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白色恐怖降臨之時

1927年4月12日，凌晨五時許，在尚未完全散開的夜色下，一艘海軍軍艦突然出現在了滬上高昌廟附近的海域。這艘海軍軍艦體型不是很大，排水量絕對沒有超過1000噸，既可以說是軍艦，也可以說是炮艇。

像這種軍艦，在近海和內河航行倒沒什么問題，但遠洋航行的能力卻很差。而且，可能是因為保養不太得力的緣故，所以哪怕是在這尚未完全散開的夜色中，仔細觀察一番，依舊能夠發現艦體上的一些地方，已經滿是斑駁的銹跡。在這個時間點，而且還出現在高昌廟附近海域，自然就是華夏海軍的逸武艦了。

受到北伐軍司令部的命令，海軍方面早幾日就派出了幾艘軍艦沿海岸線北上，到達了杭州灣附近的舟山群島。本來，北伐軍司令部是想讓這些軍艦，直接用武力配合滬上的反目行動，但終究還是考慮到不想把滬上的繁華打爛，而且列強對此也頗有許多意見，所以最終未能成行，只是讓逸武艦昨日從舟山群島拔錨，于今日趕到滬上的高昌廟附近海域。而且，逸武艦也不會直接對滬上市區的目標發起炮擊，僅僅只是負責發起行動開始的信號。

五時五十八分，逸武艦的艦長袁世洪和副艦長煜興準時來到了軍艦的前甲板上面。袁世洪抬起頭看了看有些微微發亮的天空以后，先是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然后就對早已在前主炮后方集合起來，隨時待命的海軍士兵們命令道：“信號彈一發裝填，不用請示，立刻發射！”

趁著士兵們搬運以及裝填炮彈的時間，逸武艦副艦長煜興不由得沖袁世洪問道：“艦長，你說說，咱們海軍氣勢十足地來了那么多艘軍艦，可怎么到了地方，上面又改注意了？不僅只準咱們逸武艦從舟山群島拔錨起航，其余軍艦都得繼續在港口停泊，而且還不準按照原計劃對滬上市區進行炮擊，真是讓人想不通。”

袁世洪對此沒好氣地回道：“想不通就不想，上面自有上面的考慮。”

煜興想了想，又說道：“哎，艦長，你說咱們要不要跟淞滬戒嚴司令部那邊聯系一下啊。看看能不能打上兩炮真家伙，不成的話，一炮也行啊，只打一發信號彈，實在是不過癮！”

袁世洪冷笑道：“是嗎？現在的滬上，水深的誰去了都能被淹死，你以為這個熱鬧是那么好湊的？還有，你要真覺得不過癮，咱們也別朝市區開炮了，那樣做只會禍害老百姓。要我說，等打完這發信號彈，咱們就到長江入海口去，那里有外國軍艦，去找那些外國軍艦打一仗，那樣才過癮嘛。咱們又不是老太太，買個菜還專挑那軟柿子捏。”

煜興可不傻，就憑逸武艦這可憐的排水量以及火炮、裝甲，與列強的那些驅逐艦相比倒是還好，可面對的要是巡洋艦，就算只是一艘輕巡，估計一輪主炮的齊射，逸仙艦就會遭到重創，甚至說不定會直接沉沒。

“砰！”

4月12日凌晨，一發白色的信號彈突然從滬上的高昌廟海域沖上了天空，由于逸武艦上的主炮口徑要比北伐軍所使用的山炮、野炮大上一些，所以發射的照明彈亮度也要強上不少，徹底升空以后，就像是一顆“小太陽”一般，整個滬上，不管是市區還是租界，都能夠清楚地看到。

而一些早起的市民，比如黃包車夫、做早餐生意的老百姓，在看到天空中的照明彈以后，還不完全曉得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只顧得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行動信號發出，并且第一師、第二師、第31師對滬上實施了徹底的封鎖以后，參與到反目行動的各方立刻就按照預定計劃，開始了他們的罪惡行徑。而最先行動的，就是永鑫公司這些幫會勢力，以及吳先生手下的特務分子了。

早已準備好，并且全副武裝的數百名幫會勢力成員還有特務分子，身著藍色短褲，臂纏白布黑“工”字袖標，從法租界、英租界乘多輛汽車分散四出。

按照預定計劃，永鑫公司的幫會勢力成員，以及吳先生手下的特務分子大致兵分兩路，一方先后在閘北、南市、滬西、吳淞、虹口等區，對毫無防備的工人糾察隊以及滬上工會展開襲擊，另外一方則直奔市政府而去，并且還要根據名單，抓捕市區的紅黨黨員。

由于此前毫無防備，閘北、南市、滬西、吳淞、虹口等區的工人糾察隊只能倉猝應戰，雙方了爆發激烈戰斗。時隔多日，步槍的槍聲再次響徹了滬上的市區。

不過，工人糾察隊到底是之前打敗了直魯聯軍駐滬部隊的武裝力量，哪怕是在毫無防備、倉促抵抗的情況下，面對永鑫公司的幫會勢力成員，也頑強地穩住了陣腳，并且展開了反攻。

事實證明，永新公司的幫會勢力成員，哪怕接受了第二十六軍的軍事訓練，并且配發了大量的武器彈藥，也難以逃脫其地痞流氓的根本性質，完全不堪大用。眼看局勢不利，身處法租界公館的杜老板，趕緊向周世文求援，希望軍隊能夠提供幫助。而周世文倒也沒有什么小動作，直接按照昨晚的承諾，立刻命令早已整裝待發的第二十六軍第二師，從南市的各處軍營出發，支援永鑫公司的幫會勢力成員。

直到這時，工人糾察隊的高層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卻為時已晚。一開始，由于只是受到了永鑫公司幫會勢力成員的襲擊，工人糾察隊的高層還以為只是這些地痞流氓，自發組織的武裝行動，但隨著北伐軍第二十六軍的開來，整件事情立刻就改變了性質。

面對第二十六軍第二師數千部隊，以及永鑫公司幫會勢力成員的聯手攻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工人糾察隊在苦苦支撐了數個時辰后，終于是敗下了陣來。當天上午十時許，滬上2700多名武裝工人被強行收繳了武器裝備，代表這工人糾察隊已經被解除了武裝。在整場交火中，工人糾察隊一共犧牲了120余人，受傷180人，而滬上總工會會所和各區工人糾察隊駐所均被占領。

吳代表手下的特務分子，也取得了非常順利的進展，滬上市政府的守衛力量本就不強，很快就被徹底占領，市政府所有的工作人員，除了受傷、身亡的以外，其余全部被抓，而名單上身處市區的紅黨黨員，也同樣難逃厄運，只有極少數人得以成功逃脫。

而剩下的，就需要列強幫助了，租界內，外國軍警動作也很快，一共搜捕了紅黨黨員和工人1000余人。當天下午，工人糾察隊的兩千余名武裝工人，以及被抓捕的市政府工作人員、市區租界的紅黨黨員，除一部分當場執行了槍決以外，其余全部被關押到了位于南車站路新址的滬上第一監獄，由第二十六軍派重兵把守。

4月12日，整個滬上都陷入了一片極度恐慌之中，滬上的市民們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北伐軍會跟工人糾察隊打起來。一時之間，放眼看去，到處都在流血，原有的秩序徹底亂成了一鍋粥。但上午的反目行動結束以后，滬上的紛亂并未結束，下午，第二十六軍第二師雖然不動手了，但永鑫公司的幫會勢力成員以及吳先生手下的特務分子，卻仍舊在搜捕上午的漏網之魚。

第31師師部內，李玉圣和易江維正在爆發激烈的爭吵，這種情況已經從昨天晚上林陽回來以后，陸陸續續持續到現在了，內容還都大同小異。而林陽卻沒有心情管這些，今天軍營外面傳來的每一道槍聲，都像是直擊在靈魂深處一般，使得久經沙場的林陽，感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黨代表！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那都是司令部決定的，咱們是軍人，只需要執行命令就可以了！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上面肯定自有上面的道理嘛！”

“易參謀長，注意你的態度！什么叫只需要執行命令就可以了？只做不想，那跟個傻子有什么區別？現在，啊，革命還沒成功呢，北邊軍閥的部隊多了去了，敵人不殺，反倒對自己人動手了，這叫什么道理？這就沒有道理！”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把電報發到司令部去又有什么用？能改變什么嗎？反而會為咱們第31師引來禍事。還有，外面發生的事情，咱們第31師也沒參與啊，人可都是第二十六軍殺的，跟咱們沒半毛錢關系！”

“是，現在發是晚了，不可能改變什么，但最少可以聲張正義，為那些死去的人發聲！要讓上面認識到，他們的做法是錯的，必須立刻改正！至于外面發生的事情，是，人的確都是他第二十六軍殺的，但咱們第31師真的就沒有什么責任了嗎？要知道，冷眼旁觀的，也他娘的是劊子手！”

“黨代表，我說不過你，但這件事情就是不行！我堅決反對！絕對不能把禍水引到咱們第31師來！”

………...........................

昨晚，林陽開會回來以后，李玉圣、易江維才算知道了今天將要發生什么，以及計劃的具體內容。當即，李玉圣就表示了強烈的反對與憤慨，并堅持要向司令部發送電報，代表第31師提出意見，希望司令部能夠取消行動。不過，作為參謀長的易江維，卻一反常態，堅決反對李玉圣發送電報。

由于林陽一直無論如何都不表達自己的態度，所以兩人只能是一直斷斷續續地爭吵，得不出一個最后的結果。于是乎，時間越拖越久，到現在，行動都已經基本結束，要開始收尾了。

爭吵到最后，李玉圣沒了辦法，再次走到林陽跟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沖林陽說道：“師長！表個態吧！”

回過神來的林陽，看了看李玉圣，又看了看易江維，然后才開始不緊不慢地說道：“按江維說的，咱們師，只需要執行司令部的命令，就可以了！”

聽到這個結果以后，李玉圣瞬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半晌之后，就怒氣沖沖離開了這里。或許，李玉圣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從林陽的口中聽到這么一個答案。

而在李玉圣離開以后，緊接著，林陽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由于實在沒那個心情，所以電話響了半天，林陽也沒伸手去接。到最后，還是易江維走過去拿起了話筒。

“喂？沒錯，這里是第31師師部。對，對…...”

易江維捂住話筒以后，沖林陽小聲說道：“師長，周軍長的電話，從淞滬戒嚴司令部那邊打過來的，好像找您有要事。”

說實話，林陽此刻非常不愿意聽到周世文的聲音，但想了一下，還是從易江維手中接過了話筒。

“對，是我。周軍長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出兵？周軍長，我們師是不需要直接參與到行動中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好好好，一個連是吧，我知道了。”

放下話筒以后，林陽就對一直看著自己的易江維說道：“周世文說，吳先生的人正在咱們的防區抓捕幾個工人，但總是出問題，所以希望咱們能派一個連，前去支援一下。”

聞言，易江維不由得有些猶豫，“師長，這種事，咱們就不跟著摻和了吧。”

林陽又躺回了椅子上，說道：“昨天，劉經扶代我跟薛伯陵，答應了周世文，如果今天有必要，會出手相助，現在反悔也不好。不過，我雖然答應了他，但什么時候派出部隊，我可沒給準話。不急，拖一拖，看一看。”

易江維：“師長，拖得久了，我怕周軍長那邊會………”

林陽不以為意地說道：“怕什么？他能怎么樣？在紹興，咱們師被浙江安國軍數萬大軍圍困了幾天幾夜，急需援兵，那時候他周世文在干什么？現在我憑什么要行動迅速啊？讓他好好等著吧，他周世文要敢找麻煩，我非得好好算算舊賬！”

聞言，易江維也覺得很有道理，底氣瞬間就足了起來。

在之后的時間里，林陽桌子上的電話一直在響，可就是沒有人去接。直到響了第十次的時候，林陽才慢吞吞地拿起了電話，然后命令易江維，親自帶著特務連，前去幫吳先生的忙，但卻交代了，無論如何，都不許開槍。

4月12日，滬上籠罩在了一片白色恐怖中。滬上的行動徹底結束以后，蔣校長又發出了“已克復的各省一致實行清黨”的密令，想把白色恐怖蔓延到長江以南的北伐軍控制的各省份。但是，蔣校長卻沒想到，滬上的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https://www.dzxsw.cc/book/20119188/2095744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