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馬應(yīng)裸露腳踝看去，腳后跟上兩個細小血洞在頭燈下極為明顯。

更可怕的是，一條清晰可見的黑線，正順著小腿往上一路蔓延。

那時候過山路被蛇咬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和李有禮反應(yīng)也十分迅速。

拿出隨身匕首，把傷口那開了個十字口。隨著紅黑血液在腳底上匯合成小溪。原本馬應(yīng)有些青黑臉色逐漸正常。

“細老板？怎么港？”

李有禮一邊把外套袖子扯下來，在馬應(yīng)腿上用力系緊，一邊問我。

看著馬應(yīng)眉頭緊皺，嘴唇微微顫抖的模樣。

“nia你滴鬼，你自己能回？”

馬應(yīng)這般模樣，自然不能開窯了。

看著馬應(yīng)點頭，我便和李有禮攙扶他起身，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

雖說那時候我還年輕，但是輕重緩急還是能分清的。

轉(zhuǎn)身拍了拍李有禮肩膀。

“走，先開窯。”

相比于伙計被蛇咬，開窯才是大事。

李有禮倒也沒說什么，只是低聲罵了句娘，便轉(zhuǎn)身向窯口進發(fā)。

經(jīng)過這一插曲，一路上我兩都十分沉默。

山里走夜路最嚇人，細密樹林將山路給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除了兩盞高瓦數(shù)頭燈，再沒有其他光亮。

正當(dāng)我尋思這窯口到底還有多遠的時候，轉(zhuǎn)過一片茂密灌木的時候，李有禮總算停下腳步。

“細老板，到了。”

隨著李有禮撥開地上一處被樹枝遮擋的地面。

一個被深深刻在地上的“十字”印記安靜躺在我眼前。

這處窯口，爺爺早就來探過點了。

而這個十字正下方，就是我和李有禮待會開窯下鏟子的地方。

總算看到窯口，我兩本有些緊張心情同時一松。

從李有禮手上接過已經(jīng)組裝好的“洛陽鏟”。

早先我們手中鏟子與現(xiàn)在有些不同。那時候純是人力挖下去好幾米深。

所以為了更省力，鏟頭被做成弧型。落鏟之后，用力一擰，能帶下來一圈土。

并且為了鏟土的時候不抖落土，鏟頭上還做了些凹陷凸  起，看起來跟個蛤蟆背似的。

所以也叫“土蛤蟆。”

在深山老林里，自然也就沒有“散土”一說。

李有禮往掌心吐口唾沫，一鏟子落地。這次開窯便開始了。

李有禮讓我先看他下鏟，兩個人輪流來。

他自小  便被爺爺帶大，開過的窯不少，隨著一鏟一鏟紅土被甩到地面。

很快，一個半人高的漏斗狀土坑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隨著他躍出土坑，第一次換班開始。

看著李有禮鏟土輕輕松松，輪到自己才知道，這活真累挺。

幾鏟子下來，腰眼那酸脹得不行。

等土坑剛剛沒過頭頂時候，鏟子從地下帶出來的已經(jīng)不再是常見的紅土。

而是一種帶著濃重土腥味的黑色膏狀土層。

聞到那股土腥味，原本還在上頭休息的李有禮一個猛子扎到我身邊。

抓住還帶著土的鏟子聞了又聞。

“就是這里，細老板。你休息咯。到我了。”

李有禮話里說不出的興奮勁。

到這兒，鏟土就得講究些手法技巧了。

因為從這往下，土層松散，亂挖很容易就塌了。

李有禮在挖盜洞這方面，哪怕是我爺爺，也是贊不絕口。

借著頭燈，那一圈圈如魚鱗般的平滑土洞，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隨著夜里山風(fēng)吹過，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著隨著頭燈一晃一晃的李有禮的臉。

心底沒來由的有些發(fā)冷。

覺得，眼前哪是什么土夫子挖盜洞，明明是地獄里兩頭惡鬼，在挖通人間。

挖到黑土層，下面墓穴也就快了。

“細老板。”

細聲細氣的一句話，在這漆黑的夜里頭差點沒給我嚇?biāo)馈?br />
抬頭望去，說話的是黃三，此時頭頂上那土坑邊探出兩個腦袋。

待會要下窯的兩個伙計，不知道啥時候已經(jīng)到了窯口這，在咱們頭頂看著李有禮揮汗如雨。

清墓普遍不深。

還沒聊上幾句，從盜洞深處，傳來一聲清脆鏟子打在石頭上的聲音。

隨后就是李有禮有些甕聲甕氣的興奮聲音。

“挖到了。”

一聽這話，顧不上興奮，先將李有禮從洞里頭拉出來。

借著一晃而過的頭燈，盜洞深處，仿佛能將光亮吞噬一般的黑暗里頭，一塊青黑墓磚，正凝視著我。

我清楚感覺到，有股子徹骨的陰冷，從腦門一下灌到腳心。

黃三和我手忙腳亂的將李有禮拉出盜洞。

別的地方不知道，在我爺爺這，下地的就是下地的，開窯就是開窯的。

所以，當(dāng)盜洞挖完，就是黃三的事了。

戴好口罩和頭燈的黃三，將包順著盜洞甩進去。隨后，整個人如同泥鰍般，哧溜滑入盜洞。

盜洞很小，只能讓一個人通過。

黃三開窯的同時，我們幾個也沒閑著。

從另一個人背包里，拿出一個滑輪，幾段繩索。

很快，一個簡易的“打水”裝置，就被我們弄好。

“細老板，這繩子，不是系腰上，系肩膀上。”

李有禮看著我笨手笨腳將身子纏在腰間，立馬出聲提醒。

一邊將繩子小心從我一邊腋下穿過，系在另一邊肩膀上。

一邊在我耳邊壓低聲音用只有我能聽清的聲音提醒。

“細老板！待會不管進去出來，走最后面。”

李有禮的眼神在頭燈下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晦暗而堅定。

我正在回味李有禮那話到底啥意思。就聽到身后。

從盜洞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隨后便是黃三罵罵咧咧的從盜洞里如同蛆一般屁股一拱一拱的倒出洞口。

“呸，nia他的，總算開了。”

黃三拉下口罩，長長吐出口氣和憋在心里的臟話。

手里的錘子鐵纖上頭還沾染著不少細小碎礫。

開了窯口之后，就是透氣了。

不管如何，盜洞里頭那墓穴，被埋在地下百年光景，里頭盛滿的全是一股腐爛味道。

并且誰也不知道里頭還有沒有氧氣。

如果是平挖的盜洞，那也就等山風(fēng)吹個半小時，基本也就能進人了。

但是不湊巧，我們今天挖得是個豎洞，山風(fēng)灌不進去。

所以換氣這事，只能用盜墓賊，土夫子的土辦法。

就見黃三嘿嘿一笑。就在原地開始生火。

這把我嚇一大跳。

“nia你的，不要命了？”

漆黑的夜里生火？嫌“扣子”找不到？

就在我要發(fā)火之時。李有禮拉了拉我袖子。

“沒事，大老板已經(jīng)在山底下看窯了。放心。”

知道爺爺在看窯的我，才微微放下心來。

很快，一塊塊被燒得紅彤彤的木頭，被黃三掃進盜洞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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