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來自北伐軍司令部的處理命令

隨著這另外一人的到來，淞滬戒嚴司令部三樓會議室內的氛圍，立刻就變得詭秘而且尷尬了起來。出現在樓梯口的，是第二十六軍的參謀長，剛才把林陽兩人送到樓上以后，因為有著好幾名副官在，再加上林陽和徐虎都被收繳了武器，所以此人就放心離開去處理一項要緊事務了。

不過，這位火急火燎離開的參謀長，怎么也想不到，這去了牙的老虎也是能咬死人的，被特意安排在周世文身邊的那幾個副官，雖說不是什么**挑一，但本身的身手都還算不錯，結果到了林陽手里，幾下就全被打暈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走到會議室門口后，第二十六軍的參謀長入目所及，就看到了徐虎手中直勾勾指向周世文的短槍、一臉寒霜朝周世文逼近的林陽以及那滿地的“尸體”。這一幕場景，使得第二十六軍參謀長瞬間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第一時間都忘了朝樓下大聲呼救了。

事實上，林陽、徐虎包括周世文，又何嘗不是目瞪口呆。林陽和徐虎實在是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那么巧合，剛剛下去沒多久的第二十六軍參謀長一聲不吭，就又跑了上來，一時之間雖未方寸大亂，但也都著實是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至于周世文，一開始是一陣狂喜，仿佛是于絕望之中看到了一絲希望。不過，很快周世文眼中的那股希冀的神色就漸漸收了回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周世文還未完全喪失理智。就憑現在場間的局勢，周世文清楚，如果自己這位誤打誤撞的參謀長突然大喊大叫，雖然能夠從樓下引來援兵，讓林陽和徐虎無處可逃，但與之相對的，被逼入絕境的林陽和徐虎，肯定會對他痛下殺手，而且還一定能在援兵到來之前得手，這是非常肯定的一件事情。而周世文，卻是不想死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周世文不僅把才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而且還率先打破了這沉默、尷尬的氣氛，沖著自己的參謀長說道：“云盛啊，這是林師長在跟我開一個小小的玩笑，你可千萬別當真啊。你說是不是，林師長？”

對于這種說法，第二十六軍參謀長當然不信，他又不是傻子，這都拿起槍指著了，而且這地上又一堆的“尸體”，怎么可能只是在開玩笑？

林陽看著周世文臉上莫名的表情，體會著那眼神中蘊藏的含義，想了想，最終還是命令周世文放下了槍。林陽心里很清楚，自打第二十六軍參謀長上樓以后，場上的局勢就已經發生了變化，而周世文之所以沒有選擇讓那位第二十六軍參謀長向樓下求援，就是在表達其為了保命，不想跟自己魚死網破，只要自己不動手，那就不會有人上來，雙方就能都平安無事。而一旦自己動了手，周世文固然百分之百會死，但第二十六軍參謀長趁著這個時間，就可以大聲呼救引來援兵，屆時林陽和徐虎二人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從淞滬戒嚴司令部逃脫，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去。最后的結果，就是在周世文的示好之下，林陽看似無奈地退讓了一步。

對于林陽的命令，徐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堅決執行的，這次也不會例外。看到徐虎放下了槍，周世文和第二十六軍參謀長都送了一大口氣，尤其是周世文，通過剛才林陽暴起殺人的場景，非常擔心林陽會毫不退讓，硬要跟自己同歸于盡。

只不過，周世文不知道的是，林陽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殺了他，甚至也沒打算徹底消滅第二十六軍。今天，周世文通過“買通”張喜順，成功把第31師給拉下了水，這件事情，使得本就因學生、市民遭到屠殺而感到怒火沖天的林陽，情緒幾乎到了失控的頂點，對于第二十六軍可以說是舊仇未去又添新恨，如果林陽不做點什么，那就不是林陽了。

不過，林陽在情緒爆發的同時，到底還是保留了一絲理智。要知道，第二十六軍目前畢竟是北伐軍的隊伍，周世文是北伐軍的高級軍官甚至還兼任著淞滬戒嚴司令部的副司令。

而且在滬上，周世文和第二十六軍還承擔著相當重要的任務，是不可或缺的，就算做了錯事，可如果今天第31師直接一口氣把第二十六軍給消滅了個干凈，順帶著把滬上的繁華打成了一片廢墟，那樣做固然是解氣了，而且還為那些無辜的冤魂報了仇，但事后蔣校長因為種種原因，肯定也不會輕饒了林陽。更何況，林陽現在是沒有上級命令，私自調動部隊作戰，更是“罪加一等”。

屆時，蔣校長很有可能會給林陽一個大處分，甚至是其他難以預料的后果。而為了那個計劃，林陽現在還需要讓自己擔任第31師的師長，牢牢控制住這支跟著自己，經過北伐戰爭洗禮的戰斗力強大的隊伍，這一點是必須的，萬不可現在就出了事情。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林陽今天不徹底收拾了第二十六軍，殺了周世文這個敗類，日后還有的是機會。不直接打進淞滬戒嚴司令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林陽是在以此，來給蔣校長留那最后幾分面子。

所以，從一開始，林陽就非常明確自己要做什么。首先，雖然不能一口氣吃掉第二十六軍，但調動部隊好好敲打一二，甚至是在第二十六軍身上狠狠私下來一塊肉，這點還是可以做的。其次，周世文雖然暫時還不能殺，但張喜順這個敗類，林陽卻是一定要在今天解決，林陽絕對不可能容忍張喜順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如此一來，整件事情就能被林陽把握到一個剛剛好的尺度中，能保證林陽在事后，不會遭到什么對接下來的計劃有很大影響的事情。

其實，到目前為止，林陽做的事情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突然調動部隊朝友軍動手，打死打傷了那么多第二十六軍第二師的士兵、軍官，更是大搖大擺地走進淞滬戒嚴司令部，劫持周世文，暴起殺死了張喜順這個敗類。這一切的一切，讓暫時安全了的周世文想起，仍然感到一陣陣后怕。

放松了一下略顯有些僵硬的身體，周世文并未沖林陽說什么，反而是對著一旁的參謀長問道：“云盛啊，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就趕緊說吧，林師長也不是外人，放心的說！”

周世文知道，自己的這位參謀長突然沖上樓來，絕不是什么巧合，更不會是發現了什么異樣，畢竟林陽出手那么迅速，整個過程根本就沒弄出什么動靜。既然如此，那第二十六軍參謀長突然沖上樓，肯定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想找到周世文匯報，只是碰巧遇到了這一幕。而且，周世文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究竟是什事情，使得自己的參謀長慌成了這樣。聽周世文提起，第二十六軍參謀長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深深地看了林陽一眼之后，才拿出來了一封電報，說道：“副司令，蔣總司令親自給咱們回電了！是關于眼下局勢的處理命令。”

聞言，周世文倒是沒什么表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而林陽卻是詫異地看了周世文一眼。今天，林陽特意隔斷了第31師與外界的聯系，就是因為自己要做的事情太過瘋狂，如果讓北伐軍司令部提前得知了，說不定接下來的軍事行動會受到阻礙，連從第二十六軍身上撕下來一塊肉，殺了張喜順這個敗類都做不到了。

至于周世文，北伐軍司令部當然是可以聯系上的，但林陽覺得他沒那個膽子，向上面坦誠他的所作所為。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林陽知道，周世文肯定是向上面說了些什么。

周世文卻是不管林陽心中是如何想的，直接對第二十六軍參謀長說道：“原來如此，既然我跟林師長兩位當家人都在這里了，那就一塊聽一聽？”

林陽沒有看周世文，也沒有說一個字，但周世文卻知道，林陽這是默認了。于是，第二十六軍參謀長才十分不貧地讀起了手中電報上的內容，周世文和林陽則安靜地聽著。

關于滬上所突發事件的始末，蔣校長已經從周世文的口中得知的很清楚了。對于周世文的膽大妄為，蔣校長雖然早有猜測，但仍然是被氣得半死，同時心中暗暗警惕起了第二十六軍和周世文，之前的好心情瞬間一掃而空。要知道，第一軍的部隊不能參與到反目行動和屠殺中去，一直都是蔣校長的一條底線，而現在周世文的做法已經是一腳將那條底線垮了過去，蔣校長會是什么心情可想而知。當然，蔣校長也很清楚周世文的那點小心思。不過，現在滬上的反目行動還沒有徹底結束，再加上國內的大局勢對蔣校長不是那么有力，所以蔣校長暫時還不能大動第二十六軍和周世文，仍然需要他們幫自己做事。至于林陽的做法，蔣校長倒沒怎么詫異，反而覺得非常理所當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反倒就不正常了，可能會引起蔣校長的懷疑。在蔣校長看來，林陽完全是因為被周世文暗地里陰了一道，才會做出調集部隊攻打第二十六軍的行動。林陽的這種做法，甚至暗合了蔣校長的心意，雖然暫時不能大動第二十六軍，但在一定程度內進行敲打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情況緊急，蔣校長也來不及做過多的考慮，就趕緊確定了對滬上目前局勢的處理命令，發送給了淞滬戒嚴司令部，要求周世問在看完以后，立刻想辦法將電報送到林陽手中，阻止事態繼續發展，對第二十六軍的敲打，是那么回事就行了，滬上的繁華卻一定不能打爛。只是，蔣校長也沒料到，自己的這份電報，會是林陽和周世文在一塊聽得。

在電報中，蔣校長先是嚴加斥責了周世文暗中做的那些行徑，并且也若有若無地給了周世文一些嚴厲的警告，但也終究僅僅只是警告而已。對于蔣校長來說，第二十六軍和周世文現在還有很大的用處，就算要動，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至于第31師，蔣校長則是擺出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態度，表示對于第31師做的事情，司令部會既往不咎，不追究第31師任何一個人的責任，并且張喜順這個矛盾的集中點，還得立刻交給林陽處置。剩下的，就是要讓周世文想辦法把北伐軍司令部的命令，轉達給林陽，阻止這場自己人廝殺的動亂。

聽完了電報上的內容以后，周世文的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有了這份電報，他和他的第二十六軍，暫時就是絕對安全的。周世文認為，林陽是從**軍校畢業的學生，更是為蔣校長所器重，那蔣校長的命令，林陽也斷然不會違背的。

周世文的動靜，林陽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卻懶得看一眼，甚至可以說是不想看一眼。本來，林陽是打算把事情都辦成以后，回去再單獨向上面匯報，只要自己恪守底線，又師出有名，周世文做的也的確很過分，觸動了蔣校長的神經，就不會面對什么嚴重的后果，一切就暫時先這么結束，等過段時間自己再一起清算。

現在既然周世文先自己一步匯報，結果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林陽也就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上面的這份安排。

一直注意著林陽的周世文瞬間心領神會，笑道：“既然林師長沒什么意見，那咱們就按照司令部的命令行事吧！”

林陽看了看周世文，終于開口說道：“可以，但張喜順我要帶走！”

聞言，周世文回頭看了一眼那具尸體，心里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他本來的確打算護住張喜順的，但現在人既然都死了，也就沒什么辦法了，“當然沒問題，林師長您請便！”

隨后，林陽就不再理會周世文，轉身走到了張喜順的尸體旁，深深地看了兩眼以后，就伸手抓住了其軍裝的一角，拖在地板上朝著樓梯口走去，徐虎見狀也趕緊跟上。

不過，在路過周世文旁邊的時候，林陽卻突然看了周世文一眼。那是怎樣的一眼，周世文無法用言語形容，總之他整個人像是瞬間掉進了冰窖，一股寒冷的氣息也從骨子里無端生出，在身體里四處擴散。

就這樣，林陽一只手拖著張喜順的尸體，徐虎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走下了樓梯，司令部內被驚醒的各色人員，看到這一幕后都是臉色大變，但在周世文的示意卻沒有輕舉妄動。

淞滬戒嚴司令部的院子內，周世文和第二十六軍黨代表、參謀長，正在目送林陽和徐虎的遠去，張喜順的尸體還是被那樣拖著，在地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血印，分外刺眼。

待林陽和徐虎出了院子的大門，漸漸消失不見了以后，周世文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通過之前林陽的那個眼神，周世文知道，哪怕現在第31師退了兵，滬上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但這件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從今天開始，他和林陽之間就是死敵了，這一點，早在浙江的時候，周世文根本就沒有想到。而且，周世文也在擔心蔣校長那邊，等自己不再被需要的時候，會不會被無情地拋棄呢？

這些周世文都無法確定，望著前方大門的眼神也愈發深邃起來。

林陽和徐虎離開之后不久，第31師就撤軍了，重新回到了閘北的防區，第二十六軍，尤其是第二十六軍第二師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如果這仗繼續打下去，第二十六軍第二師今天肯定是要全軍覆沒的。

對于林陽突然撤軍的舉動，第31師的眾軍官雖然不解，但卻并沒有敢多嘴什么，哪怕是張懷森也同樣如此。至于張喜順的死，也沒人感到意外，既然林陽敢孤身去淞滬戒嚴司令部犯險，那張喜順就應該死了才對。

不過，要怎么處理張喜順的厚實，第31師內部卻有了分歧，易江維、張懷森或許是顧念舊情，都向林陽請示，希望能把張喜順的死，定性為戰死犧牲，留下那最后一點體面，并且給予張喜順家人一些照顧補償，

但是，這一建議林陽卻并未采納，反而是張喜順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在師里公開宣傳，準備鬧得人盡皆知。至于給張喜順家人的照顧補償，林陽并未多說什么，讓易江維和張懷森按照心意辦就可以了。

于是，事情似乎就這么草草地結束了，但實際上卻又遠遠沒有結束，激化的矛盾轉移到了地上，像是一座活火山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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