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絲塔，你最近還做噩夢嗎？”

        “……層巖之后，就很少了。”白發少女的回答悶悶的，每當被問到那天在空間內看到了什么，她都在回避答案。

        【噩夢的消失代表成長，也伴隨著未知的迷茫。】

        “那我們去須彌換換心情如何？”

        “好。”

        三過層巖，說的就是這幾個在大路上奔行的旅人。他們走遍黃沙，踢開碎石瓦礫鉆入洞穴，前往智慧的國度——往昔安眠，待新生于廢墟上發芽。

        郁郁蔥蔥的新天地在山洞另一側展開，入目滿眼翠綠，抬頭就能看到草神像在高處等待共鳴。沒有蒙德風龍作亂，璃月神明逝世，更沒有稻妻雷暴鎖國……草木的國度帶著天然的親近。

        是…嗎？

        剛才路過的行人完全沒有理他們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

        早在璃月就聽說須彌的學者狂熱，弄不好就瘋成林子里亂創的猴子。克里絲塔發誓她沒有對求知有任何偏見，她就害怕怒吼、飛進原始森林，蕩四葉印這種兩眼一黑的行為。

        “我走前面，鬼鬼祟祟的一般沒好事。”

        ……

        “看到前面的炊煙了嗎？村莊很近了。”

        “我們過去吧。”

        身后的熒卻遲遲沒給出反應。

        “旅行者？旅行者！”

        軟綿綿的，比平時更安靜了。

        與魔神戰斗過的英雄很輕很輕，卻與她頭上的因提瓦特花瓣一樣堅韌。身形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就是用這副臂膀在曾經的旅途中抱過后輩，在神明面前為她擋下刀刃。

        “怎么辦，怎么辦啊？”

        “肯定不會有事的，心跳、呼吸都非常平穩，我們去村子里找醫生！”

        她知道熒沒事，只是意識被熏香帶到了“世界樹”跟前，在那里終將成神的星海之人會領略到貫穿大地的古樹，傾聽神的遺言。

        睡著的旅伴，總在不禁意間露出自己難以企及的特質——

        她在「夢」里，我在「門」外。

        也許有一日，

        她真的會永駐「天空」，我止步于「人間」。

        但至少這一次，我可以保護你。

        ……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她在和死域搏斗，提納里師傅聽到動靜后救下了被圍困的他們。”柯萊讓旅行者躺下，對面白發少女在另一張床上睡覺，她口中的師傅在檢查。

        “沒有元素力的人居然能抵抗那些東西的侵蝕……”

        “不過在處理傷口的時候，我們在她背后發現了這個——”

        紅色的紋路神似盾牌加大劍——【圣痕】。

        “我們本以為是傷痕，但這個發光的形狀實在可疑。”

        熒保持沉默。

        “好吧，或許是你們的秘密，但我們這里有過類似的情況，科萊。”

        被點到名字的綠發女孩關上門，氣氛陡然凝重。

        “抱歉，并非有意隱瞞，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嚇到你們：

        我小時候得了魔鱗病送去治療，他們用魔神殘渣以毒攻毒，最后還是請了大風紀官賽諾把它們封印成脖子上的符文。賽諾警告過我，封印之后就再也不能使用它們的力量，否則我就會被徹底吞沒。”

        “在她身上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嗎？”

        “如果是那樣，我們很難保證之后醒來的還是不是她本人……必須聯系大風紀官處理。”

        “最嚴重的情況，就是永別。”

        ……

        ……

        熒欲言又止，直到話題中心的人被吵醒，翻身瞪大眼睛。

        “我沒事。”

        “……”

        「你最好沒事。」

        連夜奔波加上雨林濕熱環境，等來一個濕漉漉、滿身汗味的大風紀官。光是站在門口，就搬來了整個沙漠的熱風。

        原本在幾周后才現身的賽諾，提前出現。

        狹小的樹屋里擠著五個人，同時上演著一場“審判”。

        “能抑制死域侵蝕，除了正向的元素力，就是更恐怖的存在……魔神殘穢？”

        “解釋。”

        船槳夾在賽諾的臂彎里，他沒給多少回轉的余地，完全一副不說就逐出須彌的架勢。上來就碰著硬茬子，越是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系，秘密越容易暴露，這天終于在智慧之國的領土到來。

        “……圣痕。”

        “我們的世界用于對抗天災‘崩壞’的植入器官。”

        “為何排斥神之眼？”

        “定義不同，世界觀不同。”

        “我承認這么說勢必會造成極大的誤會：

        在我們的世界，名為崩壞的災難無時無刻不想抹除人類。

        圣痕使我們有能力不被崩壞同化，我們沒有神明可以依靠，唯有一點一點改造自己，才能末日里茍延殘喘，所以你們把它散發出的力量當成魔神殘渣也不無理由。

        最合適的比喻確實是邪眼……

        “但我可以保證，圣痕作為內置器官首先要保證攜帶者的安危，神之眼受排斥是因為它在幫我抵御死域的侵襲，那種程度的能量不會對健康有影響，很快會消失。”

        “你們試試現在把神之眼靠近我，會不會有反應。”

        從她們說的話分析，是不被神明庇護的人類孤軍奮戰的故事。

        屋內兩個學者不免交換了一下眼神。

        賽諾搭在船槳上的手指輕微動了動，他在權衡：從暗外之海漂泊的旅人，是新生的種子，還是毀滅舊日的禁忌知識？

        按普通人反應，直接動用大風紀官的權利逐出須彌才是正確選擇，可坐在這里的是給三個國家帶來改變的大冒險家，名聲傳到須彌街頭的閑談中，大部分評價都是樂意助人、吃苦耐勞。

        于情于理，她們都是無辜的。

        沒有惡意不代表無害，柯萊身上有魔神殘渣照樣封印，對外人更是如此。

        「怎么證明？」

        “我相信你，我先來！”

        “多謝。”綠瑩瑩的玻璃球輕置在白發少女的手上，一眾人屏息等待——綠色沒有消退。

        “加上我的。”

        提納里解開神之眼，把它和柯萊的放在一起——綠色依舊。

        “一切正常誒！”柯萊高興地拍手，“沒問題的，比起我以前的樣子，你已經好太多了！”

        “別太早高興。”

        “還有什么要求嗎？請說。”

        “去采些須彌薔薇和月蓮吧，這兩種都是極為敏感的植物，如果它們沒有異變，我這邊就通過了。”這是提納里的要求，“賽諾，你怎么看？”

        “我盯著。”

        —————————————

        提瓦特的月亮沒有陰晴圓缺，它永遠都是盈滿的樣子，抬頭就能找到。兩個沉默的白毛在月光下行走，如果不是必須同行，他們甚至都不會看對方一眼。

        “我只問你最后幾個問題，回答完就放過你。”走到半路上賽諾發聲。

        “問。”

        “不怕審問？”

        “柯萊都說你是好人，而且看上去你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處理。”

        \"那我給你一個忠告，離教令院、愚人眾遠點。\"

        \"是他們在打「神」或「神秘力量」的主意嗎？\"

        賽諾的臉色更差了。

        \"不必警惕，從柯萊的自述與你強調\''魔神\''的時候我就猜出來了。早在璃月聽說了些傳聞：須彌不太平。我與旅行者此行的目的就是覲見神明，就算你能攔得住我，也永遠攔不住她。\"

        \"不如說——旅行者的「神緣」非常離譜。\"

        \"你在自討苦吃。\"

        \"但——這就是旅途的意義啊，我愿意與她同行，分享幸福的回憶，危難之刻永不拋棄彼此……魔神都見過三個了，怎么能隨意放棄呢？\"

        “你似乎對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

        “非也。”

        “那便是頑固不化。”

        “嘿……因為我們都明白旅途總有終點，游子終將返鄉，就像未來你也會因為不可抗原因無法擔任風紀官一職。至少在它結束之前，希望初心不會改變，身上停留的時間多一點。”

        “我已經能預見一場關于樹·海·夢的漫游，讓我猜猜，如果某日輪到須彌的子民要拯救他們的神明，風紀官會帶頭行動。”

        “天真。”

        “果然，你還是心里警惕我的存在，把我當成是其他世界鏡像的愚人眾或坎瑞亞人？但我也沒那么在意，倒不如說若有某天做出無法理解的舉動，還請你相信我與旅行者。”

        “為什么？”

        “因為我們都還要靠著游歷世界的見聞與知識尋求幫助，然后回家，怎么會做得罪一個國家的事呢？”

        “油嘴滑舌……”

        ————————————

        回到小樹屋，提納里的檢查下一切如常，想與賽諾匯報的時候卻發現人已經消失了。

        三個女孩子并排躺在地鋪上，夾在中間的克里絲塔雙手被兩邊人各握住一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挨的很近，在須彌會分享彼此的夢———

        錨定星海的大樹，蘊藏無盡真理的化身在虛幻與真實之間搖擺不定。

        在克里絲塔記憶中，它見證過歲月枯榮，滄海橫流，神的女兒在它的注視下唱出愛之歌謠；罪人通過它尋回百年前的遺憾。

        此刻的它竟然包含了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半邊繁盛如初，半邊烈火熊熊。

        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沖動籠罩了克里絲塔，因為從來都是人類想依靠全能全知的「祂」獲得什么，而完全不相信人類能為「祂」做點什么。

        “…世界…遺忘我…”

        它像是聽到少女的心聲，給出了日復一日的遺言。

        可為什么聲音是如此憂傷？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反倒是脆弱的人類先悟出這個道理，如果為了拯救世界必須遺忘大慈樹王，恐怕只有外來者能夠保留這段只言片語。

        「你期待有人記住嗎？」

        「……」神明輕笑人類的天真可愛，卻又被人類注意到猶豫的瞬間。

        「那我就僅僅記住‘大慈樹王’這四個字。」無限延伸的世界樹下，她用名字編織種子，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內心世界的紅砂之上。

        等她做完這一切，夢自然而然醒了，被子里似乎有硌人的東西。

        神之眼？不會吧？

        是一塊古樸的木牌，藤條做掛系——

        「王樹瑞佑」持有這種護符的人會被森林認作朋友，得到溪流與月光的指引。

        抓住它的一瞬間，無數細碎的聲音傳入腦海：

        “呼嚕呼嚕，那菈那菈。”

        “這個那菈能看到我們呢。”

        “之前視而不見的，可疑。”

        “不講道理，我來教她道理。”

        “蘭那羅？”克里絲塔發出疑惑后，聲音一哄而散。松開木牌，草木精靈的話語又全部消失。

        “王樹牌牌！幸運那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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