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內宅
后幾日,宋薇被宋明年嚴行勒止不許再出門。
她就每日吩咐宋成幫她遞信,與程老三書信往來,關注京城的動向。
奈何程老三不認字,每次遞回的信,都猶如鬼畫符一般,看的宋薇頗為費力。
“薇薇,你…”
宋成忍了又忍,終于問了出來,“你這信…”
“莫不是真如傳言一般,是給那余公子的 ?”
“薇薇,咱們農戶人家,可不能做那春秋大夢,你是不是被那不要臉的男人給騙了 ?”
宋薇,“……”
她折起信筏,訕訕一笑。
“哥哥想哪里去了,我怎會做那等傷風敗俗的事。”
她之所以毫不掩飾的在宋成面前打開看,是因為她知曉,程老三畫的符,宋成肯定看不懂。
再一個就是每每讓他傳信,若不讓他放心,他指不定會想歪了去。
宋成本是對傳言嗤之以鼻,可這兩日也難免生了些懷疑。
連帶看宋薇的眼神都有些警惕。
“薇薇,哥哥不是那個意思,哥哥是怕你被人騙了去。”
“你性子單純又乖巧,沒經歷過那些陰暗,不曉得外面有多亂,尤其是那些高門大戶的公子哥,最是污穢不堪。”
宋成憂心忡忡。
宋薇極少見哥哥這般絮絮叨叨,忍著笑攤開宣紙,信口胡謅起來。
“前幾日我不是一直在姚姐姐那幫忙嗎,就趁機學了幾種能賣錢的草藥。”
“我在山頭挖了后,可以賣給京城里的藥鋪,這封信就是京城藥鋪的東家給我的,你瞧……”
宋薇指了一處給宋成看。
“這個圖案,代表的就是東家所需要的草藥,我按這個去找,能賣不少銀子呢。”
宋成瞅著那圖左看右看,確定不是字,才微微放了些心。
“不是就好,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當真……”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轉了話題囑咐道。
“山上危險,你還是別去了,過幾日等我休沐了,我去山上找。”
“你這幾日就安生待在家里,別再惹爹不高興了,他正在氣頭上,回頭你又要挨訓。”
宋薇忙乖巧的點頭,等宋成離開,才又拿起宣紙,費力的琢磨起來。
她對程老三的圖理解個七八成,但她的信,程老三是會按她吩咐行事的。
想來,京城應是已經炸開了鍋了。
……
確如宋薇所想,京城溫國公府里,氣氛很是晦暗。
當日,溫安臉色難看的從天字酒樓回府,就得知了溫周被打的事。
出于表面情意,他還去探望了一番。
口頭幾句訓斥,隨后又囑咐溫周好好休息,父親那,他會去求情,然后就走了。
趙峰冷哼一聲。
“打都打過了,還需求什么情,怕不是在國公爺面前在提提,拱拱火,讓您再被打一次吧。”
“一個個的,只會事后濫好人,虛偽又卑鄙。”
“趙峰。”溫周懶懶睜開眼睛,警告的瞥他一眼。
“這是國公府,里里外外都是大哥的天下,注意你的言辭,需知禍從口出。”
趙峰憋屈的垂頭應了句是。
第二日,溫周以傷勢為由,閉門養傷,院門都未出。
溫國公氣的大罵,稱溫周既然不管,以后就都不要再管府中任何事宜。
府中上下全當沒這個二公子。
無可奈何的他,還是尋了后院的春姨娘暫且張羅著大婚事宜。
溫安自回府就一直有些陰沉沉的,端著一張冷臉,嚇的伺候的人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
本來大喜的事,整個府里卻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恨不能用腳尖走路,生怕惹了哪位發火。
“世子爺。”
江護走進書房,手中拖著一個鑲著紅珊瑚的檀木錦盒,很是精致貴重。
溫安瞧見那錦盒,眉頭立即蹙了起來,神情有些陰郁。
“她沒收 ?”
江護尷尬的搖搖頭。
“屬下并未見著衛小姐,是衛小姐身邊的翠香傳的話,稱衛小姐不在,出門與…與李束游玩去了。”
溫安臉色驟冷,語氣卻依舊平靜。
“東西也不收 ?”
溫安看著那錦盒,知曉是真的惹了衛依依不高興了。
江護頭垂更低,吶吶道。
“翠香說,衛小姐不讓她收來歷不明的東西。”
溫安煩悶的擰緊了眉,心里很是不痛快。
且不言他是真對衛依依有幾分情意的。
單是如今局勢,皇子登基,便離不開衛家的幫忙。
只要文武兩派攜手,溫家想做天子外戚,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衛家于溫家,是極為重要的助力,絕不能有任何差池。
衛依依也是明白這點,知曉溫安不會放棄她,才敢肆無忌憚的作妖。
溫安頭疼的往椅背上靠去,滿是疲憊。
本來一切商議好,該是十分順利的,可最近不知為何,卻屢屢受阻。
先是宋家,又是衛依依。
以至他身心疲憊,諸多棘手之事壓在身上,令他十分惱火。
“世子爺,可需屬下在去一趟 ?”
江護小心翼翼的詢問。
溫安剛想開口,書房門再次被叩響。
“世子,奴才是庫房的管事婆子,有些事情想請示請示世子。”
溫安只得暫且放下衛依依的事,讓那婆子進來。
婆子恭恭敬敬的走了進去,雙手奉上一個禮單。
“世子爺,這是老夫人那邊擬的聘禮單子,以及大婚那日需要用的東西。”
溫安接過掃了一眼。
“按老夫人交代辦就是。”
婆子卻扯扯嘴角,一臉為難。
若那般簡單,她就不來尋世子了。
“怎么?還有什么問題嗎 ?”
溫安看出婆子的糾結,蹙眉問道。
婆子立即跪在了地上。
“世子爺,老奴也不想來打擾您,可…可庫房實在是拿不出那么些東西啊 !”
“年關那些日子的年禮,就掏空了大半庫房,如今就是全填上,一半也湊不齊啊。”
溫安這才想起這檔子事,臉色更是陰沉。
年關時,光是往宮中貴妃那送禮就拉了滿滿一車,更遑論府上還要拉攏朝臣官員,花費頗大。
只是他也不曾想到,府上竟拮據至此。
“世子爺。”
他還未想出對策,書房門再次被敲響。
這次來的是賬房的王管事。
他白著一張臉,坑坑巴巴的道明了來意。
原是府中賬房上只剩了不到一萬兩銀子,根本不夠支撐大婚所需費用。
二人戰戰兢兢,誰都不敢抬頭看溫安黑青的臉色。
“你們先去忙吧,銀子的事我想辦法。”
“至于庫房那邊,能拿出多少就多少,禮單重新擬一份就是。”
華州這門親,本也非他所愿,亦無任何用處,臉面上過的去就行,不用太過鋪張。
嫁予溫國公府,是他們高攀,便是聘禮上薄些,諒他們也不敢妄言。
二人得了話,齊齊退了出去。
溫安扶著頭,有些焦慮,沒有銀子,可是寸步難行。
都因為溫國公府沒有一位主母,否則也不會沒有規劃,事到臨頭才知囊中拮據。
他突然想起了衛依依。
她手中掌了不少賺錢的鋪子。
可出于男人尊嚴,他不愿向她開口,更何況如今二人鬧的正兇。
他一時愁眉不展。
身為男兒,堂堂國公府世子,本該一心撲在朝廷上,建功立業,可他卻被內宅瑣碎與財帛困住。
傳出去,簡直丟人現眼。
“國公府,該有一位當家做主的夫人了。”
他第一次知曉,原來發妻是這般重要的存在。
“要不,屬下再去求求衛小姐 ?”江護手中還捧著錦盒,小心翼翼的問。
只是他也覺得不太妥,畢竟她與世子爺是那種關系。
自己掏銀子替心愛的男人娶妻,怎么都有些二百五。
也顯的世子爺太……
心中轉了個圈,江護抿緊嘴,生怕露了心中想法。
溫安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微微點了頭,聲音尤為低沉。
“你再去一趟吧。”
“莫要提及別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江護頓了頓,隨即應承下來。
書房中只余了溫安一人。
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清雋的面容夾著淡淡陰鷙。
被他表面的平靜與溫和掩蓋住。
“咚咚咚…”
“世子爺。”
書房門再次被敲響,溫安火氣倏然升了起來,壓抑不住的吼道。
“又干什么 ?”
門外的人顯然被嚇到,聲音都哆嗦了。
“世…世子爺,出事…出事了 !”
……
溫安沉著臉走過去拉開了門,冷冷的看著前來稟報的小丫鬟。
小丫鬟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摔跪在了地上。
嚇的她渾身都發起了抖。
“世子…世子爺,是國公爺讓奴婢來尋您的。”
“大理寺卿家的余夫人來了府上,就在前廳候著,國公爺…國公爺讓您立即過去一趟。”
聽到余夫人來了,溫安眉心擰了起來,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換了身華服,往前廳而去。
甫一踏進院子,便聽里面傳來激烈爭執聲。
“余夫人,這事指定有誤會,你先別著急,等……”
“誤會什么誤會 !”
溫國公話未落,便被余夫人厲聲截斷。
“人證我都抓獲了,國公爺還想狡辯。”
余夫人攏了攏因激動垂落的發絲,突然哭了起來。
“國公爺,不帶你們這樣辦事的,忒不厚道。”
她一哭,溫國公立即青著臉閉上了嘴。
畢竟他是一個大男人,余夫人一個女人,傳出去旁人還以為是他欺負了她。
“余夫人,不若你回府請了余大人過來一趟,本國公與他坐下來好好聊聊。”
那怎么行?
余夫人眼圈更紅了。
溫國公位高權重,她夫君尚要小心,避其鋒芒,怎能面對面與他交惡。
否則被穿了小鞋,有苦都言不出。
她是故意一個人來的。
反正她一個女人,賴不過就舍了顏面撒潑,溫國公府連個主母都沒有,剩幾個大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想善了,就得給她一個說法。
事后尋晦氣 ?
那不能夠,她大搖大擺的來,京城官宦可都知曉,若他們做了,苦心經營的名聲就沒了。
“國公爺,你家瞧不上那鄉下丫頭,不娶就是了,萬不該又當又立的。”
“你們得了有情有義的名聲,卻甩了鍋給我余府,哪有你們這樣做事的 ?”
余夫人絕口不提夫君,只一味與溫國公評著理。
溫國公被聒噪的耳朵疼,可又不能拿她一個女人怎么辦。
果然,他不娶正妻是對的,女人,就不是個能溝通的物種。
“安兒~”
瞧見溫安,他猶如看見救星,忙招呼他過去。
“父親,余夫人。”
溫安向二人打了個招呼。
余夫人冷哼一聲,坐回了位置上。
溫國公沖溫安使個眼色,眸中滿是厭煩。
他在朝廷上與那些老家伙爭辯的面紅耳赤時,都沒這般難挨。
溫安在外面已經聽見了余夫人的來意。
他眸中噙著冷意,面上卻很是平靜。
他明明再三囑咐了江護的,怎會不過兩日就露了餡,不應該啊。
什么時候余府的人辦事,比他國公府還厲害了。
“世子,這事,您給我一個答復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夫人端坐著,橫眉冷對。
溫安朝角落里,被捆住,鼻青臉腫的男人看了一眼,確是江護手下辦事的人。
人贓俱獲,狡辯無意義。
“余夫人想要什么交代 ?”
溫安平靜的坐了下來,口吻沒甚波瀾。
不想,余夫人卻又發了火,尖銳的聲音刺的父子二人直皺眉,溫國公更是擠著眼,直接偏過頭去。
“什么叫我要什么交代 ?”
“溫世子,國公爺,這事可是你們不地道在先啊。”
“你們不要那泥腿子,卻轉手將臟水潑到了我兒頭上,我兒也是要娶親的。”
“這下滿京城都傳遍了,我兒還如何說書香門第的姑娘 ?”
余夫人心里一百個冷斥,直罵不要臉。
又想當裱子,又想立牌坊,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這一家子這么無恥。
溫國公與溫安則黑了臉。
余夫人這話,仿佛娶不到書香門第的姑娘都是他們害的,也不睜大眼睛瞧瞧自己兒子什么德行。
都相看兩年了,也沒見哪家正兒八經的姑娘愿意嫁。
余夫人是后宅老手,料理那些小妾,什么手段沒見過,自是看懂了這父子二人的未盡之意。
頓時氣的她直喘粗氣。
她最恨的,就是唯一的兒子不爭氣。
“國公爺,您倒是給句話啊,這事怎么處理,總不能一直讓我兒子替你們背鍋吧 ?”
“要我說,干脆實話實說好了 …”
“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在意門第,有情有義……”
“國公府也別要這好名聲了,都攤開來說,還了我兒的清白。”
費勁吧啦一大堆,不就是又想要名聲,又不想娶人家嗎。
那宋家女也是可憐,好心卻救了一家的中山狼。
溫國公自然不愿意。
世人不一定記全你十樁善事,但一定能記住你這一樁丑事。
指不定連先前的善事都會被人拿出來猜疑議論,最后落了虛偽之名。
那他的苦心經營就全毀了。
溫安自是也清楚。
只恨最近倒霉,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除卻這個,余夫人可還有其他要求,盡管提。”
被人扼住了喉嚨,只能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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