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寒熠講完選秀時被夢湍陷害的始末,  以及后面開始直播的種種困難，小龍貓的嘴巴張成了巨大的o型，半天都沒閉上。

        “天吶,  熠！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小龍貓滿眼崇拜,  “你剛到這里的時候,  我每晚都能聽到你崩潰的嚎叫大哭,  但沒想到短短幾個月,  你就已經開始想辦法自救了！”

        寒熠不想再提起原來的事,  于是語氣柔和,  反問道：“你也在努力自救，不是么？”

        “那是當然！”小龍貓的目光堅定起來，“我們不能向那個暴君妥協！他把我們囚禁在這里，就以為能讓我們都仰仗著他生活,  他算是個什么東西！”

        “沒錯！”

        寒熠慶幸,  他果然沒看錯，小龍貓從內心里和他是一樣的人,  必然不會妥協。

        “真對不起,  那天我還用果子砸了你，我當時真是氣壞了……”小龍貓圓溜溜的黑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寒熠，臉頰上的軟毛顫悠悠的，“我以為你之前真的是在假唱……”

        “沒關系的,  畢竟當時你也不知道。”寒熠的語氣溫柔起來,  “而且,  如果不是你,  我也不會知道那果子特別好吃。”

        “嗯……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能聽聽你現在的歌呢？”

        “好啊！”

        寒熠將屏幕拿到小龍貓面前,  “今天我直播真的有點唱累了,  你聽聽我之前發布的歌,  好嗎？”

        “沒問題。”

        然后，小龍貓就湊在小屏幕前，點擊播放，認真地聽了下去。

        “唔！好不同尋常的曲風啊！”小龍貓認可地點點頭，“你的聲音變得更獨特了！樂感和技巧也一如既往的在線……哇，我都不知道你也是個演奏高手！這段指彈，絕了！”

        “咦？這里似乎小小的跑調了？唔，不對，是離調，突出情緒表達，真有你的啊熠！”

        “哼鳴太適合你這種空靈沙啞的嗓音了，配合吉他的音色相當加分！我從沒聽過這么神仙的現場！”

        “誒，這就結束了？我還以為副歌后還有個bridge……嗚嗚嗚，但這可能就是日落的感覺吧，戛然而止陷入黑暗，太感人了！”

        小龍貓一邊聽著一邊點評，到中間的時候也忍不住跟著樂段搖頭晃腦起來。

        但與他聽到搖滾的震撼相比，他的反應帶給寒熠的驚喜更大。

        寒熠：“你……懂音樂？”

        小龍貓擦擦淚水，一臉疑惑地看著寒熠：“你不認識我？”

        “額…敢問尊姓大名？”

        小龍貓一笑，“也難怪，我們龍貓一族長得都太像啦，我叫毛尾。喏——”

        他揚起毛絨絨的大尾巴，給寒熠指著，“這里有一團白色絨毛，是我的標志。”

        寒熠趕忙在原主的記憶中搜尋起來，瞬間一愣。

        “你是……之前帝國愛樂樂團的打擊樂手？”

        小龍貓驕傲地踹起手，“是啊，不過本人才不是什么隨便的打擊樂手！我是打擊樂聲部的首席呢！有史以來第一只龍貓首席！”

        說完，毛尾就用兩只手比劃成了拿著鼓槌的樣子在空中打了一出華麗的節奏。

        寒熠看得出來，那是一段閃錘技巧，對節奏和力度的把控都極為苛刻，而在小龍貓的手勢之下顯得游刃有余。

        “你要知道，打擊樂聲部的首席可是一個交響樂團最重要的人！”小龍貓看著寒熠驚呆地表情隨手打了個響指，“因為我要控制整個樂團的節奏！以往的首席能默數一萬個空拍就不錯了，我能默數四萬個！”

        寒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千言萬語的夸贊都覺得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敬意，于是無聲地鼓了鼓掌。

        “當時，他們甚至還為了我定制了一套小小的打擊樂器呢！”小龍貓說完，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直到——直到那個暴君來看了我們幾次演出，然后，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忽然眼前一黑，再醒來就到這里了。”

        “隔天，我看到報紙頭條，說我遭遇悍匪搶劫，暴死于噩夢街，”小龍貓轉過身，“可那張照片上，那只死去的龍貓根本沒有我這樣毛絨絨的尾巴，那根本不是我！那個該死的暴君，居然為了囚禁我，殺死了另外一個同胞！我永遠不能原諒他！”

        寒熠對此感同身受，于是，默默攬過了小龍貓顫抖的肩膀。

        “我知道……我知道……”

        我們都是一樣的。

        但小龍貓的悲傷并沒有持續很久，他非常帥氣的一抹眼淚，轉過身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潔白的小板牙，“幸好，遇到了你，我在這里已經快一年了，真的快瘋了！”

        寒熠也不多說，直接指了指房間里放著的他自己做的粗糙的夾子鼓，“怎么樣，要不要試試？”

        小龍貓滿眼期待，不自覺地開始搓手手，“可……可我不太懂搖滾樂。”

        “搖滾樂只有一個準則，”寒熠替他調整著座椅的高低，“盡情釋放。”

        “好！”小龍貓再也按捺不住激動地心情，坐到了架子鼓前。

        “哦，也別太盡情……雖然我用蛇女的毒液和王蟲的粘液對房間做了降噪處理，但隔音并沒有那么好！”

        “我知道，一個優秀的打擊樂手是能控制住音量的，”小龍貓握住鼓槌的小手興奮的幾乎顫抖，“唔，這是你的新歌吧？我看看……確實，缺一些打擊樂的聲部。”

        簡單讀了兩遍譜子，小龍貓便直接上手了，顯然十分熟練。

        寒熠趕緊拿起吉他，在旁邊幫忙。

        第一個音符剛剛飄出，小龍貓沉穩有力的鼓聲便已經跟上了。

        而后的起承轉合，小龍貓一流的節奏感為寒熠的演奏保駕護航，如同節拍器一般的精準，而架子鼓繁復的音色也為整首歌增添了更深沉的韻味……

        臨近末尾的興橋段，小龍貓和寒熠都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二人互相哼唱伴隨著和聲，幾乎是在給兩種樂器做伴奏……

        鼓點瞬間熱烈了起來，而吉他的聲線宛若大河激蕩，聲聲斷斷，仿佛奔涌的河流與礁石碰撞。

        某一瞬間，寒熠趕緊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于河畔，天河浩蕩之間，只剩下他和毛尾在肆意揮灑著汗水。

        “爽！”

        一曲結束，小龍貓漂亮地拋起鼓槌，大口喘著粗氣，甚至不得不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散熱。

        而寒熠也早已汗流浹背，成股的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流至鎖骨，在銀色的月光照耀之下熠熠發光。

        二人看著彼此這幅樣子，對視片刻，忽然都笑了。

        “高山流水遇知音。”寒熠伸出手。

        “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小龍貓也伸出小手，握了握寒熠的指頭，“噼里啪啦很痛快！”

        又是一陣笑聲。

        歇息片刻，小龍貓卻還覺得意猶未盡，在寒熠的樂譜上寫寫畫畫起來。

        “你在標記剛剛增加的鼓點嗎？”寒熠沒想到對方的努力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

        “嗯，”小龍貓點點頭，“只有吉他確實單薄啦，加了鼓點就會好很多……但我總覺得還缺了些什么。”

        寒熠笑答：“缺了鋼琴，也就是鍵盤樂的聲部，負責主旋律。還缺貝斯或者節奏吉他，就是一種低音的弦樂，可以負責低音的橋段。”

        “沒錯沒錯！”小龍貓略顯遺憾，“如果有這些的，就能創造一首真正的‘大歌’了，一首真正能火出圈的hit，一定能把現在流行的那些華而不實的玩意pk下去！”

        “慢慢來，在布靈布靈的音樂比賽之前我們能做好伴奏就可以，”有高水平的人幫忙，寒熠伸了個懶腰，體會到了久違的放松，“海選不需要現場演奏。”

        小龍貓眨眨眼：“哦……”

        寒熠敏銳察覺到了對方情緒中的遺憾，“不如，你也創造個虛擬形象，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要演奏！”小龍貓連忙擺擺手，“啊，當然，我也很愿意和你一起去啦！但我剛剛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我是想，我們可以自己錄伴奏，這的確，但我們恐怕缺一個制作人。”

        寒熠頓了頓。

        確實，制作人可以說是一首歌的靈魂，他會負責調節各部分樂器和人聲的搭配，雖然寒熠自己也可以做制作人，但恐怕和那些身經百戰且有高級審美的制作人們相比，還是有一段距離。

        可別說是制作人了，現在就連所有擅長演奏樂器的樂手都湊不齊，寒熠只能自己摸索彈奏，效率并不怎么高，要不他也不至于這么辛苦。

        小龍貓似乎看出了寒熠的想法，試探道：“或許，你知道這座行宮里囚禁的各位大多原本都是娛樂圈的嗎？”

        寒熠皺眉：“我確實不知道……但，也很合理。”

        畢竟被暴君看上的藏品都是極為美麗的異族，都曾在娛樂圈嶄露頭角也很正常。

        “你可千萬別想太多，有實力的是少數，比如那個仙鶴，原本就只是一個不入流的模特，除了腿長一無是處。”小龍貓鄙夷道，“剩下的，是不是和咱們一條心也不好說，我覺得還是先別告訴太多人。”

        “我也這么想。”

        小龍貓一臉神秘：“但有一個人，我覺得我們可以見見……我也只是聽說過她的傳聞，但真的是個傳奇，她是曾經的金曲天后，專輯累積銷量過百億，后來卻被徹底毒啞了，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瘋了……”

        “但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我聽說，其實她是被暴君收藏的第一個藏品，但她從來不出來放風，我們這些人甚至都沒見過她，我前幾天向那個當守衛的同學打聽過了，這個行宮里其實還有間地牢，我想她或許就在那里……”

        寒熠疑惑：“可就算她在那里，我們又怎么能確保她會加入我們而不是出賣我們呢？”

        說到這，小龍貓湊到寒熠的耳邊。

        “因為，她也是人魚一族……”

        深夜，月亮被厚重的烏云遮蓋，整個城市黑的如同墜進墨淵。

        首都烏托邦頂層的另一個套間。門，驀地被叩響了。

        夢湍皺眉，帶著十分的不情愿從床上爬起來。

        “誰啊？”他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不會又是私生飯吧？你們走吧，我是不會給你們簽名的！”

        “是我。”

        深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夢湍一驚，立馬穿戴整齊，打開了房門。

        “陛……陛下，”夢湍見到來者差點撲通一聲跪下，“您怎么來了？”

        “過來看看。”

        刺槐仰著頭，掃視了一下屋內凌亂的擺設，不自覺地皺皺眉。

        夢湍惶恐：“我……許久未收拾房間了，陛下見諒。”

        “沒事。”

        刺槐走到餐桌旁，掏出手帕輕輕擦了擦，然后坐下，“請坐。”

        仿佛他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夢湍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乖乖坐下了。

        “你最近的演藝事業怎么樣？”

        “額……”

        夢湍語塞，沒想到陛下會對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況且，他的演藝事業確實不大好。

        組合成立也有大半年了，除卻剛開始趁著熱度尚可辦了幾場巡回演唱會后，大部分時間都各自零散的發展著。

        期初，他還靠著當初小人魚事件的熱度收獲了不少同情粉，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粉絲的熱愛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今，他幾乎是組合里人氣最低的人了。

        畢竟其他幾位成員，要么長得一等一的出挑，要么唱跳實力出眾，而他雖然頂著c位的頭銜，但唱跳都是平庸，長相更是沒有什么競爭力，甚至連身高都是其中最矮的一個。

        雖然歐亞思家族在帝國內的地位穩步攀升，但他們畢竟背靠著這位喜怒不定的君王，也是如履薄冰，家族的長輩面對議會的壓力本就自顧不暇，更別提幫助他的演藝事業了。

        而且，他的隊友也幾乎都是出身名流，和他們的背景相比，夢湍就更是低人一頭了。

        既沒實力，也沒長相，還沒背景……他能火的持久就怪了。

        暴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看了你最新發布的幾個單曲，成績嘛……脫離了組合，你什么都不算，是不是？”

        夢湍握了握拳。

        這話雖然十分刻薄，但也是事實。

        “是的。”夢湍咬著牙答應道，“主要是歌都不太好……”

        “笑話！”刺槐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是你的實力，只能配得上如今的人氣，連這你都要騙自己嗎？”

        “我們帝國一年有多少像你一樣的小藝人，光是選秀，都有幾十場不止吧？”

        “你已經過氣了，承認很難么？”

        伴隨著刺槐幾聲冷笑，夢湍雙眼紅得幾乎滴血，但他一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

        “好了，我來也不是說這些的，”刺槐冷冷道，“人魚的事辦的不錯，所以我來是想再幫你一把。”

        夢湍只覺得難以置信：“什么？”

        刺槐從懷中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最近這些歌，你都有關注嗎？”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e的單曲——《日落》、《拙劣模仿》、《死期》……

        夢湍不解：“是的，我聽過了……這些歌最近一直在布靈布靈音樂區前幾，應該很多人都聽過了吧？”

        刺槐表情柔和下來：“你怎么看？”

        “額……”夢湍揣摩著對方的心思，“我認為這種音樂形式的情緒表達確實比較直接，律動性也很強，在沒受過貴族教育的階層應該有很大的號召力……”

        “還算聰明。”

        刺槐收起平板：“你知道民心所向是什么意思么？”

        “還請陛下明示。”

        “這些音樂在平民階層十分受歡迎，我十分想聯系到這位創作者，但布靈布靈那邊說對方的網絡技術高超，實在無法追蹤，”刺槐看向夢湍，“你要知道，這種音樂模式所蘊含的能量比你我想的還要大的多，我需要把這種能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夢湍試探問道：“所以，陛下是希望我能創作這種形式的歌曲嗎？”

        “是，但不止，”刺槐拿出一張傳單，扔給夢湍，“我希望你能去參加這檔平民選秀節目，然后，在拿到冠軍的時候再公布自己的身份，成為真正地平民偶像。”

        夢湍看向傳單——[布靈布靈網第一屆歌手大賽，草根的舞臺。]

        “這次比賽所有人都會用虛擬身份參加，你只要在前期裝作平民就好了，這你也有優勢，畢竟，你原本的生活和平民也沒太大差別嘛。”

        刺槐這段時間里想了很多。

        在上次噩夢街的生死之間酒吧發生那場小小的暴動之后，首都星的其他兩間酒吧也發生了類似事件，他看到底層的民眾們對于高高在上的執法者愈發不滿，而議會那幫尸位素餐的家伙們竟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想要擺脫議會的控制，刺槐覺得，他必須做一件從來沒有帝王愿意去做的事——籠絡平民。

        但，說是籠絡，實則是控制。

        而能控制平民最好的辦法卻并非用苛政對待，而是通過文化去滲透和誘導他們。

        這樣涌動著的民意自然難以把控，所以，他才需要一個能被他掌控于股掌之中的“民意代表”，他本想讓何賽扛起這面大旗，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僅僅一夜就隕落了。

        刺槐這才意識到，找一個平民做平民階層的意見領袖是多么不靠譜的一件事，他需要的，是一個更聽話的家伙。

        夢湍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粉絲仍在同情他，而且他之前對異族人魚的態度那么好，好到讓大家都幾乎忘了他也是個貴族。

        如果，他能在這次的“平民階層選秀”中勝出，那就先是賺了一大波平民觀眾的好感，而之后再公布身份，也不會引起他們的反感。

        更別提，這也是能對那些質疑他實力的人的最好還擊。

        雙贏。

        介時，他就能代替貧民階層發聲，成為“反抗”的領袖，自然是一把針對議會的好槍，等到議會將更多權限放到刺槐的手中之后，他也還能繼續掌控著夢湍，讓他乖乖聽話，繼而平息民意。

        夢湍自然也想通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仍痛苦地捂著腦袋，“我剛剛從一次選秀中逃出來，陛下就希望我進行另一場選秀嗎？如果我失敗了……”

        “你不會失敗的，”刺槐止住對方的話頭，“只要你唱我給你的歌，按照我告訴你的方式表演，你就一定不會失敗的。我已經安排好了。”

        “事成之后，你和歐亞思家族都會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

        “否則，你自己掂量。”

        最后這句話，打消了夢湍一切想要拒絕的說辭。

        夢湍恍然，他幾乎想要冷笑。

        自從獻上了那只人魚，“聽君王的話”就變成了他和自己家族的唯一活路。

        罷了，不就是再做一次選秀，成為平民階層“反抗精神”的代表嗎，又有什么難的。

        他能贏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好，我照做。”夢湍收斂神色，鄭重地點點頭，“請問，我需要怎么做？”

        “等我消息。”刺槐滿意地笑了，他喜歡看這些人對他惟命是從的樣子。

        “你只要記住，無論如何，不能在決賽之前暴露身份！切記切記……”

        二人開始談起整個計劃的來龍去脈，絲毫沒注意到，一根來自隔壁的細小的竊聽管道已經順著窗邊伸了進來。

        深夜，朱小嘟竊聽完成后當即怒不可遏，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將整段對話都復述給了e。

        這是她唯一知道的參賽選手。

        很快，對方的回復也傳過來，簡潔有力，卻足以讓她安眠——

        “猜到了，別慌，已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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