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小看著核桃酥，腦海中在快速閃過一些畫面。

        那些畫面里，她看到核桃酥和明翠起了爭執。非要說核桃酥是送給她的，明翠昧下了她的東西。因為從小干活，力氣比較大，明翠沒有搶過她，核桃酥都留下了。

        她第一次吃這么美味的糕點，狼吞虎咽，一口氣全吃光。結果撐得午飯都沒吃。

        然而不知是核桃酥里加的東西她不適應，還是怎么回事，不到下午她就開始拉肚子。

        接著整個侯府都知道了，新回來的大小姐貪吃核桃酥吃得腹瀉。

        請了大夫診治，說是因為她平常少沾油葷，所以突然吃了核桃酥這種用油與許多糖做出來的糕點，腸胃就承受不住。

        姜小小成了侯府的笑柄，本來就看她不順眼的親娘，侯府夫人寧氏，更是對她厭惡到極點。將她發配到侯府最偏遠的院子不說，還不允許她去晨昏定省。

        明顯不被待見的大小姐，在偏遠的院子里，過得比粗使丫環還不如。

        姜小小深吸一口氣。

        注意力再次落回核桃酥上。

        做得很精致，和真核桃也沒什么區別。更有一股濃香，誘人咽口水。

        “大小姐，你就算眼皮子淺，也不至于貪下人的東西吧？”明翠譏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可是表小姐賞給我的。”

        說完，故意拿起一個核桃酥，當著姜小小的面香噴噴吃起來。

        這卻和腦海中的畫面不一樣了。

        不過眼下姜小小顧不得深思，她等明翠動作夸張的吃完，才好心提醒：“你待會兒盡量多喝點熱水，這核桃酥放的時間有點久，容易拉肚子。”

        明翠白凈的臉漲得通紅。

        伸手去拿下一個核桃酥的動作僵住。

        她不愿相信姜小小的話，可又怕她說的是真的。猶豫幾息后，收起手，臉上依舊是張揚跋扈的表情，下巴抬得高高，比姜小小這個主子姿態還足，“你知道什么？你個村里長大的土包子。你見過核桃酥嗎？”

        “不信算了。”

        良言難勸該死鬼。

        姜小小說到這里已經仁至義盡。

        她正好也口渴得很。看明翠的做派，很難相信她會去給自己裝水，干脆拿起被她放下的茶壺，自己走了出去。

        明翠在原地，臉上明明滅滅，表情各種變幻。最后她實在不敢冒險，就拿出一個核桃酥給院子里伺候的小丫環吃，結果那小丫環果然鬧起了肚子疼。當然這是后話。

        當下，姜小小走出房間，才看清自己院子的全貌。

        怎一個荒涼了得。

        草草清理出來了一小片空地，剩下的雜草亂不說，都快有人小腿肚這么高。

        更不要提什么擺設裝飾了。

        只有靠西邊墻角有一顆很高大的香樟樹，夏日在下面乘涼不錯。

        姜小小邊看，邊想著院子改造計劃。

        這時，一個大約十歲的丫環走了進來。

        她手里拿著一根草玩，看見姜小小，慌得臉都白了，扔了草顫抖著過來行禮：“紅果見過大小姐。”

        “嗯。”

        “紅果，你知道要熱水該去哪里嗎？”

        姜小小晃了晃手里的茶壺。

        紅果立即接過去：“大小姐是要白水還是茶水？”

        “白水就行。”

        “好。我馬上去裝一壺來。”

        紅果跑得很快。姜小小也有心看看，到底分給她的人，有沒有能用的，就由著她去。

        回房間也是待著，姜小小坐了好幾日馬車，早就感覺全身都僵住了，干脆在院子里拔草，活動手腳。

        明翠已經把核桃酥藏起來，走出來看了會兒熱鬧，不幫忙還在邊上說風涼話：“大小姐，你還當自己是村姑呢？你不怕丟臉，我們侯府還要臉。”

        “是嗎？”姜小小扔下一把草，直起腰擦擦臉上的汗。她看見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穿著打扮還算整齊的婦人朝院子走來，就提高了音量回明翠，“侯府給我安排這樣的住處，我還以為侯府的風格就是這樣，主子也要動手干活。”

        前來的婦人是分管姜小小院子的嬤嬤，夫家姓韓。大家都叫她韓大娘。

        韓大娘之前是在大廚房里幫忙的。

        只是得罪了廚房的管事大娘，被排擠出來。正巧新尋回來的大小姐那里需要一個嬤嬤，誰都不愿意去，她就主動申請，于是被分派了過來。

        其實別看她地位比之前提高了一些，真過起日子來，還不如在廚房的時候舒服。

        和韓大娘關系不錯的也勸過她，韓大娘笑笑不語，堅持自己的選擇。

        姜小小是暈著被送進院子的，且過了一個時辰還沒有清醒，眉頭皺起，臉色痛苦。韓大娘越看越不放心，叮囑明翠和紅果并另一個小丫鬟彩玉好生照顧，她去正院請示夫人，看要不要給大小姐請大夫看看。

        結果沒想到，坐了半個時辰的冷板凳，最后也沒見著夫人，更沒有討到一句話。她放心不下院子里的大小姐，只好先回來。

        沒料到，聽到大小姐說這樣一番話。

        韓大娘臉色一變，加快腳步就要進來勸說大小姐小心說話。這院子，可是侯夫人親自選的。

        她對院子不滿，就是對侯夫人不滿。就是不孝！

        只是韓大娘還沒走到，姜小小又說話了：“還有，如果侯府里伺候人的丫環都是你這樣的，那滿京都都是侯府的笑話了。”

        “我雖然在村里長大，也聽說了不少貴人家的故事。就沒有聽說過有臉面的人家，讓丫環騎到主子頭上。”

        明翠雖然性子不好，但也知道這罪名不能認下。

        不然傳出去，就夠她喝一壺。

        明翠鐵青了臉辯駁：“大小姐嘴巴真是厲害，沒少和村里的婦人學吧？我不過是拒絕把表小姐賞我的核桃酥讓給你，你就看我不順眼。”

        明翠沒看到韓大娘。可是姜小小看見了啊。

        姜小小不說話了。

        明翠還以為她被自己辯倒了，正要再接再厲，突然感覺臉上挨了一下。韓大娘殺氣騰騰地瞪著她：“明翠，你怎么和大小姐說話的？你這是應該有的態度？馬上去院子里給我跪著！反省夠了再起來！”

        明翠瞧不上姜小小，自然更瞧不上韓大娘。

        她一哼，扭頭就跑了出去。

        韓大娘生氣但也沒有辦法。還要耐著去勸解姜小小：“大小姐莫要和她一般見識。回頭我會好好教她。”

        “嗯，我沒放在心上。要是和她計較，我這一路就先被氣死了。”

        韓大娘才想起來明翠是去接大小姐回來的人之一。

        她轉移話題，“大小姐這是在做什么？”

        “這些草我打算明天報去雜務處，讓人來拔了。”

        韓大娘解釋，表明自己是記在心上的，只是還沒來得及安排。

        “行。”

        姜小小扯了一會兒，發覺這草長得很結實，如果她自己拔完，手一定會磨出泡。還是不要自找苦吃了。

        她摸摸肚子，有些餓，問韓大娘：“我們的午飯什么時候吃？要出去吃嗎？”

        “不用。時間到了安排小丫頭去廚房提就行。”

        “現在能提嗎？”

        韓大娘看姜小小忽閃忽閃的大眼，里面滿是期待。忍俊不禁。

        侯府中的女人，哪個不是端著穩著。從來不會把真實情緒流露出來。

        這樣直接簡單的，倒是第一次見。

        不由生出幾分好感。

        點點頭：“能。我這就安排人去。”

        說完韓大娘一喊人，發現一個能用的都沒有。不由得臉上發燒：“紅果和彩玉太調皮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

        “紅果幫我裝水去了。”姜小小解釋。

        韓大娘干脆道：“大小姐稍等，我去提。不知大小姐可有什么忌口？”

        “沒有，我都能吃。”

        姜小小對于侯府的環境很失望，但是美食，還是期待的。

        古代的富貴人家都很會吃，不知道有沒有我沒吃過的菜品呢？

        姜小小等啊等，紅果都提著白開水回來了，韓大娘還不見人影。紅果看大小姐不住朝外望，主動道：“大小姐，我去找找韓大娘？”

        姜小小猶豫，正想再等幾分鐘，還沒回來就讓紅果去。韓大娘回來。

        只是她表情不是很好。

        還是看見了姜小小，才擠出個笑臉。將手里扁扁小小的食盒放在桌上，“大小姐，這會兒還不到正式做飯的時候，所以廚房里能吃的不多。我拿了一碗面回來給大小姐墊墊肚子。等會兒我再去提正式的。”

        紅果是愣愣的丫環，直接喊出來：“不是啊，我去裝水的時候，表小姐房里的翠翠正在點菜，她說表小姐不喜歡今天提供的菜式。”

        韓大娘臉掛不住。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姜小小。

        事實是，她去了廚房，那些人本來就和她有嫌隙，加上她現在伺候的大小姐幾乎把不受待見戳在了腦門上，根本沒人搭理她。

        等好不容易廚房忙完，她尋了個洗菜婆子問大小姐的午膳在哪里，那婆子說，沒有。

        根本沒準備！

        最后還是她拿出銅錢打點，才勉強給煮出一碗清水面。

        這些事，韓大娘不打算告訴姜小小。

        大小姐已經夠可憐了，就不要讓她再難受。

        姜小小不知道韓大娘經歷了什么，不過能稍微猜到一點。她沒急著現在就去爭取什么，打開食盒，里面一只素白藍邊的小碗，裝著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團面。

        湯里飄著一些油花，然后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這寡淡的，連下人的飯菜都不如。

        紅果是個心眼直的，忍不住又說：“這種東西怎么能給大小姐吃！”

        韓大娘沒好氣地瞪了紅果一眼，這憨憨，是給大小姐插刀啊。

        姜小小倒是沒有兩人以為的激動，她平靜地看著面碗，用筷子挑起面看了看，評價：“半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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