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思如麻
慕弦死后數天,徽儀始終郁郁。全\本/小\說/網可憐慕弦雖生前為顧家的二小姐,身份高貴,卻連一個體面的葬禮都沒有。徽儀不禁大哀。
青王承光延上書皇上,請求讓慕弦以青王妃之禮厚葬。承景淵亦準許。岳王加以阻撓,但因師出無名,只得作罷。徽儀微微感到無奈,卻又含了一份驚訝。青王行事果然出人意料,此舉一出,既成全了深情之名,又拉攏了顧氏,不乏政治利益。在百姓看來,不過是宮女與王爺的凄美愛情故事罷了,末了,嘆一聲紅顏薄命而已。
徽儀坐在窗前,觸景生情,只望著高高的宮墻出神,天空一碧如洗,只有飛鳥振翅飛過。只可惜那般渴望自由的慕弦是再也無法見到了。
她的水袖舞,廣袖翩然,絕世無雙,那是何等的風姿?而今鳥空啼花自落。紅顏故去,終入塵土。自從父母故去后,徽儀又一次感受到命運的無情,這冷漠的上蒼,是否真的無法理解凡人生死離別的悲慟?
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忱寒流。夢迦依舊還是那個夢迦,謐蘿書閣也寧靜如往昔,似乎對生命的逝去無動于衷。
徽儀微微側目,卻見采蘩一身素衣,靜立在她身后,沉靜的眸子亦含了一分悲痛。
徽儀幾度疑心慕弦病情加重。是否也與采蘩有關?一念至此,她就不愿再面對采蘩。也許更是怕她說出令人心痛的真相吧。
采蘩輕聲道:“慕弦已經去了多日,書閣只余你我二人守著,上頭怕是會再派遣女官來頂慕弦的職,我們是不是……”她停頓了一下,才遲疑道:“把她的遺物整理一下?”
徽儀默然沉思片刻,道:“好,我想留幾件做個紀念。”
采蘩無聲地點點頭,轉身出去,徽儀從眼角的余光中,隱隱看到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不禁輕聲嘆息,起身整理。
慕弦的遺物只有寥寥幾件,除卻那支交給徽儀的岳王少王妃的印章,只有那一環玉佩與幾串珠鏈。頗為奇怪的是,玉佩上竟然刻著一個“清”字。
正思量著,卻見采蘩又拂開簾子進來,到:“好了嗎?”
徽儀收好玉佩,才緩步而出,淡然問道:“你不收幾件嗎?”
采蘩頓了頓手,抬首微笑:“其實心理念著就好,睹物思人,反而徒惹傷悲。慕弦也不愿你我為她如此傷神。”
徽儀摩挲著手中的玉佩,默默道:“若不思念,恐怕我會懷疑她是否存在過了。”慕弦如一縷清風,只悄然從她的生命中掠過,留下些許痕跡而已。
采蘩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至少有你知道。最可悲的,是就算活著,也生不如死。”采蘩面容平靜,依舊挽袖微笑。
徽儀駭然,心中經激蕩難平。
壽宴將進,各地皇孫貴族源源不斷地進京賀壽。一時鳳城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喧鬧繁華,與書閣中的冷清大不相同。
最為引人注意的還是,岳王世子的進宮。岳端寧,岳王長子,凝妃之兄。更是岳王執掌南方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啪”的一聲,采蘩落子,眸中清絕,猶自微笑道:“徽儀,你輸了。”
徽儀淺笑如蘭,緩緩道:“采蘩姐的才學本就在徽儀之上。”
采蘩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收拾起棋盤,恬然道:“你又何必謙虛,只怕凝妃娘娘也未必有這樣的才華。”
“采蘩姐又怎么知道凝妃娘娘的實力呢,徽儀怎敢與娘娘比肩?”話一出口,徽儀立即后悔,雖然心存疑惑,但如此直接地懷疑她與凝妃的關系,實在是一步險棋。
采蘩果然怔了怔,隨即才笑道:“說的是,主子的是非,還是不妄論的好。”
徽儀放下心來,若無起事地立起身,淡淡道:“棋已下完,徽儀這便檢查書閣去了。”
采蘩頓了頓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相信么?這場宴會會是亂世的開端?”
徽儀的背影微微有些顫動,即便是知道采蘩為岳王屬下,她仍略感驚訝,為何采蘩會將如此隱秘的事告之她?
徽儀沉默了一會,又回首含笑道:“皇上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定會平定禍亂。”
徽儀的回答似在采蘩的意料之中,采蘩只是略點了點頭,道:“但愿如此。”她語氣平平,波瀾不驚。
徽儀正欲回答,卻聽門外腳步聲驟響,不由揚聲問道:“誰?”
青衣的侍衛推門而進,恭謹道:“徽儀姑娘,皇上請您前往潤芝堂。”
徽儀微驚,潤芝堂向來是帝王的寢宮,承景淵有何事竟需要如此小心謹慎?
采蘩溫言:“你去吧,靜夕軒的雪莞會來頂職,有我們兩個人在足矣。”
徽儀隨手拿起暖爐上的純白披肩,斂了斂衣襟,才笑道:“那就辛苦采蘩姐了。”說罷拂袖離去。
采蘩望了她的背影良久,才回首凝視手中的棋盒,她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么。正自出神,手上一松,棋子落地,參差不齊,錯雜紛亂,清脆的聲響在空寂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眼中的深意越來越濃,不經意間,竟含了一絲無奈。她轉首看著窗外,風起云涌,初冬蕭瑟之景已在眼前。
恐怕今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潤芝堂不同于神擎殿的明黃耀眼,相比之下,更多了幾分溫馨之感。
承景淵靜坐在塌上,修長的手指翻閱著奏折。溫潤的臉頰柔和安靜。
徽儀俯身道:“見過皇上。”
承景淵抬首,溫和一笑道:“你這么快就來了嗎?朕以為還要再等上一會呢。”
徽儀不禁微笑,仿佛深冬的白梅悄然綻放,幽香寂寞,她輕啟唇齒道:“皇上召見,若是尋了借口避而不見,豈非欺君之罪?”
承景淵略帶疑惑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徽儀始終面帶微笑,神色自然,眼中卻如冰雪般風冷。
承景淵合上手中的奏折,又笑道:“你在怪朕沒有幫慕弦么?”
徽儀默默道:“斯人已逝,又何必多說?”
承景淵肅了肅面容,又道:“慕弦的事情可大可小,顧家已舍了她這個女兒,朕若是沒有合理的解釋,難以交代。天下畢竟不是一個人的天下,有些事情,必須殘酷。”
徽儀含淚道:“難道慕弦只能白死么?”
承景淵長嘆一聲道:“所幸朕和二弟配合得好,否則你也不知怎么怨怪。”
徽儀眸中波光微動,盈盈一拜道:“多謝皇上。”
承景淵扶她起來道:“何必如此客套?朕還有事要你幫忙。”
“什么?”徽儀疑惑,為何所有的人都將要事托付給她呢?若是各方的利益相沖突,她又該如何呢?念及矛盾,她不由微微寒心。
“岳端寧的入宮你想必也知道了?”承景淵溫和的語氣中隱隱透著急慮。
“是。”徽儀心中不由一緊。
“岳王要求為長子迎娶湄兒為妾室的事,你也有所耳聞吧?”承景淵眼中有著深深的無奈與酸楚。他這個皇帝也許最辛酸不過。
“怎么會這樣?”徽儀幾乎是驚叫了起來。先不說以湄屈尊下嫁的事情,單就給別人作妾室,那實在是莫大的侮辱!夢迦的七公主怎能受此屈辱?
徽儀強定下心神,急問道:“皇上想要如何?難道真的把湄兒嫁給岳王世子嗎?”
“自然不會。”承景淵神色如常,淡淡笑著,眼中忽得有了自信。
“皇上要徽儀做什么?只要保住湄兒,徽儀愿助皇上一臂之力。”徽儀陡然跪下,臉色凝重。
“偷梁換柱,你覺得如何?”承景淵唇邊笑容溫潤。
徽儀驀得抬頭。
“如果要你在壽宴上借湄兒的身份出席呢?”承景淵安靜的眼眸溫柔地凝視著徽儀。
徽儀臉色倏然蒼白起來,她不禁脫口道:“難道皇上要徽儀代嫁么?”
承景淵的臉色也陡然變了,手指抓緊了手中的奏折,良久才恢復平靜道:“朕怎么會?”
徽儀長松了一口氣,道:“那皇上的意思?”
“既然他要娶湄兒,不妨就讓他見見湄兒。”承景淵微笑著,“岳端寧向來心高氣傲,少王妃岑嘉溫柔聰慧,若是湄兒比不上岑嘉,你說他會要湄兒么?”
徽儀了然,旋即道:“只要徽儀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湄兒就沒有危險了嗎?可相對于岳王來說,兒子的幸福怎么比得上他的利益?”
承景淵安靜地倚在塌上,如玉致遠。
他柔聲道:“這你不必擔心。岳端寧的傲氣只怕比三弟還高。”他不是不擔心,只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就算當眾駁了岳王的面子,也未必不可。
“再者,他畢竟只是世子,太過狂傲只會壞了他父親的大事。”承景淵靜靜地凝視著徽儀,眼中柔光驟現。
徽儀靜默片刻,才叩首道:“謝皇上為湄兒考慮。”
“朕亦無奈啊。”承景淵微微合目,似疲憊至極,“這個皇帝朕當真當得太累了。”
徽儀無言,承景淵出塵的氣質注定了他的悲哀,過度的慈悲與溫柔反會誤了終身。
半晌,他才睜開雙目,又清明如初,他笑了笑道:“抱歉,朕忘了你還在這里。”他不禁有些驚愕,在徽儀面前,他總是下意識地毫不掩飾自己的疲憊與無奈。
少年的他被推上皇位,只因為他是嫡長子,這是他的責任,殊不知他不過是想尋一個知己,颯然牽馬浪跡天涯。但他不能,天下在他面前,百姓在他面前,他的負擔太重太重,無法得到解脫。
他羨慕承光延的凌厲傲然,但他做不到,他始終含笑溫柔地注視著眾生,如同神佛般憐憫慈悲。
他羨慕承昭元的逍遙自在,但他也做不到,他永遠無法真正選擇自己所愛的女子,只能背負所有的利益與政治的殘酷。
這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徽儀不禁有些憂慮,她謹聲道:“請皇上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知道了。”承景淵的笑容溫暖如夏日里的一米陽光。
“那徽儀告退。”徽儀行了行禮,轉身出去。
廊下微風依舊,吹散了徽儀的思緒。她心思雜亂,完全無法理出頭緒。承光延的計劃,馮太后的叮嚀,承景淵的托付,她一時竟有了三種身份。
徽儀仰頭望著天空,碧澄空明,干凈清朗。徽儀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連這片天也比宮里要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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