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左遷隴右
楊尚卿在柳州府停留了五天,一貫以嚴謹著稱的楊尚卿,在這五天內將柳州府關于此案的所有公文詳細看了一遍,并督促府衙各方盡早消除民變和盜竊案所發生的影響,整個案子最重要的是處理好石徽錢莊后續的事宜,還各方一個安寧。
雖然兌付風波已過,但錢莊因為遭遇擠兌,銀錢儲備早已不足,如果不是通過分股籌集資金注入,石徽錢莊面臨的是破產。現在雖然錢莊沒有破產,但錢莊經此遭遇已千瘡百孔,如果不盡快恢復正常營業,石徽錢莊的地位極有可能被取代。
早前,荊子言就得到消息,趁著石徽錢莊混亂之際,地處吳州的潤余柜坊四下活動,上躥下跳,希望能夠得到戶部的支持,取代石徽錢莊的地位。
得到戶部支持的前提,是戶部將石徽錢莊代發軍餉的資格給潤余柜坊。但這潤玉柜坊規模并不大,只有京城和吳州、黔州三個分號,而石徽錢莊在整個大宸境內有五個分號。
潤余柜坊要想拿到軍餉發放資格,就必須在柳州開分號。因為柳州有駐兵,而吳州并未有駐兵。潤余柜坊已經開始籌備在柳州府內的分號開業事宜。
經此一役,老謀深算的楊尚卿,看出軍餉發放僅由一家發放的風險,他想借此事上書朝廷,分散風險。
石徽錢莊的事兒,需要有個定論。但商行行首左仁涉案發瘋,原本應有柳州府財力排第二位的石徽錢莊家主擔任,但石斐寂被殺,少莊主石少豐資歷不夠。楊尚卿縱觀柳州府商行內,各家規模、營收、利潤、繳稅的文書,考評幾大家族家主品行,推舉封家酒樓封白易任行首。
封家酒樓在柳州府商界排第四位,劉家幾乎與封家齊名。前面依次是左家莊、石徽錢莊、淮安樓。但因前面三家不是家主出事,便是因涉案被查封,從順位上看封家鶴劉家幾乎旗鼓相當。
但從幾家當家人來看,封家家主封白易做生意雖然老謀深算,但難得的是看不得商行中恃強凌弱,也能夠經商從善,封家是幾家商賈中少有的做到每個月初一向百姓施粥行善的家族。
劉家的云錦坊雖然與封家齊名,但劉家慣子,其子依仗劉家家大業大,經常橫行坊里,街坊鄰居敢怒不敢言。
封白易接任行首,其他家族能夠做到未有異議,能夠保證商行順利交接。選舉出新的行首,就能推動柳州商業的正常運轉。商行順利交接后,石徽錢莊的問題也就能向下推動,畢竟楚家還急于賣股份。
上一次分股,清風藥行家主雷鶴潤因為未分到股份一直耿耿于懷,此次在封白易的推動下,雷鶴潤以四十萬兩的價格購入楚家所持有的錢莊股份。這個價格,高于當時分股的價格,低于楚家所要的價格。
至此,楚家的燙手山芋終于出手。雷鶴潤也得償所愿。只是錢莊的經營歸屬,尚未確定。如今的錢莊,除了戶部以三分股成為最大股東外,其余左家、石家、封家、古家、劉家、宣家、雷家所分。每家持一股,誰來運營,其他人都不服。
由于目前除了石家,誰家都不曾有錢莊運營經驗,按照封白易的提議,石徽錢莊暫時保持現狀,由目前錢莊副掌柜許天佑出任掌柜,再招一個兩個副掌柜,每月月底將錢莊進賬盈余的賬簿呈交戶部,由戶部直接管理,其他股東年底分紅。
封白易將商行關于石徽錢莊的決議文書遞給刺史府之后,韓令和眉頭緊皺,但目前這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他將文書寫成湊折呈遞楊尚卿。戶部侍郎,本職即為掌管全國財政,看到石徽錢莊的處理方式,眉頭凝成了川字。
“這戶部雖說是石徽錢莊的股東,但戶部掌管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餉、財政收支等事物,忙都忙不過來,怎么可能再抽出人手去直接掌管一個錢莊的事物。”楊尚卿將湊折扔到桌子上怒道:“不妥,不妥,這委實不妥。”
韓刺史小心回復:“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這樣,石徽錢莊先由你柳州府的戶曹代為管理。回京之后,我與尚書大人以及戶部右侍郎共同商議此事后再做定論。”楊尚卿冷冷的說道。
韓令和聽到楊尚卿的決議,不僅悲從中來,心中抱怨:“你戶部抽不出人手,難道我這柳州府的戶曹就能抽出人手?”
但上峰的命令他不能違抗,韓令和作為正四品的封疆大吏,可面對從三品上的官職,他只有聽命的份。
石徽錢莊的事兒總算告一段落,楊尚卿五天的行程安排的異常緊密,不眠不休的處理政務,讓柳州府的官員叫苦不迭,都熱切的盼望著趕緊送走這尊大佛,他們好喘口氣。
終于楊尚卿要走了,案犯左仁被押入囚車,一起與楊尚卿北上。柳州府內的官員都長吁了一口氣,坐在北上馬車內的楊尚卿,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嘴角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只是瞬間又恢復嚴肅的神色。
韓令和與焦震在楊尚卿面前說盡了好話,希望朝廷能對此事有個公正的定論,他們也能有個善終。韓令和與焦震已經有了準備:問責一定是免不了的。
但事情總喜歡出乎人的意料。經過漫長的等待后,韓令和與焦震終于等來了京中的圣旨。焦震破案有功,著即左遷隴右提刑使,提點隴州、涼州、沙洲、肅州以西各路刑獄,從五品上的官職。
刺史韓令和治下不嚴,引發民變,原應被問責,但因力挽狂瀾,未釀成大錯,小懲大戒,罰俸三年。
對于刺史韓令和而言,作為一州最高行政長官,轄區內發生民變,誰攤上都會丟官罷職,如今罰俸三年,并未有其他懲戒,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焦震就不一樣了。當焦震接到左遷的圣旨后,他一時發懵,甚至忘了謝恩。雖說是升遷,但左遷和右遷意義并不相同。大宸有個不成文的習慣,以右為尊,右遷才是真正的升遷,左遷實則明升暗降。
誰都知道隴右地區處大宸西北界,大漠無邊,民風彪悍,怪案件頻發,五年內已有三任提刑使暴斃,以至于傳言紛紛,諸多官員皆對隴右避之不及。距上一任提刑使暴斃已有一年之久,吏部從候補官員中選合適人員前往,竟無一人愿意前往,無不用各種借口推脫,甚至不惜放棄候補資格。
朝中派重臣前往隴右調查,皆無功而返。朝中人心惶惶,皆曰隴右不詳。當宸元帝得知焦震破獲了錢莊失竊案之后,原本應被問責的焦震,就進入了元帝的視線。宸元帝當即大筆一揮,著吏部擬旨,補了隴右提刑使的空缺。
捧著左遷的圣旨,焦震心中五味雜陳。他派人將荊子言找來,正色懇求道:“師爺,在下懇求師爺與老夫一同前去隴右任職,保在下一條性命。”說完便躬身行了大禮。
荊子言一驚。他不涉朝堂,自然不知道朝中之事。焦震將隴右的現狀大致給他講了一遍,荊子言頓時領會:“大人這是明升暗降?”
焦震無奈的點點頭。“如今隴右五年有三任提刑使暴斃,我此番前往,無異于刀頭舐血啊。”
讓荊子言吃驚的是,隴右的吏治如此渾噩。“朝廷就沒派人去查?”荊子言不解的問道。
“查了,怎么沒派人查,朝廷派去查案的人官職一次比一次高,可皆無功而返。”焦震嘆氣道。
荊子言心中無限放大的疑惑驅使他要查清事情的始末。他下定決心:“大人,小人愿同大人一起前往隴右赴任。”
按照旨意,焦震圣旨到達之日啟程前往隴右。
但荊子言想到家眷,略感為難:“不過大人我家中尚有家眷,還容小人將家眷安頓妥當。”焦震急忙說道:“師爺,你且放心回宅里安頓家眷,隨后先隨我去赴任,等安頓妥當,再把家眷接過去。”
事出緊急,也只能如此。回到荊宅,荊子言將消息告知柴若雪,他想先將柴若雪留在柳州,幼惜留在打理生意,同時照顧柴若雪,等安頓妥當再將柴若雪接到身邊。因為身體原因,他身邊離不開柳靜頤,破案也需要柳靜頤的幫助,
臨回宅前,焦震還特意囑咐,要把柳大夫帶上。至于柳靜頤的知子藥爐,事出緊急,荊子言安排幼惜將藥爐并入宣和藥堂。
安頓好家眷,荊子言帶上寒徹和墨雨,柳靜頤帶著紫蘇,與焦震一同前往隴右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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