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怎么還是他?
周秋萍也沒想過在部隊貿易公司一直干下去。
她現(xiàn)在做的所有事根本目的都是在為自己積累資本。
況且比起那么遙遠的事,近在眼前的事才更讓她頭疼。
從吉普車過來送她們一家四口去車站開始,她就不得不假裝看不到阿如
有若無打量她限余成的眼神。
好在兩個小丫頭能鬧騰,從看到余成起,兩人就干爸干爸的叫個不停。
這也沒辦法。
平常在部隊托兒所,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過來接過,只她們沒有。
人都有攀比心理,小朋友尤甚。即便某樣東西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其他人都有的時候你沒有,你就莫名其妙矮了別人一截。
青青年紀大些,還知道要含蓄。小星星則百無忌諱,坐在余成的腿上,一直纏著干爸要接她。
難為她現(xiàn)在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面蹦,居然也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周秋萍無語至極,不得不開口阻攔女兒∶"星星,干爸是解放軍,解放軍要保衛(wèi)國家的,不能去接你。"
結果小星星現(xiàn)在養(yǎng)嬌了,嘴巴一張, 居然在車上就哭了起來。
余成趕緊抱著她哄, 還抱怨周秋萍∶"你怎么對孩子這么嚴格沒事沒事,干爸去接你,以后干爸一定接你放學。"
小丫(頭這才抽抽噎噎的,要跟干爸拉手指頭。
周秋萍感覺這次去深圳必須得敲定好房子。如果條件合適的話,也不一定非要等到青青上小學再搬去深圳,完全可以在年內就安排上。
司機老張哈哈大笑,調侃了一句∶ "你們這是反過來了啊,嚴母慈父。
周秋萍順勢接話∶"我也這么覺得,余成同志以后當爸爸,說不定真會溺愛小孩。
她的話一出來,車上就莫名安靜了。
老張不明所以,繼續(xù)往前開車。
周高氏則恨不得掐女兒,為什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除了不能生孩子,她到底哪兒差了非得把這事兒掛在嘴邊說嗎
余成沉默地抿著嘴唇,眼睛盯著車前窗。
周秋萍也看窗外,不過是側窗。
過了臘八就是年,省城現(xiàn)在的年味比30多年后濃郁多了。街上的攤子增加了不少,都是各種各樣的年貨,看著就喜慶。
直到此時,她才生出真切感。
原來1988年真的結束了,她步入了重生的第二年。
吉普車在火車站門口停下。
周秋萍塞了包煙給老張,笑著道謝∶"大冷的天,還麻煩你跑了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老張笑著擺手∶ "客氣客氣,應該的。"
他還幫忙將行李拎下車,張羅著要送他們進站。
周秋萍趕緊謝絕他的好意∶ "不用麻煩了,車子停在這也不方便。"
余成開口道∶ "沒事,就這點東西,我拎得動。"
其實不少了。
帶個不到三歲大的孩子和個一歲多點的小孩出門,你的行李能少才怪哩。
大人的東西能壓縮,小孩你能敷衍嗎光是尿片,她就帶了一大包。
沒辦法,即便在友誼商店里,她都沒看見尿不濕。除了用尿片,還是用尿片。
這回去深圳她倒是要看看,如果有尿不濕的話,必須得囤貨。請人定期寄過來都行,洗尿片實在太煩人了。即便她是親媽,也洗尿片洗到沒有愛。
老張已經拎起行李在前面走∶"行啦!跟我還客氣。我就送你們的候車廳,我送你們上車了啊。排隊的人太多了,等我買到站臺票,說不定車子都開走了。"
他說的不是虛話。這會兒已經臘月初十,春運早就開始了。不少來省城附近打工或者老家在外地的人一大早甚至連夜跑到火車站排隊,就是為了買一張歸家的票。
戴著紅袖章的人穿梭在一條條隊伍之間維持秩序,不時吆喝人往邊上讓一讓。而隊伍一動,就有人趁機插隊。
為了防止自己的位置被人搶了,所有人都伸手抱著前面的人,連所謂的男女大防都顧不上了。
周高氏看得目瞪口呆,那大姑娘被人摟得緊緊的,居然也沒給后面的人一耳光。
然而這種事沒人能幫她,誰知道哪個是小偷,小偷又是什么時候得的手。
只有戴紅袖章的人吆喝兩句∶"廣大旅客同志請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財物,小心扒竊。"
周高氏突然間嘆了口氣∶"還是有單位好。
像他們的票,都是總務科提前給他們買好的,也不用吃排隊的苦,更不用擔心小偷趁機下手,
女兒這個經理白當。
老張卻認真道∶"你們可得小心點。候車大廳里的賊更多。馬上要過年了,小偷也要過個肥年。他們就做這筆買賣呢。"
為了老張的話,進了候車大廳之后,周高氏都顧不得偷偷觀察余成了,情緒高度緊張,一直不停地東張西望。
周秋萍想捂臉∶"阿媽,你這個樣子人家還以為你身上收了多少錢,其實除了車票你還有什么錢晶一
這話她是故意說的,就說給小偷聽,"你別一直看了,錢都電匯了,小偷盯上你,也只能撲個空。"
余成附和道∶"還是你聰明,就應該電匯。到地方再拿錢,總比放身上提心吊膽的強。"
其實他們說的是真話,不是迫不得已的時候,誰愿意身上放大額現(xiàn)金啊。太危險了,簡直就是移動的靶子。
周高氏被他倆一唱一和說的,只好縮回脖子,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周秋萍和余成身上。
周秋萍現(xiàn)在跟裝了雷達似的,阿媽眼神一不對勁,她就趕緊喊停∶"阿媽你看,你要是在火車站賣舊雜志,保準生意好。大家都沒事做,等車也看雜志。"
這話倒是戳準了周高氏的癢癢。自從藥店不收藕根開始,她總后悔自己當初沒有多賣些藕根,白白損失了好多錢。
現(xiàn)在,拖拉機買了,但出租的事情也是周偉負責。至于榨油廠的生意,不知道開過年來還能不能繼續(xù)做。
老太太習慣了大把掙錢的日子。雖然現(xiàn)在手上有,短時間內也不差錢花,但她害怕呀,她需要更多更穩(wěn)妥的掙錢手段。
賣舊雜志好像是不錯,就算一天進賬個十幾二十塊,那也是錢啊。
周秋萍看阿媽沉思,總算松了口氣,趕緊帶兩個小的去上廁所。還不知道這趟四人軟臥包廂的條件,萬一沒廁所,在火車上急著上廁所無異于一場煎熬。
余成站起身∶"我跟你一塊去吧。"
周秋萍沒謝絕對方的好意。兩個丫頭都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一錯眼就能跑開,多個人看著也安響、
他們剛走沒兩步,一個身穿燈芯絨外套約莫六七歲大的小姑娘就跑過來要拉青青的手∶"妹妹,我們-起玩吧。"
小小孩總容易被大小孩吸引,偏偏大小孩天生嫌棄小小孩,有小姐姐主動邀約,在軍區(qū)大院眼其他小孩玩慣了青青立刻心動,看著媽媽想要加入進去。
周秋萍直接抱起女兒∶"我們去上廁所。"
小星星認真地嘟起小嘴巴∶ "噓噓一
周秋萍趕緊喊停∶"別,你給我去了廁所再噓噓啊。"
好家伙,寒冬臘月的,你小人家一泡尿下來,你媽我就完蛋了。
小星星將腦袋扎進余成的懷里,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咯咯直笑。
周秋萍又好氣又好笑∶"你個小壞蛋,成心的是吧,連你媽都戲弄。""""
余成下意識冒了句∶"這說明我們不是壞蛋而是聰明蛋。"
那個穿燈芯絨外套的小孩伸手拽青青的衣角∶ "來嘛,我們一起玩捉迷藏。"
周秋萍眼睛掃過對方黑黟黔的手,心中不悅,這么大的孩子還聽不懂人話啊
"小朋友,我們要上廁所。你不要亂跑,跟你爸爸媽媽待一塊。"
星星從余成懷里拔出腦袋,認真地跟著重復一遍∶"爸爸,媽媽。"
說話時,她小腦袋還轉來轉去,用嘴巴的方向示意余成和周秋萍。
搞得周秋萍滿臉尷尬,趕緊糾正∶"是干爸,不要亂說。"
然而小丫頭有點人來瘋,居然個復讀機似的重復∶"爸爸爸爸。"
還是姐姐糾正她∶"是巴巴爸爸。"
得,搞了半天人家說得是動畫片。
好在廁所就在候車大廳里,沒幾步路就到。
余成有心帶星星去男廁所解手。
這時代娃養(yǎng)的糙,當?shù)膸闲W的女兒去男澡堂洗澡的都不稀罕。沒辦法,大家都要工作,誰也騰不出手分男女專門帶娃。
周秋萍卻不同意;"我來吧。"
上輩子她見多識廣,曉得有些人是戀童癖,專門對小娃娃下手的。
余成遲疑了下∶"那你先帶青青進去,完了再過來換。"
等到周秋萍抱著解決完問題的小女兒出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穿著燈芯絨的小姑娘居然又來了,這回她手上抓著沙包丟來丟去,還招呼青青∶"妹妹,我們一塊兒玩吧。""""
明明這種事很常見,小孩子都容易玩到一處,素不相識也不耽誤他們瞬間打成一片。可大概是杯弓蛇影,上輩子看了太多新聞的周秋萍緊張過度,她下意識地就拒絕了∶"小妹妹,你快點回去找你爸媽吧。我們要上火車了。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笑嘻嘻地伸手一指∶"我媽在那邊。來吧,姐姐帶你們玩沙包。"
余成抱起站在地上的青青∶"走走走,我們去吃大肉包。"
早上出門前,他特地去食堂買了十個大肉包裝在保溫桶里,這會兒應該還熱著。
青青最喜歡吃肉包。雖然進城之后家里條件好了,魚肉蛋奶沒斷過,但也許是因為肉包是她吃過的第一種最好吃的東西,所以她格外偏愛。
小星星則除了菜菜以外的東西她都愛,也跟著雙眼放光。
倆丫頭迅速將什么沙包什么跟小姐姐玩丟到九霄云外,開開心心地讓大人抱著回位子吃肉包去了。
周高氏看她倆迫不及待的模樣,哭笑不得∶"兩只小饞貓。"
出門在外,她當然也為家里人準備了吃的,有煮熟的臘肉,有攤好的雞蛋餅,有烤干的饃片,有炒米也有炒面粉,還有炒熟了磨成粉末的芝麻和花生,她甚至還帶了蘋果和柑橘,省得到時候太干。
結果這么多加在一起,比不上一頓大肉包。
周秋萍哈哈笑∶"能吃是福。阿媽你也吃吧,天冷,吃飽了身上才舒坦。"
三個大人帶兩個孩子,人手一只大肉包,吃得香噴噴。
肉包的確勾人魂,即便在能吃飽肚子的1989年,候車大廳里好些旅客聞到肉包的香味都覺得自己手上的大餅或者饅頭不香了。
周高氏眼睛瞥到不遠處站著個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肉包,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你想吃………"
"阿媽。"周秋萍打斷她,"杯子里有水嗎我給她倆喂點水。"
周高氏趕緊將剩下的肉包塞進嘴里,從包中拿出茶杯。
城里的好東西果然多,她在鄉(xiāng)下喝水要么搪瓷缸要么瓢要么就是碗,城里人卻個個都有杯子。蓋子一擰上,不怕潑不怕撒,好方便。
可她還是不好意思,壓低聲音道∶"這娃娃饞的哦,長這么瘦。"
她是和氣人,以前在村里但凡手上有點吃的,碰見小孩都會給塞點,哪怕地瓜干這種不起眼的小玩意。
周秋萍卻搖頭∶ "不要給,萬一吃出事麻煩。""這能吃出啥事"
"你咋知道她會不會過敏就是不過敏,要是噎到了怎么辦再說小孩子養(yǎng)成在外面吃陌生人給的東西的習慣,碰上壞人投毒或者下迷藥如何是好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源頭,不干這種事。"
周高氏眼睛瞪得老大,不想自己不過是可憐小孩子饞想給人點吃的,也要被叨叨這么一大通。
"照你這么說,你阿媽我當年早就餓死了。逃荒的時候,要不是一個穿棉袍的太太看我可憐,給了我一塊饅頭,我哪能活到今天。"
周秋萍卻不肯退縮∶"現(xiàn)在也不是逃荒啊,餓和饞是兩回事。你看她身上穿的是燈芯絨,衣服也不破,她家不至于少她一碗飯。"
說話時,她眼睛下意識地掃過那小姑娘,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到底為什么覺得不對勁了。
違和感。
一般人家的孩子,即便衣服破舊,但大人也盡量會讓他們穿的干凈。
這小女孩相反,衣服在這時代已經算比較光鮮的了,但身上臟兮兮的,兩個紅臉蛋起了紅蘿卜絲,耳朵后面也有泥垢,一雙手更是跟走地雞的雞爪子一樣。
窮人家補丁摞補丁的小孩估計也就養(yǎng)成這樣了。
周秋萍愈發(fā)感覺怪異,又轉頭看先前小孩指給她看的媽媽。
那女人倒是養(yǎng)的嬌嫩,一張臉白白胖胖,看著就像發(fā)面團子似的,是慈眉善目的長相。她身穿一件駝色大衣,腳上套著雙皮靴,是這時代有錢人的打扮。
這當媽的可真是夠夠的。
她收回視線,完全無心替別人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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