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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巫蠱


  嘉安八年的九月八日,是承景淵的生辰。WwW。qb⑤.Com徽儀親自操辦了宴會,而此時的顧式如已經接近于隱居,除了一些重大的宴席之外,再不露面,只是偶爾去徽儀那里聊聊天,神色也是淡然從容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以這場宴會為一個頂峰,一切都被改變了,包括徽儀的承諾,以及承景淵的希望。

  當承景淵攜著徽儀從高臺下走下的時候,當得知澄妃告病的時候,顧鳴成眼神瞬間變得陰兀而沉重,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樂曲響起,徽儀在席下巧笑嫣然,婉如清揚,黑眸素膚,似是傳奇中走出的女子,她舉杯祝壽,笑道:“臣妾以民間小調一首,以祝皇上龍誕之喜。”

  她清了清嗓子,緩緩唱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這歌雖然直白,卻道盡徽儀的心思。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她眼波繾綣,溫柔含笑注視著承景淵,那種眼神,不是一個妃子在看著君王的眼神,而是一個妻子單純地望著夫君的眼神。

  承景淵笑了笑,開口道:“靜妃此曲甚得朕心,當賞。”他輕輕拍了拍手,身后的侍女默然遞上一個金色的盤子,上面蓋了一層紅色滾金綢緞帕子。徽儀微微一笑,便伸手揭開緞子,盤子里橫放一支玉簫,瑩瑩碧玉,簫身上烙著紅梅,點點紅妝,如一縷暗紅色的秋波蔓延,又如飛鴻踏雪般點綴著玉簫。

  徽儀驚愕,這是歷代皇后才可使用的簫,名為梅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梅烙簫。席下一片嘩然,徽儀抬頭四顧,沖著承景淵揚了揚眉,眼中露出詢問的目光,見承景淵點頭后,她才拿起簫來。

  她本不會吹簫,可當年在承光延送她木簫作禮物后,多次教她吹奏,嫁給承景淵也多有耳聞。她靜靜撫摩著梅烙,良久不語,觸手的冰涼剔透從手心里滲出舒服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驀然抬頭,環顧了四周,心里涼了一片,仿佛有什么不安在內心深處涌動。

  竟然不在,承光延竟然沒有出席今日的宴會,這無論從王爺的身份還是親弟的感情出發,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紓宣撫今日卻是首次坐在了本該屬于堯王妃的席位上,頗有些古怪。

  徽儀正自出神,卻見前方珠簾輕挑,晃出一個苗條淡雅的身影,盈盈走出拜下道:“臣妾身體不適,未及向皇上祝壽,特此請罪,萬望皇上不要怪罪。”顧式如一身淡色裝束,婀娜走來,臉頰略顯消瘦,猶是我見猶憐。

  承景淵顯然也未料到她會出現,他驚訝的表情也只維持了一瞬,就恢復為優雅的笑容,淺笑道:“澄妃因病未來,何罪之有?賜座吧。”

  顧式如應了一聲,乖巧溫順地在徽儀身邊坐下,臉上笑容不減,手上卻悄悄牽了牽徽儀的袖子,幾乎嘴唇都不動地迅速說了一句:“要動手了。”

  徽儀微微愕然,脫口道:“什么?”誰要動手了,顧鳴成,還是承光延?她正要開口再問,卻聽顧式如清淺一笑,道:“靜妃妹妹既然剛得了禮物,不如就吹奏一曲作為余興如何?”

  徽儀感到臉上有些發熱,她本來簫藝就不佳,每次吹奏總是多有拖沓之處,如今顧式如既然開口,她也無法拒絕,只得甜甜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她思索一番,吹了一首最簡單的紫竹調,輕快的調子從簫洞中逸出,偶爾有不協調的地方也迅速掩飾過去,一時也沒有敢笑話她。

  她朝顧式如赧然笑了笑,道:“吹得不好,姐姐見笑了。”話音未落,就聽見宮門口一陣喧嘩傳來,大量的士兵紛涌而入,一時場面驚慌無比,侍女四散逃開,侍衛嚴陣以待,迅速圍成一個圈子,守護著皇族之人。

  領兵之人意氣風發,一雙驕傲而冷兀的眼睛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忽然跪倒在地,道:“臣弟見過皇兄,事出有因,為保證皇兄安全,臣弟事后自當請罪。”

  倏然之間,徽儀手中一松,玉簫從她手中驟然掉落,在地上摔成兩斷,清脆決然的聲響驀地讓她的心空了一空,她垂眸斂去眼中帶著一瞬間茫然的目光,不再抬頭。

  承景淵驀然抬頭,輕輕笑道:“二弟有何急事需要這么晚了帶兵入宮?”他語氣中含了些許的魄力和探詢的意味。

  承光延屈膝下跪,凜然道:“啟稟皇兄,臣弟得到一些很特殊的證據,因而連夜搜查了顧大人府上,發現了這個。”他一揚手,冷聲道,“呈上來。”

  一個士兵走上前,徽儀抬起眼簾,微微一驚,赫然是她曾見過的淳樸少年蘇斂,何時成了青王的手下?

  蘇斂呈上一個鐵制托盤,上面蓋著說不清什么質地的一塊深灰色布料,他猛然揭開,四周響起抽冷氣的聲音,饒是徽儀亦睜大了眼睛,露出驚懼的表情,這是,這是……巫蠱?

  一個灰黃交織的布偶,扎著許多銀針,幾乎晃得人眼睛酸楚。承光延緩緩舉起,上面只有三個字:承景淵。

  徽儀驚駭,她的確記得顧式如曾說過,顧家甚擅巫蠱之術,可親見的時候,依然掩飾不去的愕然。隨口直呼君主名諱也是不敬,而利用巫蠱,是歷代最為忌諱的事情,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她清楚地看到顧式如的臉色變了,完全是駭然和絕望。她了然,如今的局面,已經發展到了連顧式如都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顧鳴成神色驟然變幻,他突然跪倒在地,正色道:“請皇上相信微臣,臣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再者青王爺并未當著臣的面搜查出來,焉知其中是否有誤會。”

  承景淵點頭,抬頭問道:“二弟有更確鑿的證據嗎?”

  承光延猶豫片刻,仍是將徽儀拿出的帳冊交給了承景淵。承景淵接過,迅速翻了起來,臉色從容平靜,讓顧鳴成陡然驚覺,這樣的平靜,絕對不是正常的事情!

  他忽然冷笑一聲,繼續道:“皇上,這樣的書冊,臣也可以做出好幾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

  承景淵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將冊子拿起,手指指著下面一個鮮紅的印章,用顏體書寫著一個顧鳴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顧式如印!

  顧式如的臉色刷得變得慘白無比,她直直望著她的父親,拼命地搖頭,一向雍容清雅的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她已經完全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兀然睜著眼睛,黑白分明。

  顧鳴成似是驚疑似是駭然地看著顧式如,終于慢慢站起,冷然道:“皇上想怎么樣?”他的語氣開始變得狂妄而詭異,有一種莫名的噬血的味道。

  承景淵沉吟片刻,緩緩露出暖如春風的微笑,道:“伏首認罪的話,依然可以留全尸。”

  顧鳴成大笑幾聲,猛然又跪下,沉聲道:“那就允許臣向皇上辭別吧。”他叩首三次,動作忽然頓住,保持著額頭貼著地面的姿勢。

  靜默了半晌,他霍然站起,從袖中抖出一把匕首,直沖向徽儀。徽儀未料到有此變故,只怔怔看著冰冷的劍鋒,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任何的動作。

  直到兩個聲音同時吼了一句:“徽兒,讓開!”她才猛然驚覺,向后連退數步,但畢竟是女子,速度根本比不上顧鳴成。

  她忽然停下腳步,冷冷直視著顧鳴成,眼睛的余光掃過一邊,心思微微一動,隨后從容閉上眼睛。她再賭一次,那個人是否會出手救她。

  時間仿佛靜止住了,什么都沒發生。她睜開眼,果然看到劍尖停留在她喉嚨前三寸之地,而顧鳴成的頸上亦橫了一柄長劍,冰冷的劍光驟閃,劍氣,緩緩地,一滴鮮紅的血從他頸間流下。他的身后,紓宣撫橫眉冷對,右手扣著劍,橙色的披肩赫然飛舞,宛如盛開的雛菊。

  她忽然開口,冷冷道:“顧大人,你猜我這一劍刺還是不刺?”

  在最后一刻,紓宣撫終于再次出手,將攏在袖中的長劍擎出,拔劍而起,仿佛斂進了剎那的光華,猶如從修羅場浴血而出的神魔,神色冰冷得可怕。

  顧鳴成驚駭地僵住身子,不敢置信地側臉看著紓宣撫絕代芳華卻宛如寒冰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紓宣撫滿意一笑,抬頭粲然道:“皇上,是押他下去,還是我直接……”她悠然笑著,接著道,“直接送他下地獄!”

  承景淵方才被徽儀的舉動所驚,才平復了心境,撫著額頭道:“容朕想一想。”

  “皇上,臣妾求您給父親一個解釋的機會。”顧式如忽然開口,她眼神雪亮,神色淡淡,手中卻握著一支金釵,驟然間抵住徽儀的喉間,而徽儀卻眼神迷茫地怔站著。

  承光延與承景淵相視一眼,忽然想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可能。布偶雖是假造的,可是,難道巫蠱竟然,竟然是真的?

  承景淵柔聲道:“如兒,放下。”

  “不。”顧式如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安靜從容,聲音也很平穩,“臣妾并沒有要求皇上放過父親,只是希望皇上能聽父親解釋一次。還有就是,請放過其他顧家的人,因為他們都是無辜的,對這些都是一無所知。”

  承景淵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又安撫般笑了笑,溫聲道:“如兒,你有什么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嗎?”

  顧式如清澈目光盈盈一動,如水般波瀾微起,她遲疑了片刻,才抬起頭,堅定地一字一句地道:“臣妾以搖光少主的身份作證,搖光的存在只有歷代主人才知曉,而巫蠱也必須是繼承搖光的人才能修習。臣妾的姐姐顧慕弦因為背叛顧家,雖為長女卻失去繼承搖光的資格,臣妾想這件事情皇上應該知道的。”

  她的話仿若平地驚雷,一時眾臣鴉雀無聲,他們怎么都沒想到,當初他們聯名推舉的皇后人選,竟然是一個殺手組織的少主,甚至修習巫蠱,妄圖控制君王。

  這個風姿楚楚,始終保持著高貴姿態的女子,終于低下頭,哽咽道:“求皇上放過臣妾的親人,若要論罪,臣妾愿與父親同罪。”她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連顧鳴成亦微微有些動容。

  她盯著承景淵,淚眼婆娑,兩行清淚從頰邊流下,她又道:“百善孝為先,請皇上體諒臣妾一番苦心,成全臣妾的孝心。”

  承景淵定定看著她,眼神復雜,這個總是被他忽略,卻總是得體淡然微笑的妃子,也有不輸于男子的孝義,她的結局在交出搖光信物,在同意協助他們扳到顧家之時就已經注定了。

  承景淵沉默良久才道:“把顧鳴成帶下去,有待審問,顧家的人,就暫時別驚動了。”

  紓宣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承景淵一眼,霍然收劍,靜立在承昭元身邊,再不說話。

  顧式如也慢慢放下手中的金釵,泣著跪下,叩首道:“多謝皇上成全。”她起身在徽儀眼前把金釵輕輕晃了幾下。徽儀眼神逐漸清朗,她抬眼四顧,驀然問道:“怎么了?”

  承景淵一個箭步走到她身邊,把她抱進懷里,松了口氣道:“還好你沒事。”

  徽儀失神片刻后,才綻開淡淡的笑容,柔聲道:“我沒事的,放心吧。”她回首看著顧鳴成一臉頹廢地被帶走,心里忽然針刺一般疼痛,顧家解決后,那么他和她的訣別才真正開始嗎?她埋首在承景淵懷中,輕輕啜泣,承景淵輕拍著她的背,一時全場悄寂無聲。

  嘉安八年,九月十九日,大學士顧鳴成以豢養殺手、制造巫蠱為手段意圖謀反,罪名最終依舊落實,斬首示眾。

  徽儀終究沒有去看行刑,紓宣撫卻在當晚見了她一面,笑吟吟地講述著一切。徽儀忽然覺得一種殘酷,也許她當時看著岳慎被紓宣撫一劍射殺后的快感,就如紓宣撫如今的釋然一般,都是一種完成心愿的解脫,可是只有在經歷過后才真正感到結束后的空虛。

  她直截了當地問紓宣撫,木偶是否是她悄然潛進顧家放入的,紓宣撫亦坦然承認。其實不過是個形式,能做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又確確實實是從顧家搜出的效果,也只有行蹤詭異的帝王選擇者能做到了。

  徽儀聽完后,只是對紓宣撫說了一番話:“你覺得操縱別人的命運很快樂嗎?其實不是,我曾經那樣想要為小縷安排命運,可是換來的只是悲劇,那么你想再鍛造一個悲劇嗎?把你的丈夫,你的兒子,全部作為賭注嗎?”

  紓宣撫沉默良久,才展顏一笑,忽然笑得那樣的純粹和干凈:“我已經在改變,而且我早就明白我的結局,不過依然謝謝,至少你心里還是把我當作朋友的。”她轉身一個躍身離開,沒入夜色中,不復可見。

  嘉安八年,十月三日,顧式如得到皇族的允許,在鳳城郊外的妙音寺帶發修行。

  徽儀為她送行,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那一剎那顧式如釋然的表情,以及超脫的微笑,白衣白鞋,長發未綰,任其披落在肩上,那樣純凈的顏色,那樣的黑白分明。

  煙雨蒙蒙,顧式如在雨中握傘獨立,細雨洗得她面容亦變得模糊不清,她向徽儀斂衽道謝道:“多謝你為我和顧家求情。”

  徽儀笑了笑,抿唇道:“不用謝我,我不過是還了我一直欠著慕弦的東西而已。”原來慕弦要她記住顧之姓氏,不是毫無意義的,而是為自己家族留下最后一條路。其實顧式如要比慕弦幸運太多,她可以安然遠離世俗,過自己清心寡欲的日子,與青燈古佛為伴,結廬而終,而慕弦只能對月傷只影,郁郁寡歡而死。

  顧式如輕輕點頭,她抬頭微笑,道:“那我走了。”她轉身踩著碎步向宮外走去,她拒絕了馬車的接送,只是憑借自己的足一步一步走進妙音寺。

  煙雨之中,她的背影漸漸模糊,只有一個淡淡的純白影子,她驀然回首,含笑靜立,最后一次望著這個浮華而高貴的地方,默默一嘆,繼續向前走去。

  徽儀靜看著顧式如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她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的場面,笑容有一種聚斂所有靈氣的精致,而如今卻只剩下釋然和淡漠,顧式如終究是與慕弦不同的。慕弦死在這個看似榮耀實則陰冷的地方,而顧式如卻那樣淡然而自如地走出,不再回頭。

  她在這一剎那想到了她所遇到的所有女子,每一個都那樣驚才絕艷,聰慧機敏的慕弦、從容自如的顧式如、溫婉決絕的岑嘉、清冷稚氣的無觴、明媚驕傲的紓宣撫,還有單純如雪的湄兒,仿佛都是紅顏露水,悄然演繹了一出自己的舞蹈,然后靜靜離開,再也找不到當初的痕跡。

  徽儀抬頭望著灰蒙的天空,她的年華是否也要在這座深宮中老去,看宮中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和浩茫的蒼穹比,也只有那一小塊藍天,可以給她一點希望。

  她悵然一嘆,回首燈火闌珊,天又一次接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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