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康寧琢磨了一陣，見天色還早，側身又躺了一會兒。
  等躺在外面的盛鳳嬌和盛鳳香親姐妹倆起床后，她才緊跟著起來，鼻子里就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煙味兒。
  早上，家家戶戶都在引煤爐。
  現在是夏天，晚上不用留火，留火還得多燒一個煤餅。
  一晚上一個煤餅，一個月就是三十個。
  在大夏天，那就是浪費。
  所以早上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引火。
  盛康寧從房間出來，就見盛鳳嬌正在楊春玲身邊幫忙做早飯。
  罕見的，盛鳳香沒去，而是站在窗戶前，默不作聲，表情很冷。
  盛家的早飯簡單。
  稀粥配一碟子咸菜，再有就是幾張烙餅。
  烙餅的時候放油少，看著干干的，就是沒食欲的那種。
  估計是弟弟衛東不在家的緣故吧！
  要是衛東在，早飯不這樣，即便是烙餅，也會是蔥花餅，油也多，吃起來香。
  衛東每天早上還有一個煮雞蛋吃。
  盛鳳嬌有沒有不知道，反正盛康寧跟盛鳳香是絕對沒有的。
  飯桌上，盛康寧和盛鳳香都很安靜。
  盛鳳嬌跟楊春玲有說有笑的，盛鳳嬌說醫院那邊空出來的宿舍她申請上了，今天就把東西全都搬過去。
  之后就住在宿舍，放假的時候再回家。
  烙餅太干，干吃噎得慌！
  盛康寧把餅撕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放在粥里頭泡軟了再吃。
  等人家母女情深上演完了。
  盛康寧也吃好了，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看著楊春玲。
  楊春玲察覺到盛康寧盯著自己，笑著問：
  “咋了，康寧，是不是不夠呀？我的還剩了點，給你喝吧！”
  說著就端起自己的碗，作勢把碗里剩下的一小半稀粥要倒給盛康寧。
  盛康寧趕緊擺手。
  “不是，媽，我吃好了，這不是已經決定下鄉了，我想著今天出門買點東西。”
  一聽買東西，家里其他人全都看了過來。
  那動作叫一個整齊劃一。
  就連平時壓根兒不關心她的盛紅旗也看了過來，還皺著眉，好像盛康寧說了什么不應該說的話。
  盛康寧一直在琢磨著怎么開口提錢的事兒。
  看著后媽那張明明在笑，但盛康寧還是看出了她的不高興，還有奶奶那張刻薄的嘴臉，以及盛紅旗臉上的吃驚。
  盛鳳嬌臉上掛著笑，心里卻很想聽聽盛康寧要怎么開口跟媽要錢。
  在這個家里，要說嘴甜還得是她盛鳳嬌。
  她這樣嘴甜的人，想從楊春玲口袋里要出錢來，那都是妄想，不可能的。
  盛康寧笑了一下，直接把碗往旁邊一推，手伸向楊春玲：
  “媽，把我的那份下鄉補貼給我吧！我聽同學說下鄉補貼都是統一的，有三十塊錢，還有二十斤全國通用糧票，
  窮家富路，出門在外，身上總得帶點錢才行。”
  楊春玲吃驚的看著她。
  估計是沒想到盛康寧會直白的說出來。
  奶奶王翠蓮直接黑了臉，中氣十足的開罵，那雙刻薄的眼睛里面滿是厭惡：
  “你這死丫頭，皮癢癢了不成！成天活兒不干，還想要錢！哪來的臉？
  把你養這么大，難道不花錢？
  就幾十塊補貼，不說給家里用，還好意思要！”
  盛康寧一直就不明白為什么奶奶不喜歡她。
  即便她是個丫頭片子，可她姓盛！
  是盛家的孩子啊！
  但奶奶王翠蓮對她的厭惡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盛康寧看著王翠蓮，好脾氣的解釋：
  “奶，你不知道嗎？下鄉補貼就是給下鄉知青用的呀，百貨大樓那邊還有一個專門的知青專柜，就是給我們下鄉的這些知青供應生活用品的。”
  說完，盛康寧從兜里摸出一張票出來，上面還有知青辦的印章，晃了晃：
  “這是知青辦給每個下鄉知青發的一張票，前些天媽給我的，昨天問了同學，同學說拿著這票去知青專柜，買東西還能便宜點。”
  一直沉默不語的盛鳳香也對楊春玲伸手：
  “媽，還有我的！一會兒我跟康寧一起去知青專柜！”
  楊春玲氣得都想翻白眼，狠狠瞪了盛鳳香一眼，這死丫頭湊什么熱鬧！
  盛鳳香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楊春玲壓根就沒把她的名字報上去。
  楊春玲壓下心里的怒火，看著盛康寧，聲音溫柔可親的說道：
  “康寧，我前幾天得了一塊布，料子特別好，顏色也艷，第一眼看到那塊布，我就相中了，想著給你做一條裙子穿，托人給做的，昨天才做好，你等著。”
  說完楊春玲就起身，進了房間，一會兒手里捧了一條裙子出來。
  那條裙子，桃粉色，盛康寧記得。
  上一世可不是給她準備的，因為她不知道有下鄉補貼這事兒。
  這條裙子是給盛鳳嬌相親準備的。
  這是說到下鄉補貼，楊春玲不愿意給錢，就拿這條裙子抵呢！
  想得倒是美！
  看著楊春玲那笑意盈盈的臉，盛康寧只覺得惡心。

  就是這張臉，還有楊春玲溫柔的聲音哄騙了盛康寧那么多年，為這個家做牛做馬。
  楊春玲讓盛康寧站起來，把手里那條桃粉色的裙子擱盛康寧身前比劃著。
  “哎呀，瞧瞧，還挺合適！還有這顏色，也就咱家康寧能壓得住！康寧皮膚好！”
  合適什么呀？
  盛康寧比盛鳳嬌矮。
  這條裙子都到盛康寧腳脖子那里了。
  再長一丟丟，走路都得絆腳！
  盛康寧偷偷看了大姐盛鳳嬌一眼，就見盛鳳嬌一雙眼死死盯著楊春玲手上的裙子，臉色陰沉。
  看來大姐也很喜歡這條裙子呢！
  收回視線的時候，不經意間滑過盛鳳香，發現她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條裙子。
  盛康寧知道，盛鳳香約好了今天中午跟李大剛相親。
  看來，這姐妹倆都想要這條裙子呢！
  那就……
  親姐妹倆搶去吧！誰搶到算誰的！
  盛康寧假意歡喜的摸摸這里，摸摸那里，滿臉都是笑，愛不釋手的樣子：
  “媽，你從哪里弄到的，這顏色真好看！裙子樣式也好！”
  楊春玲笑道：
  “好看吧！不過這塊布確實不便宜，加上給人家做這條裙子的工費，三塊錢呢！”
  “這么貴！可惜！”
  盛康寧拿著裙子在身上比劃了一番，惋惜道：
  “可惜我穿不了，這裙子太長了！”說完看著大姐盛鳳嬌道：“大姐個子高，穿上肯定好看！”
  頓了頓，盛康寧又看向盛鳳香，笑道：“三妹的個子也比我高，也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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