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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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啾做了一個夢。
夢里正是十二三歲的時候,她還是家屬院里那個人見人愛的燕大小姐。
爺爺奶奶不愛吹空調,說開了覺得胸悶,盛夏的時候就只有立在沙發旁老舊的電風扇吱呀吱呀作響。
燕鳴那時候上高一,領著她預習初中課程。
她咬著冰棍趴在電扇邊,偶爾走神偶爾認真地聽他講,聽到敲門聲,便急匆匆地跑去開門。
燕啾覺得她在家學習,喻嘉樹和蔣驚寒在外面玩,很不公平,于是她旁敲側擊的示意蔣奶奶和喻婆婆幾次,這不,這倆黑著臉就來了唄。
她害怕被報復,殷勤地接他們進來,一人遞了一個老冰棍,給他們擺好椅子。
三個人在客廳里時而玩鬧時而學習,冰棍和風扇晃晃悠悠送走夏日躁意,白瓷碗里冰糖番茄的甜好像現在還記憶猶新。
燕鳴無奈又溫柔地朝他們笑,但他的聲音和樣子,卻在夢里逐漸模糊。
她醒了。
她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神思恍惚了一會,摸出手機一看,突然刺眼的光亮使她瞇了瞇眼。
凌晨2:38。
她嘆了口氣,披上衣服坐在陽臺上望天。
漸漸入秋,半夜很涼。星星也很少。感受著久違的涼意,把cd機音量調低,放起了喜歡的樂隊的歌。
燕啾聽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睡意,便準備起身去學習。
對面陽臺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了。
少年像是剛醒,張揚氣息隱去,碎發半遮住眉毛,姿態散漫,神情慵懶,倚在門邊望著她。
這種老式小區的樓房修的比較奇怪,她家和對面那家剛好有一個房間相對,兩家的陽臺都沒有修玻璃窗和防護欄,只是簡單的觀賞性欄桿。不過好在樓層低,家里也沒有小朋友,就由著它去了。
但是兩個陽臺隔空相對,直線距離不過五米。
燕啾一頓,狐疑道,“你怎么在這兒?”她記得他之前房間不是這個。
蔣驚寒曲解她的意思,抬起下巴點了點她的cd機。
燕啾還穿著夏天的白色吊帶睡裙,純棉面料柔軟,胸口處有細細的蕾絲和荷葉邊點綴。她只隨意披了件米白針織衫,胸口處還敞著。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關掉音樂,空氣突然寂靜了,只余遠處傳來的幾聲鳴笛,余音悠長。
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他們對望,一時無言。
“失眠?”蔣驚寒先開口,走到欄桿處,微微屈身,雙手屈肘靠在欄桿上,聲音慵懶,略有幾分啞,像是沒睡醒。
“嗯。”燕啾應了聲,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合適,“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蔣驚寒沒接這句話,伸手捋了把頭發,長袖下露出半截腕骨分明的小臂。
“還睡嗎?”
“不了吧,還有三個小時,寫寫數學題。”
“你?”蔣驚寒嗓音里驀然帶了點笑,“寫數學?”
“怎么,看不起我啊?”燕啾無語,“數學差還不準人努把力了啊?”
燕啾數學一直不太好,從小學開始就是。再加上她高一讀國際學校,國際考試的數學難度實在太低,讓她痛苦萬分的高數在高考中又用不上。她暑假末嘗試做了兩套全國卷數學題,只在110分左右,相比于她的其他科目,是比較拖后腿的。
“看過全國卷考綱了嗎?”對面少年懶懶散散問。
燕啾看他這副樣子就煩,沒好氣道,“干嘛?難不成你要給我講嗎?”
對面人抬了抬眼,似乎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是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去開門。”
“………???”
“不是睡不著,想寫數學嗎?”蔣驚寒好像一點也沒覺得他說了什么話,理直氣壯地反問她。
他關上陽臺玻璃門之前的最后一句話是:“去開門。還有,把衣服穿好。”
燕啾低頭看了眼松松垮垮露出白皙胸口的睡裙,攏好針織衫滿臉問號地去開防盜門。
蔣驚寒在對面盯著她進去。
其實他不是被吵醒的,她聲音很小,不出去都聽不到。
只是他半夜起來喝水,路過陽臺不經意一瞥……發現她在哭。
“小聲點,難道你想被爺爺奶奶發現嗎。”
蔣驚寒換了件長袖連帽衛衣,兩根手指并攏,拎著本書跟在她后面。
燕啾回頭瞪了他一眼,話是沒錯,怎么聽著這么奇怪呢。
她是半夜跟一個男生在房間里沒錯。
可他媽的,居然,是在寫數學題啊。燕啾無語凝噎。
蔣驚寒無辜地看了她一眼。
早上燕啾跟蔣驚寒同步到校的時候仿佛還處于夢游狀態。
她把書包放在座位上,往外掏書時模糊的想,昨晚,失眠,蔣驚寒,數學。
好像他把大綱考點給她理了一遍,講的還挺好。
看上去數學還蠻不錯的樣子。
……。
難道這才是那個讓她睡不著的噩夢?
蔣驚寒把順手拿去幫她接水的水杯遞給她,用他以為低聲,其實周圍幾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第一節語文課。你可以先睡一下。”
周圍人:?
怎么回事,寒哥好像跟新同學關系不一般的樣子?
燕啾:……
原來半夜那個不是夢啊。
燕啾接過水杯,瞪了他一眼。
蔣驚寒感受著她擦過他手指,挑眉裝無辜:“怎么了,不是昨晚……”
杜飛宇和另一個前桌看到他們一起來上學時就驚了,現在已經在前面開始偷偷用余光瞥他們。
燕啾來不及猶豫,半起身捂住蔣驚寒嘴巴,用眼神威脅他。
燕啾也不想這樣,但她覺得蔣驚寒下一句很可能是,“不是昨晚我在你家,你沒怎么睡嗎?”
蔣驚寒低笑了一聲,帶著她的手心微微顫動,眼角彎起,帶了三分得意,估摸著語文老師要來了,才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拿下來,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難道不是今天早上路上偶遇的時候,你說的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是啊,謝謝你啊。”燕啾假笑,咬牙切齒道。
杜飛宇和同桌宋佳琪默默把頭轉回去。
……是這樣嗎?兩個純情高中生半信半疑。
燕啾其實不太困,她睡眠一直不太好,平時睡眠時間也很少。但她還是半瞇眼休息了一節語文課,為下面更重要的課做準備。
第二節英語課,青姐把昨天隨堂測驗題發下來,英語課代表在上面念分數。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啊。
燕啾抬眼望了望,一個長得還算清秀的女生,聲音略尖銳,聲調揚起,正在念整體情況:“140分以上,兩個。”
燕啾嘖了一聲,長得挺好看,但是怎么這么惡毒呢。
“第一名,燕啾,143分。”
燕啾聽她的聲音明顯頓了頓,有些不情愿地接著報。
哎,小姑娘。燕啾嘆了口氣,問蔣驚寒,“她叫什么名字?”
蔣驚寒皺著眉想了想,對她說,“等下。”
燕啾:?
“張悠悠。”
燕啾頗為無言的看著蔣驚寒戳了戳杜飛宇的肩,復述了一遍她的問題,然后在杜飛宇同樣無語的眼光里得到了答案,再轉交給她,還附帶解釋了一句。
“放假太久了,忘了。”
行吧。
“第四名,蔣驚寒,138分。”
“第五名,張悠悠,138分。”
“第六名,楊升,138分。”
燕啾眨了眨眼,望了望蔣驚寒,半晌,還是轉向杜飛宇,問:“她是不是喜歡蔣驚寒?”
杜飛宇有些驚恐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這不是才開學第二天嗎?”
燕啾了然,簡單解釋了一下,“念英語排名時,同分數排名應該是按照字母順序排列。”她抬了抬下巴,“她念的時候調了個順序,把她和楊升改了個名次。”
這樣就和蔣驚寒更近了。
“……”,杜飛宇轉過頭跟宋佳琪說,“女人真可怕。”
宋佳琪:“……”
光是英語就可以看出來,燕啾是真的有些實力的,不是純托關系進來的差生。班上同學的態度一時就好了許多。
還有同學來問她英語題,燕啾都禮貌而客氣地回答。
“這篇閱讀的意思是女孩子大多都在小時候幻想過自己是公主。研究表明,外部的人多對女孩子使用這類詞匯,有利于自信培養和人格塑造……”
但僅限于學習問題而已。她是真的不太想要人際關系,沒有接別人刻意拋來希望拉近關系的話題,只是禮貌地微笑,偶爾回答兩句,保持在既不生疏也不親近的距離。
蔣驚寒趴著睡覺,但是有點吵,沒睡著,聽著她的聲音,只覺得她好像無形地豎起了一層保護罩,像只警惕護著果實的刺猬一樣,把一切東西都拒絕在安全距離以外,別人對她的善意也好,惡意也罷,她都統統不想要。
他微微皺眉,總覺得她不該是這樣的。
他正想著,學委楊升過來借燕啾的英語卷子,還拿著他的卷子比較了一番。
燕啾由衷地夸了一句,“你的作文書寫好好啊。”
全國卷英語作文重書寫,甚至印象分決定大多數老師批改的基準分數。燕啾英語扣了七分,有五分是扣在作文。
楊升平時慣于練字,沒有寫市面上的衡水體,而是花體,保持美觀、清晰的同時句型句式也運用的很好,只扣了兩分。
學委戴著眼鏡,有些臉紅,“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燕啾思索了一下,覺得可以嘗試一下其他字體,于是摸出手機,“那我們加個微信吧?”
學委說,“好。”然后轉身回座位拿手機。
蔣驚寒突然坐起來,打量著后門,說,“老朱來了。”
學委趕緊停下再次走過來的腳,把手機塞回桌肚,在位置上坐好。
燕啾狐疑,他不是在睡覺嗎,怎么還能知道老朱來了?
難道他可以在眾聲喧嘩中,聽出老朱比旁人更重的腳步聲?
她覺得神奇,敬佩地看著他,把手機塞進校服口袋里,安心開始改數學題。
蔣驚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覺得她剛才那個眼神很仰慕他,于是頷首淡定地接受了。
過了五分鐘,上課鈴悠悠打響,老朱才晃晃悠悠的夾著課本、端著茶杯,從前門走進來。
燕啾:“……”
她想多了。
他完全是亂說的吧?!
那剛剛還一副“對我就是這么厲害”“嗯嗯不要太佩服我”的樣子??
她轉過頭,看著正襟危坐的蔣驚寒,片刻無言,又轉回去。
蔣驚寒一副校霸的樣子,很拽地湊過來,“怎么?”
臉上的表情寫著:找爺有事?
燕啾扶著他肩膀把他推回去,“……沒事。”
蔣驚寒又湊過來。
燕啾深呼一口氣,壓著聲音道,“你有完沒完!”
只見蔣校霸無辜地從地上撿起筆蓋,“我撿東西啊,又怎么了?”
燕啾:“……”
謝謝,她有把自己尷尬到。
蔣驚寒壓住嘴角笑意,半節課后悄悄摸摸扔給她一張紙條。
燕啾打開一看,面上沒什么表情,只隨意地把紙條攤開放在桌上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又略顯煩躁地折起來扔進課桌里。
只有微紅的耳尖和急促的心跳出賣她。
紙條上面用漂亮的花體英文寫道:
“youseeicanalsodothissocouldihaveurwechat,myprincess”
“你看,我也能做到。”
“所以我可以擁有你的微信嗎,我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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