西兩個人都不會滿意的。其實我的詩寫得也不行,這多年寫的詩不算少,但自己滿意的只有兩句,那是幾年前我追尋崔顥的足跡到武漢來過一次,在龜山、蛇山轉了兩三天,想找點靈感,但絞盡腦汁也沒能如愿寫出一首像樣的東西來,詩是寫了幾首,都不怎樣,但有一聯我是很得意的,我們那里的幾個很有水平的老師看過后也很欣賞,這兩句是:巖懸靜影魚棲樹,江映云天鳥戲波。”

  “從意境上來說這兩句確實有點想象力,但這只是你的想象而已,我在武漢住了這多年,還沒有見過哪棵樹的影子能映在長江里,長江里是有魚,并且多得很,但誰看得見?既看不見魚又看不見樹影,如何魚棲樹?水平如鏡才能江映云天、才能有鳥戲波的情景,長江什么時候有過水平如鏡?這兩句你說是在你們湘江寫的我還有點信,這跟我們長江,跟我們龜山、蛇山有什么關系?跟崔灝更沾不上邊了。”想找他討教一下,他倒自我陶醉起來了,我故意跟他鉆牛角尖。

  “龜山上的樹影怎么不能映在長江里?”自己唯一得意的一聯竟被一個對詩詞還未入門的家伙歪批一氣,他有點急了。

  “能,能,能,至少在某一個時期是可以的,不過那時候不僅沒有你,連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沒有出世,跟你寫這兩句詩是沒有關系的,那是在長江還是一條小溪流的時候。”

  “你不懂詩,不跟你說了。”他有點懊惱了。

  “跟你開玩笑的,怎么當真了?”看他竟像個小孩一樣的惱怒神態,我連忙對他說。

  聽了我這話他才慢慢平和下來。可以為了兩句詩就像小孩一樣使性子的人怎么跳到政治的漩渦里去了?真替他有點惋惜。

  “要是判了刑我們能在一個勞改隊就好了,你是當地人可以讓我少受欺負,我包你三個月內搞清楚平仄格律。我們互相幫助。”停了一會兒他對我說。

  “真希望有這一天。”我這是說的心里話,但心里也清楚他到不了勞改隊。

  轉眼他來了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里沒提過一次訊,這天他突然被叫了出去。回來后我問他怎么樣?他說就只是要他把整個過程說了一遍,他還說武漢公安的態度比湖南的好多了,在那邊提訊不是打就是罵。我問他提審員有沒有透露一點怎么樣處理的信息,他搖搖頭后說不過態度蠻和善的。

  在那以后的兩天里,他給我談到的詩、詞、掌故、軼聞很奇怪地都和死亡有關,這是我事后想到的。

  他給我說寫《騰王閣序》的王勃溺水死后在閻羅殿上不服,認為閻王在他遠不到而立之年就讓無常收了他,是天妒英才。接連三天傍晚在鄱陽湖上總會有一個聲音反復在吟唱“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是王勃的魂魄不愿散去,用這種方式告訴世人自己的蓋世文才。閻王很頭痛,王勃的魂魄久不歸位,這樣在外游蕩總不是個事,有人給閻王出了個主意。第四天晚上,當鄱陽湖上出現“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吟唱時,另一個聲音跟著出來:“何如落霞孤鶩齊飛。”王勃再說出“秋水共長天一色”時,閻王跟上一句“那比秋水長天一色。”王勃頓覺自己最得意的一聯中,“與”和“共”二字有蛇足之嫌,想來世上還有高人,從此鄱陽湖上的這聲音消失了。

  他給我說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說他讀這首詞時曾淚流滿面。

  他給我說元稹的悼亡詞《遣悲懷三首》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家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嘗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昔日戲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尤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他說元稹的這三首悼亡詞是非常有名的,寫得情真意切,刻骨銘心。他一句一句給我講解,典出自何處,什么含義。

  他給我反復吟念兩句詩:一曲驪歌驚大夢,未知何日話重頭。一開始我對驪歌是什么意思,出自何處不甚了了,他告訴我驪歌就是告別的歌,是驪駒之歌的簡稱,大夢就是人生,蘇軾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中說人生如夢,人生就是一場大夢。他告訴我這兩句詩相傳是項羽和虞姬告別時作的,在解說時充滿了傷感和憂郁,顯得心神不寧。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比平日早一個多小時響起了起床鈴,7號的門開了,看守喊了他的代號,除了看守外,還有兩個當兵的站在門口,他一出門兩個當兵的就把他一架。這陣勢告訴我他回不來了。大約一個小時后,看守過來給我一支筆兩張紙,要我把胥約拿的東西清點一下,登個記,還要簽上我的名。按時間計算他可能還在宣判大會上站著,可我已經在給他料理后事了,我盡量登記得詳細一點,到時他家里來人取他留下的遺物時,不知會不會注意到這份清單。

  一個家伙湊到我旁邊說,把他那床絮留下來,把我的這床交上去。這東西他家里不會來拿的。

  我覺得這小子太他媽的不是人,把眼睛一瞪說,想都不要想。他家里來不來拿關你屁事?

  注釋

  ①省無聯:“湖南省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委員會”的簡稱,于1967年10月7日由“湖南紅旗軍”、“湘江風雷接管委員會”、“高校風雷”、“紅中會”、“東方紅總部”等組織發起成立。是湖南造反派的左翼。1968年1月24日周恩來、康生、陳伯達、**等宣布“省無聯”為反動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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