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恨意
出了唐宅,墨雨正等在門外。荊子言冷聲吩咐:“派人盯著唐子卿。他所有的動向都要想我匯報。”
“是,主子,靜姑娘去了驗尸房,她說等主子回去了,或許會有發現。”
荊子言點點頭。“你去查六年前溪柳鎮魏明禮去過什么地方,再查一下,六年前溪柳鎮發生過什么?”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薛文奕懸浮在坑中的景象。“薛文奕。。。薛文奕。。。”荊子言反復念叨這個名字。
“墨雨,你去京城一趟,打探一下薛文奕在京為官的事情。記住此事要做的隱秘,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至于魏明禮,就讓靜頤去查吧。”
“是”
作為沐王的義子,荊子言接受過多年關于朝堂的教育。因此他下意識的認為薛文奕遇害與京城脫不了干系。
回到提刑司衙門,已是下午,荊子言直奔驗尸房,卻碰到柳靜頤從驗尸房出來。柳靜頤上前拱手行禮:“主子。我已與仵作已經驗尸,驗尸結果顯示薛文奕是失血過多而亡,身體有九十九處刀傷,其中背部、胸口分布刀口較多,但均不致命。兩只手腕和腳腕只有有一處刀傷,但刀傷都不致命。”
“主子,這些刀傷都避開了要害,每一刀刀口長2寸,且切口平整。從兇手的做法來看,像是復仇。”
“哦?說來聽聽。”荊子言沉聲道。
“主子,兇手行兇的方式,像是在凌遲。九十九處刀傷,刀刀不致命,卻刀刀避開要害,說明兇手是在故意這么被害人,而凌遲,一般只有最大惡疾之人才會用的刑罰。所以在兇手眼中,薛大人是罪大惡極的。如果薛大人真的犯了罪大惡極之罪,自會有御史監察,朝廷自會處置,被害人私自行兇,說明兇手與薛大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而薛大人的所作所為,在朝廷看來,并非大事。”
荊子言滿意的點點頭:“你這兩年的確進步不小。”
“主子,從傷口的平整度來看,是常年習慣用刀之人,這些傷口,只有常年用刀,經常練習之人才能切出來。身體上的刀傷,刀刀不致命,卻刀刀避開要害,說明兇手是一個對人體組織非常了解之人。”
“這樣兇手的范圍就縮小了很多。”荊子言若有所思:“熟練用刀的人有仵作、屠夫、對人體組織了解的話,那屠夫可以被排除。”
“主子,還有大夫,大夫也會用刀。”柳靜頤提示。
荊子言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
“主子,還有一件事讓屬下覺著很奇怪。”柳靜頤補充道,“薛大人的衣服。現在薛大人尸身上所穿的衣服是一件月白色的碎花圓領袍服,可這袍的下擺過于長。薛大人身長七尺,可這件袍服足足有九尺。這衣服并不合身。”
“死者的衣服并未破損,可以推測,兇手是直接在死者身體上進行切割,劃完所有切口之后,再給死者穿上衣服,將死者埋入土中,兇手是想讓死者活活疼死。”
“主子,由此可以推斷,兇手對死者抱有極大的怨恨,兇手像是在發泄多年的怨恨,一朝見到仇家,這胸中的恨意便像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柳靜頤冷靜的分析,“所以才用這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折磨死者。”
聽聞柳靜頤的推斷,荊子言若有所思的說道:“薛大人才上任兩個月,能與何人有仇?”種種謎團在他心中中升起。“靜頤,明日你去查一下魏明禮和紀耀祖家的少夫人。聽唐子卿說,少夫人是孤女,流落至此。”
“是。”
其實柳靜頤也想再去一趟現場,死者身上那不合尺寸的衣物令她十分在意。除了勘察現場,她對百合村的咳癥也十分在意。雖說焦大人下令開設義診,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夫也愁無藥,而這咳癥,從病例上來看,并不是什么疑難雜癥,而是缺藥。
柳靜頤剛要離開,便被荊子言再次叫住:“對了,溪柳鎮的正長唐子卿曾患咳癥,但已經痊愈,據她說,是有幸買到了藥,為他診病的益合堂的蘭鶴謙。”
“又是這個蘭鶴謙!”柳靜頤有些意外,“可他哪兒來的藥呢?”
荊子言沉聲叮囑道:“靜頤,你也是大夫,大夫之間可以互相切磋,焦大人要設的義診,少不了這位蘭大善人幫忙!”
“是,屬下明白!”
“去吧,明日去百合村時把紫蘇帶上,注意安全!”
柳靜頤向荊子言拱手行禮后回房。此時已經夜幕降臨,從百合村回來便一頭扎進驗尸房,午膳尚未用,看著紫蘇為她準備的晚餐,才感覺肚子有些餓,急忙狼吞虎咽起來。
吃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紫蘇,你為主子準備飯菜了么?”
紫蘇咽下口中的食物,說道:“已經準備了。只是不知道公子何時回來,便一直在灶臺溫著。”
“這會兒主子應該已經回房了,你去給主子送過去吧。回來再吃。”
隴右不比柳州,荊子言此次之帶了寒澈和墨雨,柳靜頤能來,是因為她的醫術,荊子言身邊不能缺了大夫。紫蘇是她求了荊子言半天才求來的。可柳靜頤只算屬下,算不上女眷。幼惜姑姑并未跟來,荊子言的飲食只能由柳靜頤來照料。
“姑娘,這不應該你送么?”紫蘇眨了眨那明媚的大眼睛,不解的問道。
“我還要看從紀耀祖家拿回來的藥方,這藥方有問題,你就去給主子送過去吧。”
“這。。。”紫蘇磨蹭了半天,始終坐在矮椅上不見挪地兒。
見紫蘇半天沒動,柳靜頤催促:“唉,你怎么還不去呀?”
“姑娘,還是你去吧,我。。我不想去。。。”
“為什么呀?”
“我其實有些害怕公子。。。。”雖然荊子言向來對下人和善,可向來賞罰分明,紫蘇自從跟著柳靜頤,才擺脫了被其他丫鬟擠兌打壓受欺負的日子。柳靜頤視她如姐姐,向來護著她。但是柳靜頤惹了事,她也跟著受罰。
她知道,自己沒有柳靜頤的本事。依靠著那精湛的醫術,柳靜頤已經成了荊子言不可或缺的護衛。所以她心甘情愿的跟著柳靜頤。她一直以為公子對待柳靜頤不一樣,可自從荊子言罰了柳靜頤三十板子之后,她也跟著挨了三十板子,她才意識到,即便是公子看重柳靜頤,可只是視她為屬下,柳靜頤并沒有恃寵而驕的資本。
所以自此,紫蘇行事更加謹慎,柳靜頤尚且如此,作為柳靜頤的侍女,紫蘇就只能更加謹慎。“姑娘,我。。。”紫蘇低下頭,放下碗筷,咬了咬嘴唇。
紫蘇的感受,柳靜頤感同身受。她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去吧,你去把飯菜盛到食盒中。”
紫蘇像得到大赦一般,一溜煙跑出去,再回來,手中便多了一個食盒。“姑娘,飯菜準備好了。”
“走吧。”柳靜頤順手帶上那幾張藥方,來到荊子言門前,敲了敲門:“主子,屬下有事求見。”
“進來。”
“主子,勞累了一天,我讓紫蘇備了晚膳,請多少用一些吧。”
荊子言淡淡的答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卷宗。柳靜頤四下看了看,未見寒澈和墨雨在身邊伺候,疑惑的問道:“主子,墨雨大哥和寒澈大哥呢?
“我讓他們去查調查一些事情。”
這意味著荊子言回來后無人伺候洗漱更衣。柳靜頤喚來門外的紫蘇,吩咐道:“紫蘇,去打水。”
柳靜頤伺候荊子言洗漱之后,將飯菜擺在圓桌上,便立在了一旁。
荊子言撇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柳靜頤,淡然的說道:“坐下一起吃吧。”
“屬下不敢僭越。”
“出門在外,沒有那么多規矩。”
“屬下剛剛已經吃過了。”柳靜頤小聲說道。
“喲,怪不得我這飯菜這么晚,感情有人先偷吃了。”荊子言不由笑道。
柳靜頤撲通一聲跪下,身后的紫蘇也跟著跪下:“屬下知錯了,屬下以為墨雨和寒澈大哥為主子準備了,是屬下的疏忽,以后屬下會注意。”出門在外,荊子言的飲食睡眠一直是由墨雨和寒澈來負責。這次也不例外,只是沒想到墨雨和寒澈被荊子言安排出任務了。
荊子言輕聲道:“起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次跟著大人來隴右,也未帶其他人,以后我的飲食,就由紫蘇來負責吧。”
跪在柳靜頤身后的紫蘇鄭重扣頭:“是,奴婢記下了。”
“好了,都起來吧。”食不言,寢不語。柳靜頤靜靜立在荊子言身后。紫蘇的手藝并不好,柳靜頤雖說會做一些甜點,可對于做菜卻一竅不通。
荊子言嘗了一口湯羹,不由的皺了皺眉,但隨機安慰自己:“吃吧,總比沒有強。”此時他心中升起對柳靜頤的一絲同情。畢竟墨雨和寒澈不在身邊,只能靠她倆了。
吃完飯,荊子言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紫蘇,一直以來都是你負責姑娘的飲食?”
“是!”
“或許,你去提刑使衙門的后廚,跟廚子學一下手藝?”
紫蘇立即跪下請罪:“奴婢手藝不精,污了主子的味蕾,請公子責罰。”
柳靜頤這才反應過來,紫蘇的手藝確實一般,對于從小錦衣玉食的荊子言而言,紫蘇做的飯菜,的確難以下咽。她小聲道:“主子,要不屬下去城里的飯館給您買些飯菜?”
“罷了,我已經吃飽了。”他略帶同情的補充了一句:“靜頤,這么多年難為你了。”
“主子。。紫蘇的手藝確實一般,回頭我讓她去學習一番。”
對于荊子言而言,如今這情景,是少有的讓他放輕松的時刻。可柳靜頤的另一番話,打破了他的心情。
“主子,從紀耀祖家拿回來的藥方,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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